第十五章 懷疑
“醒了?”
韋枷看到杜鵑換好衣物,樸素的白色無花紋連衣裙,手捧著兩桶泡麵。她手裏還拎著個嶄新的熱水壺,空氣中飄著泡麵調料特有的芬芳。
他眼神忽閃地看了眼杜鵑,再看到自己坐著的床。作睡衣的T恤需要更換,不用去摸他也能感到,衣衫濕透緊,貼後背的感覺。
“沒睡好嗎?滿頭大汗?”杜鵑隨意問道。
因著韋枷那聲突如其來的大喊,她有些擔心韋枷的狀態。
他們現在需要超市這份工作,第一天上班遲到,肯定不會給人好印象。
“沒事,沒事……”韋枷喃喃自語,這句話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昨晚的經曆,隻是一場夢?
那場夢給他的體驗,實在是太真實了,真實到他對杜鵑提起了警惕。他有所顧慮,擔憂杜鵑會像夢中的那樣,嬌豔的臉龐隻是一層淺淺的人皮。
這是一個荒唐而怪誕的想法,一個活生生的人,如何能非一夕半載地像是皮膚一樣,戴著一張真實的人皮麵1具。可韋枷就是深信著那個夢中的女人,不是他憑空幻想出來的,所以,現在他暫時還不能信任杜鵑。
杜鵑將手中冒著熱氣的泡麵放下,走過來伸手想探韋枷的額頭。
不會是發燒了吧?
韋枷卻好像燙傷似的,直接躲開了杜鵑的手。
“你到底怎麽了?”
杜鵑深深地不解,同時還帶著不滿看著韋枷。
“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愛奇文學iqiwxm&…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韋枷半真半假地說道,他仔細注意杜鵑的神色,似乎想要從杜鵑麵色如常的臉上,看出些許不同之處。
這隻是一個夢,隻是一個比較真實的噩夢。
他努力說實自己,將那個過分真實的噩夢,與現在這個沒有異常的女友呆在身旁的現實,劃開一道明顯的界線。
“做噩夢了?你不是常講自己膽大嗎?怎麽這次被一個夢嚇到了?”
杜鵑卻鬆了一口氣,在她看來,隻是一個小小的噩夢。這對韋枷的身體不會產生危害,也不影響他們今天去上班。
所以,她調侃著打趣有些狼狽地腰杆挺得筆直,直挺挺在床上呆坐著的韋枷。
平常,韋枷指不定要斥責不守“婦道”的杜鵑幾句,再治她個“以下犯上”的罪名,夜晚時分再跟她翻舊賬。但是,他現在的心思,根本拐不到這件事。
他止不住在想,她的臉是真的嗎?她真的沒有在騙我?
她現在所表現出來的,會不會隻是她想給我看見的,而不是她真實的容貌?
趁著杜鵑轉身的時候,韋枷突然開口道:“等下,別動!”
“嗯?”
杜鵑雖然疑惑,但是還是聽了韋枷的話,保持著背對韋枷的動作沒有動。
韋枷趁機伸手摸向了杜鵑那纖細而嫩白的修長脖子,入手的觸感仿佛是天鵝絨,有著人類特有的溫度與皮膚細膩感。
“呀!”杜鵑嚇得坐起來,然後回身白了他一眼道:“待會要上班呢!”
韋枷另一隻手拈著床鋪上揀的杜鵑的長發道:“沾了根頭發。”
“怎麽也不說一聲,哼,嚇到我了,你個壞蛋!”
韋枷隻顧著傻笑,其實他在掩飾自己的慶幸。
看來昨天所做的僅僅是一個夢,隻是它帶給自己的印象過於深刻,所以才會不由自主地把現實與夢境搞混。
剛才他已經確認過,杜鵑的脖子上,並沒有昨夜夢中手觸的那個女人的脖子處皮膚的不協調感。
莫名他又打了個寒顫,因為他又想起那張沒有皮膚覆蓋的、裸露的臉。
弗洛伊德曾說過,夢是人的潛意識的反映。
他猜,自己潛意識裏,過於在意杜鵑的離開。某一天,自己又變回那個孑然一身的單身大齡男青年,所以才會做這樣的夢。而且,昨晚夜裏的老婆婆咳嗽聲,也是自己做的夢的另一影響要素。
“話說,我們昨天夜裏,是不是醒來了一遍?”
“昨晚的風聲有點奇怪,然後你半夜起床打死了隻老鼠。”杜鵑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明明是他起床親手打死的老鼠,一覺醒來卻反問自己。
韋枷把身上蓋著的薄被掀開,邊走邊說:“哈哈,我昨晚夢見那隻老鼠在夢裏跳芭蕾舞,真夠荒唐的。”
他狀似不在意地打哈哈,分散著杜鵑的注意力。
說著,他給自己找了身幹淨的衣服,將身上的衣服脫掉,再迅速地套上幹淨衣褲,並在三分鍾之內,洗臉刷牙,穿好鞋子。他這種長度的頭發,再亂也不會亂到哪裏去。
他沒有忘記自己跟那個商場經理,約好今天和杜鵑一起去上班。
做完這些,兩人快速用完,泡好的兩桶麵,杜鵑也沒有顧及什麽淑女形象,直接將麵條卷起一大團,在泡麵桶的蓋子上晾到微涼,然後一大口吃進嘴裏;韋枷仍是大大咧咧地埋頭鯨吸,好像完全感不到燙嘴。
時間正值早晨六點,那個經理跟他們講,商場開門的時間是六點五十分。得虧到商場那條公交線不用轉車,直接就到坐到商場,否則,以他們所住的這個舊城區,光走到最近的公交站點,就得耽誤不少時間。
韋枷順手把裝著這些天積累垃圾的垃圾袋捎上,在給垃圾袋封口的時候,他往垃圾袋內瞄了一眼。
垃圾袋裏,有空泡麵桶、紙巾、用過的舊報紙,都是他們兩人這些天製造的垃圾。每一樣垃圾,他都能大致回想起,它們的製造過程。可是,垃圾袋裏,唯獨少了一樣東西。
韋枷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陰鬱,他隱晦地看了旁邊的杜鵑一眼。接著,不動聲色地封好垃圾袋的口子,跟著杜鵑走出出租房。
隻有他自己知道,昨晚他用拖鞋打死的那隻眼冒紅光的老鼠屍體,沒有在垃圾袋裏,旁邊的地麵也沒有老鼠的血跡。杜鵑已經親口承認,昨天晚上夜裏,他確實起了一次夜,聽到了詭異的咳嗽。這樣說來,他用拖鞋打死老鼠,並把它的屍體扔進垃圾袋的事,的確有發生過。
可現在這隻老鼠的屍體,竟然不翼而飛。這難道不能說
明什麽?
這間屋子裏,有鬼!
那隻老鼠可是被他踩得腸子都出來了,他以前也打死過老鼠,像這種情況,隔天地麵上應該會有,凝結的、暗紅色的血垢,一些殘存的幹枯的黏在地麵上的碎肉。
而現在地麵上,沒有老鼠的血漬,垃圾袋裏沒有老鼠的屍體。
這使韋枷不得不相信,可能真是存在一個,與正常人類世界區別的迥乎不同的世界。換而言之,他有點相信怪力亂神的事,他回憶起小時候,鄉下爺爺奶奶,還有那個他不願啟齒的親生母親的故事。他覺得這些傳說故事,好像不都是空穴來風。
這棟樓……
他們已經走到了老樓外麵的街道,韋枷不由自主地轉身看著這棟老宅子。
它也許埋葬著一些可怕的、不為人知的秘密,而他們這些入住的租客,像是落入蛛網的蟲子,一層層的蛛絲會將他們包裹;致命的毒液會麻痹他們的神精,一點點將他們的精神腐蝕成水,留下一具徒具其形的空殼肉體。
他又想起了在莫德裏市流傳甚廣的主播探靈,被嚇到進入精神病院的怪談傳聞。
方德淑這個女人,現在同樣帶給他一種不詳的預感。她似乎分外警惕,別人講她的房子鬧鬼。
有句俗話,越在缺少什麽,就越是在乎什麽。同理,直擊到弱點,才會去反擊。她的表現現在看來,就有點欲蓋彌彰的成分。
韋枷的直覺告訴他,這棟房子似乎大有文章,那個房東方德淑,也有著自己的秘密。
“我們走快點吧,要遲到啦!”
杜鵑拽著他的手臂,小跑著向前。
她的臉色一點都不見異常,正如往昔在校園裏見過的她。在兩人確定情侶關係後,她的眼裏經常閃現的都是自己的麵容。
韋枷也滿足於這一點,樂見其成地看著杜鵑的眼底,全是自己的影子。
他覺得自己需要冷靜一段時間。
不是說杜鵑的玲瓏有致的身段,讓他失去了興致。而是他有些害怕,他覺得在某一個時刻,杜鵑會像夢中所見的那樣。比如在他們歡好的時候,驀然掀下臉上的皮。
幽幽地用那張無皮的臉,看著他問道:“我美嗎?”
韋枷抖了下肩膀,加快腳步順著杜鵑牽著他的力度走。
樓內,韋枷和杜鵑起床的動靜,吵醒了旁邊的鄰居。
龍山程沒有休息好,眼底近黝黑的熊貓眼,完美地揭示了他滿腔的怒火。
這對狗男女,天天在那吵吵吵,吵得老子頭都快爆炸。
他打開冰箱,拿出一瓶冰鎮威士忌,擰開瓶蓋之後,囫圇咽進冰涼的酒液。
酒精入肚帶來的暖意後,便是燒灼的不適。
他苦大仇深的臉,也皺起了一個川字眉。
他無力地靠坐在白天依然蓋得嚴實的客廳,與他為伴的是一幅幅足夠異類的“鬼圖”。
這些畫還是老樣子,全部用畫布遮得嚴實,想要看見它們的真容,就必須用力拽下那層畫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