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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64章 血脈儀式

  但泰爾斯的話還未說完。


  “既然刺客的目標是你……那會是誰想要你的命?”


  “公爵大人,不妨回想一下,”泰爾斯的聲音像一樣布滿鐵刺的榔頭一樣,敲打在詹恩的心上:“你那天是要去做什麽事,見什麽人,都有誰知道你的行蹤?”


  詹恩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不露聲色,但那天的場景卻抑製不住地,出現在腦海裏。


  他看見遇刺的人裏有基爾伯特,為了收買人心,所以出手相助。


  那些刺客。


  那個男孩。


  還有——知道他會去那裏的,那些人。


  泰爾斯冷冷地,一字一句地道:“是不是那些,你以為是自己同盟的人?那些為了一個更美好的星辰,而共同努力的人?那些曾經許諾了你一個美好未來的人?”


  泰爾斯轉過頭,歎出一口氣:“也是,在有資格坐上王位的人裏,你是最年輕,也形象最好,最有民望,最有可能的人選——他們也是這麽跟你說的嗎?”


  屏息的人群,終於開始喧嘩起來。


  場中,每個人對泰爾斯的表現,都反應各異。


  卡拉比揚伯爵身後,年輕的科恩警戒官,訝異地盯著那個男孩。


  他……真的隻有六七歲?


  我七歲的時候……算了不提了。


  免得傷心。


  但樹欲靜而風不止。


  隻見老卡拉比揚伯爵轉過頭來,審視的目光看了看科恩,又看了看泰爾斯。


  在科恩越來越疑惑的表情下,老伯爵的目光來回數次。


  最終,老伯爵看著科恩,失望地歎了一口氣,又轉過頭去,看向泰爾斯。


  隻餘下一臉無辜的科恩,先是恍然大悟,隨即又喪氣地低下頭。


  老頭子你至於麽!

  人和人不能這麽比啊!


  “黑先知”莫拉特輕輕呼出一口氣,看著泰爾斯,目色複雜。


  先前,似乎有些小看他了。


  臭名昭著的秘科首腦,對身後的拉斐爾悄然道:


  “這孩子……真是出乎預料……如果他是你未來要服務的國王……”


  “好處是,你可以省心不少,壞處是,你沒法省心。”


  麵對這聽似自相矛盾的話,拉斐爾凝重地點了點頭。


  他聽懂了。


  凱瑟爾五世看著自己的兒子,眼光閃爍,他微微側頭,對身側的姬妮低聲道:

  “那孩子,跟基爾伯特學過口才和演講,或者跟你學過推理和觀察嗎?”


  “沒有,”姬妮看著場地中央,那個沉穩解說著的男孩,露出一個苦澀與欣慰並存的笑容:“那個孩子,比較特殊。”


  “比較特殊,”凱瑟爾五世深思了一會,輕哼一聲,臉上露出黯然與複雜:“是啊。”


  “如他母親一般。”


  姬妮臉色一僵。


  凱瑟爾的目光回到泰爾斯的身上。


  “夠了!”


  廓斯德憤怒地一錘石座的護手,打斷泰爾斯的話,他氣惱地看向眼神玩味的凱瑟爾:“陛下,鬧劇該結束了……我們的正題是……”


  “南垂斯特的獨眼龍!你為何如此著急?”


  眾人轉頭,驚訝地看見,出聲的人是北境公爵!


  隻見瓦爾冷冷地抬頭:“難道,聽他說下去,會對你不利嗎?”


  廓斯德竟一時語塞。


  “還有你,法肯豪茲的老骨頭,”瓦爾雙目蘊火,他轉過頭,看向那個形容枯槁,麵容恐怖的男人,帶著深意的語話語無比犀利:

  “這種情況下,你居然沒有幸災樂禍,沒有出言諷刺,還真是少見啊。”


  “謝謝你提醒我,才正要開口呢,哈哈……”慢了一拍的西裏爾·法肯豪茲,指著臉色奇差的詹恩開口大笑。


  但隻有最了解他的人才知道,此刻的他笑得有些幹巴巴:“看來你被人擺了一道啊,乳臭未幹的小公爵!”


  “至於您,庫倫公爵,我們的首相大人,”瓦爾看著對麵的肥胖公爵,不屑地丟下一句話:“還是一樣穩重啊。”


  庫倫公爵憨厚地笑顏以對。


  詹恩捏緊拳頭,維持著自己僅存的風度,竭力不去看那幾個人。


  那幾個人。


  如果,如果我死了……那些人裏,誰會得益——他抑製不住心裏的懷疑,開始考慮這些事情。


  “好了,孩子,”臉上頗有些蒼白的詹恩勉力露出笑容,無力地開口:“無論你說了什麽,都沒有證據……”


  “公爵大人!”


  泰爾斯看著這個年輕的公爵,目光冷漠,刻意避開“證據”一事,有意地引導他和聽眾的思維:“你在那個,意在王位的團體裏,究竟是什麽地位呢?”


  “是啊,聽上去沒道理,你們的團體不止一人,如果你遇害了,必然人人自危,那樣同盟不解自散。”


  “幕後黑手為什麽要刺殺你,做破壞計劃的事情呢?”


  “除非,”泰爾斯又歎了口氣:“有個更可怕的可能。”


  詹恩閉上眼,輕輕垂首。


  他不是笨蛋。


  “那就是,團體裏的所有其他人都知道,你是注定要被犧牲的對象,”泰爾斯繞著詹恩走了一圈,擺出一副同情的樣子,拍了拍鳶尾花家主的肩膀:


  “你的死,是計劃的一部分——你才是被出賣的那個人,是那個唯一的棄子。”


  “也是呢,年輕有為,手段高超,家底豐厚,民望頗高,如果這樣的你登上了王位,哪怕是選王製的王位,想必不需幾年,凱文迪爾就是另一個璨星王室,開始製衡領主們——而哪怕拚壽命,你的年紀,也能活得比他們所有人長。”


  “那他們換不換王室,又有什麽區別呢?”


  “三色鳶尾花的主人在王都遇刺,貴族們隻會更惶恐,戰爭的壓力隻會更重,陛下遭受的指責隻會更大,逼立繼承人的陰謀,也許會更順利。”


  “那頂王冠,也會戴在他們更屬意的人頭上。”


  詹恩表情淡然,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的目光,已經許久沒有移動過了。


  “你在戴上那頂王冠之前,就已經被出賣了。”泰爾斯像個小大人一樣,滑稽地搖搖頭:“說到底,你還是太年輕了啊,交友不慎。”


  “他們大概借用了你和凱文迪爾家的很多力量,籌備了很久,但他們無論許諾了你什麽,”泰爾斯走回凱瑟爾的身邊,冷冷拋下一句話:“都不準備兌現了。”


  “請仔細想想,再重新考慮您的立場吧,您是個聰明人,更願意選擇誰做盟友?究竟誰來當國王,才對鳶尾花的茂繁,最有利呢?”


  詹恩沒有再說話,也沒有看泰爾斯,他隻是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地麵,似乎對地磚上的紋理特別感興趣。


  此時,泰爾斯卻突然回頭。


  他對著石座上的領主們,詭異地喊了一聲:

  “別動。”


  許多領主都皺起眉頭。


  泰爾斯的目光,仔仔細細地掃過每一個人的麵孔,似乎連每一個毛孔都不肯放過。


  他陰冷地道:“別動,出賣詹恩的同夥們,別轉開頭,別轉移視線,看著我的眼睛……我能從你們的表情裏,嗅到你們的心虛和恐懼。”


  詹恩也倏地抬起頭,看向那些領主們。


  一些領主的呼吸,在瞬間一滯!

  但下一刻,泰爾斯卻忽然整個人放鬆下來。


  隻見他攤開手,嬉笑道:


  “別緊張啊。”


  “我開玩笑的。”


  有些領主們呼吸一鬆,看著泰爾斯的樣子,不是暗暗咬牙,就是緊緊捏拳。


  他是故意的嗎?


  “但看到鳶尾花的例子,你們就明白了吧,”泰爾斯看著領主們,臉色回複嚴肅:


  “一旦璨星絕嗣,無論其他任何豪門或望族登上王位,無論即位前還是即位後,脆弱也好,強大也罷,新的王室終究會成為領主們下一個要針對的目標。”


  “不用外敵,你們自己就會在不再平衡的權力天平上,自相殘殺,直到星辰毀滅。”


  “我並不在乎你們中是誰策劃了這個陰謀,這個計劃,也不在乎究竟是誰想要王位——畢竟在許多人看來,王室絕嗣既然已成定局,那自然要選擇最符合自己利益的未來。”


  “但是,我現在已經站在這裏了。”


  “為了星辰的安定,也為了你們自己的利益。”


  “璨星王室的存續,才是星辰的穩定,最大的希望。”


  “各位,為了一切的一切,請如你們的先祖一樣,堅定不移地支持璨星,支持我吧。”


  人群的議論聲越來越大,有不少人開始鼓掌。


  像是巧合一樣,廣場上的歡呼聲也一陣一陣地傳來——也不知道衛兵把廳內的話傳到哪一句了。


  泰爾斯沒有去看領主們的表情,事實上,他更享受,自己去想象他們的表情。


  基爾伯特終於長出一口氣,對著走回來的泰爾斯輕聲道:

  “真是讓人……印象深刻啊,小先生。”


  “鳶尾花已經在懷疑與猜忌中威脅盡消,巨角鹿也威勢大減。”


  “但是您就這麽肯定,那些刺客是衝著鳶尾花去的?”基爾伯特低下頭,悄悄地問道。


  “我當然不能肯定,”泰爾斯對他露出一個笑容,看著遠處低頭沉思,不再言語的詹恩,目露精光:

  “但是他也不知道,不是麽。”


  “凡事都要抓重點——重要的不是那些刺客,而是詹恩親眼看到了那些刺客。”


  感受著來自凱瑟爾五世的凝重目光,頗有壓力的泰爾斯,竭力維持著呼吸,輕快地道:

  “正如剛剛,重要的不是我的身份能否被承認,而是哪些人不願意承認我的身份。”


  “我還是要說一句,雖然暢快淋漓,但您剛剛的行為,並非高明的為政之道,”在泰爾斯疑惑的眼神中,基爾伯特隻能長歎一聲,悄聲道:“你之後會明白的。”


  “胡說八道就到此為止吧!”


  “這毫無意義!”


  滿腔憤懣的獨眼龍,南垂斯特公爵狠狠地拍打著石座,壓迫性地掃視著全場:“各位忘記了嗎?直到現在,他還未證明自己的身份!”


  “陛下整整十二年沒有子嗣,而一個六七歲的孩子突然跳出來,張口就說他是王室的後裔?”


  “還在國是會議上大放厥詞……”


  “廓斯德·南垂斯特公爵,你為什麽還在糾結我的身份?”泰爾斯歎息一聲,大聲打斷他道:“還不明白嗎?我的父親,早就準備好了一切。”


  泰爾斯輕輕抬頭,露出一個純真的笑容。


  “我以為,憂國憂民如您這樣的偽君子,應該會為璨星的血脈重歸,而欣喜萬分。”


  不祥的感覺襲上獨眼龍的心頭。


  就在此時,人群又開始喧嘩了。


  有新的人踏入群星之廳。


  泰爾斯轉過頭去,隨即眼睛一亮。


  一位風姿綽約,柔美動人的女士,披著半輪紅日的深色祭袍,在一位緊張的小女孩祭祀陪伴下,從衛兵強行隔開的通道裏,緩緩步出。


  有不少平民們都虔誠地跪倒,向著那位女士低頭禱告。


  貴族們在看到那半輪紅日的瞬間,許多人已經明白了什麽。


  “很好,”法肯豪茲眯起眼睛:“國王與貴族,還有神靈,星辰三大支柱都湊齊了。”


  北境公爵在看到來人的一刹那,瞳孔猛縮,忍不住向前傾身。


  “此刻開始,謹言慎行,”卡拉比揚伯爵凝重地探出頭,向著自己的妻侄,此刻同樣在震驚的德勒·科洛莫伯爵低聲道:“事情已經脫出領主們的掌控了。”


  “恐怕,神靈也參與其中。”


  在萬眾矚目之下,落日女神的人間代言人,落日神殿的大主祭,李希雅·亞倫德,風姿優雅地踏上石座的區域。


  “李希雅。”瓦爾·亞倫德愣住了,他原本落寞的表情,在看到自己的妹妹後,逐漸變得複雜。


  這麽多年了……


  但大主祭沒有看自己的親哥哥一眼,隻是緩步而前。


  廓斯德臉色難看地,他想像往常一樣,與詹恩交換一個眼神,卻發現詹恩目色清冷,看也不看他一眼。


  獨眼龍心中苦澀。


  “李希雅大主祭,”凱瑟爾五世肅穆地站起身來:“落日神殿,女神的代言人。”


  “國王的權柄,貴族的誓約,神靈的見證——這是星辰立國時,最重要的三項證明。”


  “在六百多年後今天,請依然由落日女神,來見證星辰王脈的傳續。”


  整個大廳再次嘩然騷動。


  麵無表情的李希雅,鞠了一躬,微微點頭。


  但她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仰天跪下,閉上眼睛。


  泰爾斯好奇地看著這個不怎麽待見他的大主祭。


  這是在——與神溝通?

  但突然,一股難言的感覺襲上泰爾斯的心頭,讓他非常難受。


  一陣像是耳鳴一樣的聲音陡然響起!


  “嗶——”


  他悚然一驚,強忍著伸手捂住雙耳的欲望,左顧右盼。


  但滿廳的人,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都沒有出聲,也沒有任何不耐。


  難道……


  直到那股耳鳴消失。


  周圍的人都一片正常。


  似乎隻有他自己一人聽到了耳鳴?


  穿越者一直不知道,這個世界的神靈,究竟是怎麽樣的存在。


  但現在……


  泰爾斯心中的疑惑又多了一項。


  半響,李希雅輕輕睜眼,起身道:“女神答應了,陛下。”


  庫倫公爵歎了一口氣。


  他已經知道事情的結果了。


  廓斯德緊緊捏著拳頭,獨目裏寒光四射。


  法肯豪茲幹笑一聲。


  而詹恩則若有所思地,看向身為全場焦點的泰爾斯。


  凱瑟爾五世輕輕點頭。


  他突然一把攥起泰爾斯的手!


  生生嚇了穿越者一跳!

  “跟我來,”凱瑟爾不容置疑地道,“你的血脈,應該讓整個星辰的人看到。”


  泰爾斯目瞪口呆地,任著凱瑟爾五世拉著他,走下石座圍成的圓台,走向下臨星聚廣場的露台。


  說實話,他——真的有些不太習慣。


  也許因為,他從心底裏,都還沒有把這個健壯的男人,當成他的父親?

  其餘十九個石座上的貴族領主們紛紛起立,跟著國王父子,來到寬闊的露台,許多周圍的中小貴族也想跟上去,卻被衛兵們的防衝盾和電擊棍毫不留情地逼了回去。


  泰爾斯走到了露台邊,往下一望。


  正值下午,天色正好。


  他隨即屏住了呼吸。


  人。


  好多的人!


  密密麻麻的人!


  整個星聚廣場,都塞滿了人!

  至少有好幾萬!


  像螞蟻一樣,鋪滿了他下方視野的全部地麵!

  泰爾斯不是沒到過星聚廣場,他也曾站在廣場上,仰視著宏偉的複興宮。


  但他從來沒有,站在複興宮的群星之廳露台,俯視著整個星聚廣場!

  哪怕兩世為人的穿越者,見到這副情景,也不禁張大了嘴巴。


  很快,廣場上的人就注意到了,露台上隱約多出的兩個人。


  等確認那是國王和他的血脈後。


  前所未有的歡呼,自廣場上的人潮中,鋪天蓋地地響起!


  “國王——國王——”


  “璨星——萬歲——”


  “星辰——星辰——”


  “看到了嗎?”凱瑟爾依然攥著他的手,緩緩道:“這就是我們的臣民,我們的負擔,我們的責任。”


  至高國王帶著深意問道:“你準備好,為星辰而生了嗎?”


  不等泰爾斯回答,臉色清冷的李希雅就走了上來。


  那個年少的小女祭祀,似乎很緊張,在李希雅的示意下,顫抖著端來一個盤子,上麵是一把名貴的匕首。


  “血脈儀式?”


  庫倫公爵被兩個侍從攙扶著,走到露台之後,他搖搖頭:“近兩百年未用過的儀式了,上一次是在什麽時候?凱拉王子的血脈承認典禮?”


  沒有人回答他。


  一邊的北境公爵,怔怔地看著自己多年未見的妹妹,

  隻是,李希雅看也不看他一眼。


  風姿動人的大主祭,緩步走到國王和泰爾斯之間。


  在整個廣場的注目下,凱瑟爾輕輕拿起匕首,割開自己的左手食指,將匕首放回。


  祭祀女孩把盤子端到泰爾斯麵前,她隻有十一二歲,卻似乎是第一次來到這樣萬眾矚目的場合,緊張得連連發抖。


  “別緊張,沒事的。”泰爾斯對她笑了一下,拿起那柄有著紅日標記的匕首,割開左手的手心。


  李希雅麵無表情地伸出兩手,分別抓住國王和泰爾斯。


  然後她仰起頭。


  跟泰爾斯所預想的,那種冗長的禱告儀式完全不一樣。


  因為下一刻,李希雅的雙目,就瞬間爆發出,與石屋中一模一樣的強光!


  露台以及露台後爭相觀看的人頓時安靜下來,更多的平民開始跪下,對著露台中心的這道光芒,開始閉眼禱告。


  光芒越來越強!


  連廣場上的人,在白天下,也開始看得清晰無比!

  廣場上,幾乎都是無權進入群星之廳的平民。


  幾乎所有廣場上的人,都虔誠跪下,向著頭頂複興宮的方向,開始禱告。


  信徒的虔誠之跪,使得整個星聚廣場,從群星之廳的露台望去,如波浪般變色湧動。


  但泰爾斯沒有精力去看這副奇景。


  而穿越者驚訝地看見,自己和凱瑟爾手上的鮮血,正在大主祭眼中的這道光芒下,漂浮起來!


  然後連成一道紅色的光線。


  這是?


  泰爾斯疑惑地看著那道光。


  意外就在此時發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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