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死人苞
“阿薩要離開一段時間,暫時不會回去。我跟著他跟丟了,就遇見了你,就跟到了這。”
“這跟蹤的技術倒是爐火純青啊!”葉馥香捏了捏柔嫩的小臉,點燃了馬燈。
白皙的小臉蹭了灰,如同花貓般,葉馥香擰了毛巾給他擦著。
“認識回去的路嗎?”
翎羽茫然地搖了搖腦袋,隨即扯了扯葉馥香的衣袖:“姐姐,我可以不回去嗎?每天都隻有我一個,我不喜歡。我好喜歡這裏,這是桌子,這是椅子,嘿嘿,是吧?還有這,紗……”
“床幔。”葉馥香輕笑著解說。
“嗯嗯,我都知道哦,你留下我吧,阿薩很疼我的,肯定願意讓我跟著你的。”
話雖如此,眼神卻有些怯怯的,明顯底氣不足。
他都不願你跟著他,如何放心你跟著別人?
這話葉馥香自是不信,可是看著翎羽可憐兮兮的小眼神,更為凶狠道:“不回去,也會有人抓你回去!”
翎羽微微瞪圓了眼睛,賊笑道:“沒事,他們跑不過我!”
扮豬吃虎的家夥!
“好啦,吃完了就睡一覺,不要亂跑,聽到了嗎?”
見翎羽連連點頭,葉馥香便去關了窗戶,躺到了床上。
一夜鬼壓床般,昏昏沉沉的,胸悶沉悶的厲害。
睜開眼睛,看著趴在她身上,晶亮的串串口水順著她脖頸下滑的翎羽,葉馥香當即坐起,拎起他的小短腿將他甩到了床頭。
翎羽迷糊地揉著小眼睛:“怎麽了?阿薩!”
“我才不是你的阿薩!起來洗漱,等下吃早飯。”
說著,葉馥香心內卻在想著,等會把他送到哪裏去。
飯桌上,長佑和景煜一會看看翎羽,一會瞧瞧葉馥香,眸中的探究意味不言而喻。
葉馥香把湯包在鮮紅的番茄汁裏涮了遍,後放入翎羽碟中,他方美滋滋地大口吃了起來。
“把他交給元王吧,會更為安全。”景煜給葉馥香出主意。
葉馥香還未言語,一抹深藍身影從外麵走近,大步流星,神色微顯疲倦,身邊並無隨從。
那英俊的麵,不是弘王,又是何人。
弘王自是也看到了葉馥香,在看到她身邊埋頭苦吃的翎羽時,眸底閃過一抹幽亮,當下上前,坐在了他們桌上。
“這個孩子……”弘王狐疑開口。
翎羽抬眸,學著葉馥香,將整碗粥都倒入了番茄醬中,隨即歡喜地吧唧著。
“路上遇到的,不是回梁州了嗎?”葉馥香又要了兩份湯包。
弘王也不客氣,夾了一個咬了一口:“臨時有些事情,你們去哪?順路嗎?”
葉馥香卻是看向景煜,後者便道:“順路,要麽,一起走吧。”
飯後,葉馥香將翎羽交給了一個陌生男子。
翎羽卻死死抱著葉馥香的腿:“我不走,走了沒甜的湯包吃。”
葉馥香掃了眼長佑,後者立刻上前,手背輕掃翎羽脖頸,隨即將昏迷的他遞給了陌生男子。
“送他到元王府,並把這封信交給他。”景煜說著,將信塞到了翎羽懷中。
弘王靜靜坐在馬車上,手裏握著韁繩,對這邊的一切,視而未見。
翎羽離開後,葉馥香等人也乘坐馬車離開。
一路無事,當晚,馬車行至一個叫做五縣的地方時,弘王便要與景煜分道揚鑣了。
景煜等人留下來在客棧休息,而弘王則披星戴月地趕路前行。
夜色中,葉馥香站在客棧的最高處,看著那策馬離開,旋風般消失在暗夜中的身影,眸底多了幾分晦暗。
“弘王這次返回,怕沒有這麽簡單。”景煜不知何時來到了葉馥香身邊。
“你覺得所謂何事?和紅綾有關。”
“也許。”景煜的語氣並不十分肯定。
葉馥香卻莫名輕笑了兩聲,看著遠處,弘王離開的方向:“弘王雖有些軸,卻也不是那蠢笨之人,若真因為紅綾,怕是早就對我們躲閃不及了,又如何會主動迎上?”
“客棧裏,不是偶然相遇的?”景煜話語疑惑,語調卻十分平靜,想來早已心中有數。
“不管是不是,他都已經離開五縣了。進去休息吧,明日還要趕路。”
話落,已經轉身向屋內走去,還未走近,便看到不遠處長佑鬼鬼祟祟地半後退著。
“公子,姑娘,你們都在呢,太嚇人了,那裏有死人。”
長佑麵色蒼白,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
“什麽死人?”葉馥香疑惑,平日裏長佑最是不怕的就是死屍了。
長佑做著剝皮的動作,神色惶恐:“剝皮,淩遲……”
“行了,”葉馥香抖了抖身子,大晚上的,可以不做這麽惡寒的嗎?
正當長佑認為她會不予理會時,她卻是已眸光湛亮,小狐狸般四處瞅著:“在哪裏?”
“……那兒。”葉馥香指了個方向。
葉馥香看了景煜一眼,當下向樓下走去。
一樓,一處偏靜的角落裏,灌木叢的後麵。
遠遠的,便有濃鬱的血腥味傳來。
一身藏青色長袍,腦袋上盤了圈發辮的男人,圍聚成一個圈,腦袋抵在一起,輕緩轉動著,口中念念有詞。
從那數條腿中間的縫隙看去,裏麵有個青黑色,類似於碩大荷花一樣的東西聚攏在一起,而緩緩從花頂蔓延留下的,便是那猩紅的殷血!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那些人便全部席地而坐,中間那個“荷花苞”便漏了出來。
赫然是個被折斷了四肢,向背上延伸並綁在一起的人!
腦袋便放在四肢的交結點上,那些血便是從腦袋上蔓延其下的!
驀地,死人苞驟然散開,腦袋向東南方滾去。
那些人猛地站了起來,齊刷刷地看著那腦袋,麵色恍然。
“果然有變!在東南方,長老,我們該怎麽辦?”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響起。
“既然阿薩心生異樣,那我們就隻能按照族規重新選舉阿薩了。”被稱為“長老”的老者沉聲開口。
“對,找到翎羽,重新推選阿薩!”
……
一處靜謐的樹林中,稀疏的殘陽透過大片樺葉絲絲灑落,螢火般,帶著一種無聲的沉悶與哀寂。
弘王抬眸,看著那斑駁的光影,略微昏眩的視線裏,那些高入雲霄的大樹,饒是枝葉都變成了鋒利的長刃般,好似隨時有傾落下來,將他戳成箭靶子的趨勢。
他已經追了一天一夜了,早已口幹舌燥地恨不能直接飲血了。
忽然,地麵上的落葉輕微顫動起來,弘王身輕如燕,當下消失在了一片青黃之中。
樹林的盡頭,一個青色的身影策馬揚鞭,懷中有一個碩大的包裹。
感覺到那包裹輕微地動了下,男子並未在意,繼續趕路。
驀地,那包裹若被割開般,徑自滾落,包裹裏的一個小肉團也在落地的瞬間消失了蹤跡。
急促的馬蹄聲中,男子已經翻下馬,看著地上空空如也的包裹,懊惱地四下望去,除了一望無垠的大片樺樹之外,再無其他!
終究是大意了,忘了景煜有關這孩子輕功詭異的囑托!
這下可怎麽辦,把他弄丟了,他真的該引頸自刎了!
想著,男子再度翻身上馬,消失在了樹林的深處。
一個樹洞裏,一個沾滿了樹葉的腦袋露了出來,四下掃了眼,見無人之後,咧嘴輕笑,雖然是逃脫了,可是現在去哪裏尋找大姐姐呢?
還有,為什麽大姐姐不願意帶著他呢?
茫然四顧,翎羽還是決定先走出這個樹林再說。
西山下的一處農莊。
一輛牛車上,王伯輕甩著牛鞭,哼著不成調卻輕快的小曲兒前行,滿是皺紋的麵上洋溢著濃濃的幸福。
“老婆子,你快出來,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麽。”
王伯說著,當下利索地跳下了牛車,看著走出來的老伴,當下頗為神氣地掀開了兩張草席。
明日便是老伴的生辰了,在一起生活了一輩子他都沒給老伴慶祝過,這次進城賣雞蛋,見有賣鴛鴦酥糕的,便也想湊回城裏人的趣兒,給老伴慶賀一次。
所以便買了四包酥糕,還有幾尺大紅色的碎花布來。
然而,草席打開,酥糕沒了,碎花布也沒了,有的卻是一個髒兮兮,卻圓潤嬌嫩的小娃娃。
“呦,”老伴吃了一驚,上前:“老頭子,你買了個男伢子?”
他們老兩口一輩子無子,一隻腳都踏進棺材了,卻買回了這麽個俊美的孩子,喜悅之情自是不在話下了。
王伯卻隻盯著那孩子,還未開口解釋,不知何時睡了過去的翎羽已經醒來,揉著惺忪地睡眼,雙眼迷茫。
屋內,二老看著正在啃著紅薯的翎羽,滿心歡喜。
翎羽也不知該去何處,清晰幹淨,換上了新衣服之後,便沉沉睡了去。
“老頭子,這伢子細皮嫩肉的,又長的這麽俊,看上去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孩子。會不會是和大人跑丟了的?”
“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他怎麽就上了牛車的。要不然這樣,明日我四處打聽下,要是誰家丟的,我就給人家送回去,要是找不到,我們就養著。”
“好,那睡吧,明早起早些,給伢子包韭菜肉餃子吃。”
“砰砰……”
敲門聲驟然響起,二人對視了一眼,王伯心生疑惑,這個莊子隻有自己一處人家,大半夜的誰會來敲門呢?
過路的?
想著,王伯起身向院子走去:“來了,來了……”
門剛被推開,一夥衣服怪異的人便走了進來。
“我們路過此地,要在這裏住一晚。有什麽好吃的,快些端上來。”
王伯後退幾步,看了那幾人幾眼,當下也未多想,立刻道:“有的,快進,老伴,來人了,快去做飯……”
“奶奶,我要尿尿……”
一個睡眼朦朧的小娃子從裏屋走出。
藏青色衣衫的男子循聲望去,待看到那小娃子長相時,眸光微亮:“長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