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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63章 你欠我一句感謝

  群星之廳裏壓抑的騷動,正式變成舉廳嘩然!

  無論平民、官員還是大小貴族,所有人都爭相往前靠攏,想要一睹十二年未曾出現的璨星後裔。


  在基爾伯特的號令下,早有準備的一隊隊衛兵們急急進場,組成人牆,擎起從警戒廳緊急借調來的防衝盾牌和電擊棍,勉力抵擋著人潮,維持著秩序。


  “退後!否則以不敬王室論處!”許多衛兵竭力喊著。


  雖然這些衛兵也不時頻頻回頭,看向那個身份特殊,卻隻有六七歲的男孩。


  泰爾斯坦然地站著,沉著而平靜,麵對滿廳的目光。


  這就是我所要麵對的,無法選擇的一切。


  他有些提不起勁來,以至於雖然他承受著無數的目光,但心情卻是無比平靜。


  尤其是那十幾位公爵和伯爵的目光,疑惑,驚訝,憤怒,不甘,深思,晦澀並存,隨後不約而同地變成審視與警惕,如刀劍般割來。


  以及——那道來自詹恩·凱文迪爾的複雜目光。


  詹恩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逆流而上,衝擊著他的大腦。


  微微顫抖的他緩緩站起,不可思議地看著泰爾斯。


  是那個男孩。


  怎麽會?

  那個所謂曼恩勳爵的私生子。


  他?

  更諷刺的是,自己昨天還剛剛從刺客手裏救下他的性命。


  如果昨天自己堅持……或者幹脆不必插手,讓他死在刺客的劍下……


  他緊緊捏拳,咬緊後牙。


  不,他們還沒輸。


  還有機會!


  然而,更大,更吵,更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從星聚廣場上傳來。


  璨星後裔的消息,終於向著整個王國公布開來。


  “都回座吧,各位大人,”基爾伯特冷冷地開口:“我想,陛下會虛心納諫,接受你們冊立繼承人的建議的。”


  “為什麽這個男孩會有九芒星的……十二年了……陛下您……”索雷爾伯爵根本無法收回驚訝的表情,恍恍惚惚地坐回石座。


  “我們從未聽聞柯雅王後有第三個孩子……這個身份不明的孩子,究竟是什麽人……”達斯坦伯爵喃喃道,他坐回石座,皺眉細細深思。


  “陛下,我們仍然需要一個解釋!”南垂斯特的獨眼龍公爵,廓斯德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陰影下的表情,但他緊捏的拳頭從未放開。


  隻見他突然抬頭,充滿怒火的獨目死死地盯著凱瑟爾五世:“在這個時候,出現一個戴著九芒星族徽的男孩……您在愚弄我們嗎!”


  凱瑟爾五世連看也不看他一眼,隻是盯著另一個方向。


  “凱,我懂了,所以這就是你的目的。”瓦爾眉心緊聚,輕輕呼出一口氣,低沉道:“跟這群惡心的人一樣,你也早就計劃好了,今天召開的國是會議,根本就不是為了應對埃克斯特……而是為了這個孩子。”


  北境公爵往後一靠,看看麵無表情的泰爾斯,再看看一言不發的國王,失落地道:“你們都把我當成了蠢貨,是嗎。”


  “哈,搞了半天,除了北境自己,沒人在乎埃克斯特和戰爭,”他諷刺地笑了一聲:“看啊,這就是星辰的榮耀,帝國的餘暉。”


  凱瑟爾五世沒有理會他,領主們也紛紛避開他的目光。


  肥胖的庫倫公爵少見的緊蹙眉心,認真而凝重地思考,沒有言語。


  “別奇怪啊,這就是璨星王室,以及十九貴族,”法肯豪茲公爵幹笑著,渾然不顧是否把他自己也罵了進去,嘲諷道:“星辰的棟梁!”


  冷靜下來的詹恩·凱文迪爾,跟廓斯德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試著跟另一張石座上的庫倫公爵溝通,但後者隻是低頭沉思,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不關他事。


  該死的老頭。


  年輕的南岸公爵與獨眼的崖地公爵心中同時暗罵。


  明明是“新星”的發起者與計劃的首肯人,在意外發生的時候,卻總是縮得最快。


  “各位都聽見陛下的話了,”基爾伯特看著伯爵和公爵們坐回座位,冷冷地回應:“陛下將在今天,在國是會議上,承認這個男孩為他的血脈。”


  中年貴族向前一步,竭力壓抑自己的激動:“璨星王脈,在此重續……”


  “等等!”崖地公爵,獨眼龍廓斯德似乎剛剛從失態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他高聲打斷了基爾伯特:“我們都知道陛下有兩個孩子不幸歿於十二年前,卻還不知道這男孩究竟是什麽來曆!”


  也許收效甚微,但無論如何要阻止這件事。


  否則,他們計劃了這麽久……


  泰爾斯歎了一口氣,看向廓斯德。


  他們就是基爾伯特所言,盼望著靠突如其來的危機,來改變王國局勢,攫取權力和利益的人?

  他掃過廓斯德,掃過詹恩,掃過伯爵們。


  泰爾斯放下目光,微微搖頭。


  簡直就像菜市場的鬧劇。


  但卻決定著戰爭與和平,決定著這個王國裏,無數人的未來。


  “在陛下麵前,在國是會議上,審問他兒子的身份,”身為擁王黨人的戈德溫伯爵不滿地大聲道:“是誰給你這樣的權力?”


  “這關乎王位的傳承,星辰王國的未來,每一個星辰的君授貴族都有權力,”拉西亞伯爵收到了詹恩公爵的眼神,慢吞吞地道:“豈能兒戲視之。”


  法肯豪茲拍著雙手,陰厲地尖笑道:“好啊,剛剛璨星王室還是快被掃進垃圾堆的曆史古董,現在倒是人人關心的王國未來了。”


  廓斯德和詹恩同時不滿地瞥了法肯豪茲一眼。


  “讓這場該死的鬧劇快些結束吧,”瓦爾捂著額頭,壓抑著怒火道:“無論結果如何,北境都麵臨著戰爭的威脅。”


  “雖然我知道你們並不在乎,甚至連這場危機都是……總之,快結束吧。”說到最後,雙目冒火的北境公爵微微搖頭,嘲諷著道:“無論國王還是領主……北境從來就不該指望你們。”


  領主們各自對視,沉默了半響。


  星聚廣場的聲音再次增大,一路波及群星廳,但這次,卻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凱瑟爾五世輕輕地點了一下權杖,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隻見鐵腕之王的表情平淡無奇,毫不在意。


  “泰爾斯,讓大家看看你是誰。”國王的語氣平淡,但話語卻讓人臉色驚變:“遲早,他們都會在你麵前跪下,宣誓效忠,成為你的臂膀,王國的支柱。”


  有幾位伯爵不動聲色地轉過頭,徹底放棄出言的打算。


  是啊。


  如果這個男孩,日後真的成為了星辰的至高國王……


  詹恩不動聲色地交握雙手,迅速計算著今天的局勢。


  如果十九貴族組成的高等議會,不承認這個孩子的身份……那樣……


  哪怕會使得我們的民望受損……這該死的國是會議……


  腳步聲響起。


  石座上的所有人統統轉頭,看著那個男孩走到凱瑟爾國王的身側。


  那個承受著全場的目光,看上去瘦弱可憐,但是神情依舊冷靜,甚至有些心不在焉的男孩。


  隻見他歎了一口氣。


  “我是泰爾斯。”


  在嘈雜的背景裏,穿越者輕聲道。


  於是大廳裏的人們,為了聽清他的話,很快便安靜下來。


  這也是他前世演講時學來的技巧,當在嘈雜的場合講話時,要讓別人安靜下來,不是比他們更大聲。


  而是讓別人不得不閉嘴,來聽清自己的話。


  “我是璨星的血脈後裔,我的父親是這個國家的至高國王,凱瑟爾·璨星陛下,我的祖父是這個國家的先王,常治之王,艾迪·璨星陛下。”


  他掃過眼前每一個領主。


  他看見單獨坐在一邊,表情沉悶,垂頭不語的北境公爵。


  瓦爾·亞倫德。


  以及他身後坐著的兩位北境伯爵。


  他又看見了咄咄逼人的南垂斯特獨眼龍,盯著他微微搖頭的詹恩,眼神玩味的法肯豪茲,一味低頭而笑的庫倫公爵。


  各個表情不一,卻一樣心懷鬼胎的伯爵們。


  甚至,握著權杖,表情淡然的凱瑟爾五世。


  泰爾斯突然醒悟了。


  自己的身份,王室的傳繼,甚至即將到來的戰爭,星辰的安全。


  恐怕從來都不在這群人的考慮中吧。


  至於那些戰爭中的傷亡……


  穿越者心裏那股無力感和無聊感變得更重了。


  按理而言,他應該按照囑咐,講完他在曼恩莊園的“身世”,然後等待國王和擁王黨人完成剩下的事情。


  但泰爾斯隻覺得自己有些意興闌珊,他不想再按照套路來了,他受夠了這一切。


  穿越者的大腦開始轉動。


  【封建國家的形成……封君與封臣……強烈的個人感情與私人色彩……圍繞權力的爭奪……逐漸變質……】


  直到他緩緩睜眼,看向領主們,嘴角咧起。


  於是,所有人都看見,那個男孩閉上眼睛,一秒後睜開,輕笑一聲。


  基爾伯特看見泰爾斯的冷笑,和他停下的話頭,心中登時一寒。


  難道?


  雖然這位小先生時常會給他不少驚嚇——但是在這麽重要的場合,驚喜最好還是少一些吧。


  泰爾斯眨了眨眼,緩緩開口。


  “我可以證明我是璨星的血脈,但是……”


  “罷了,”泰爾斯掃過這些虎視眈眈的貴族,默默道:“反正,即使我能證明自己是璨星的後裔,你們也一樣會有理由反對的吧。”


  “孩子,”廓斯德冷冷地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如果你不能證明自己是……”


  “崖地守護公爵,廓斯德·南垂斯特,”泰爾斯冷冷地道:“你們如此激烈反對的原因,到底是為了星辰和王室,還是為了你們的人能戴上那頂王冠,難道大家不是心知肚明的嗎?”


  “這是國是會議,整個王都的人都在旁聽,您以為您那副大義凜然,‘我是為了星辰’的樣子能騙過誰?”


  廳裏的人群頓時一片嘩然。


  基爾伯特開始著急,這可不是計劃中的樣子,他正要開口——但姬妮卻在背後拉了他一下。


  “讓他說完,”姬妮注視著泰爾斯,低聲道:“他看上去並不像毫無計劃。”


  坐在石座上的廓斯德,獨眼狠狠地盯死他,但泰爾斯能感覺到,崖地公爵的呼吸開始加速。


  泰爾斯大步走到廓斯德的麵前,毫不畏懼地盯著他的獨眼:“你帶著支援北境,團結王國的口號步入群星之廳,卻要求一個你們自己的王國繼承人作為前提,否則拒不出兵,寧願看著北境沉淪——當然,也許北境衰落,對你們都是好事。”


  一直低著頭的瓦爾抬起目光,看向那個男孩。


  廓斯德的獨眼依舊死死地盯著泰爾斯,像是曼巴蛇發起攻擊前的觀察。


  但泰爾斯還未講完,他雙目冒火,似乎蘊藏著最深層的怒意。


  “但每個人都知道——這不是大義,而是交易!你在乎的不是星辰,不是王室,不是人民,而是你自己!你並不是什麽為了王國利益,甘願遭受非議的孤膽英雄!你想要的是一個稱心的王國繼承人,卻非要用大義來掩蓋你的欲望和利益!”


  泰爾斯冷冷地用他二十天裏學到的知識作結:“在遠東——他們把這叫做‘舍曰欲之而必為之辭’,翻譯過來就是:獨眼龍,你是個偽君子,而且讓我惡心。”


  廓斯德的獨目裏已經隻剩下寒意。


  領主們都麵麵相覷,從各自的眼裏看到了震驚。


  雖然這是聰明人都知道的內幕,但是要在大庭廣眾下講出來……這也太……


  “哇哦,”法肯豪茲唯恐天下不亂地拍了拍手掌,陰笑道:“至少你的口才不錯,孩子。”


  凱瑟爾五世輕輕地撫摸他的權杖,目光深邃。


  幾秒鍾之後。


  人群開始騷動,甚至在平民和小貴族的座位上,有人在大喊大叫。


  “你說完了嗎!”


  廓斯德咬著牙猛地站起!


  他走到泰爾斯麵前一寸,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具備壓迫力地道:“該死的小子,你以為胡說八道就能轉移……”


  “閉嘴,偽君子,”泰爾斯也突然抬起頭,冷冷地打斷他:“我還沒說完!”


  “站在你麵前的是璨星的血脈,托蒙德一世的後人,你和你每一代祖先都曾跪地發誓,誓死效忠的血脈!”泰爾斯毫不示弱地直視著崖地公爵,不留情麵地道:

  “哪怕你想篡位,看在你祖先的份上,也給我放尊敬些。”


  廓斯德瞪大獨眼,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才六七歲的孩子在他麵前,用還未得到的璨星身份羞辱他,一時間連反駁都忘記了。


  一陣宏大的呼聲再次自從廣場傳來,隱約能聽見“璨星”“王子”等單詞。


  “真糟,看來話已經傳下去了,”泰爾斯冷笑道,毫不留情地再說一次:“偽君子公爵。”


  他不等廓斯德的反應,就猛地轉身,眼神掃向各位領主。


  “你們私下有個交易是吧?”穿越者沉穩地大聲道:

  “一個以下任國王為目標的貴族團體,截殺埃克斯特使團,挑動戰爭,北境沉淪,有人得到領地和資源,有人得到承諾和利益,還有人……”泰爾斯緩緩轉身,看向那位年輕的南岸公爵,一字一頓地淡然道:

  “也許得到那頂王冠。”


  “是嗎,鳶尾花公爵?”


  許多人齊齊轉頭,循著泰爾斯的目光,看向詹恩·凱文迪爾公爵。


  在泰爾斯以及眾人的目光下,詹恩覺得十分不自在。


  昨天無意中救下並放過這個男孩,結果卻壞了計劃的事實,也讓他惱怒非常。


  但長期以來的嚴格教養和貴族素養,讓他喜怒不形於色地,保持住了最佳的風度。


  “孩子,胡亂猜測無助於對你身份的確認,”詹恩放出一個友好的笑容,沉穩地道:“如果你不打算說明你的身世並給予證明,那我們就需要派出一支調查隊,花上一些時間,把你的過往查得清清楚楚再……”


  泰爾斯突然話鋒一轉,打斷了他!


  “我昨天在前來複興宮的路上,遭遇了刺客,”泰爾斯看著滿座的領主,看他們眼神的變化,淡然道:“多虧了您,南岸領守護公爵,詹恩·凱文迪爾的中途出手,我逃過一劫。”


  基爾伯特和姬妮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擔憂。


  聽見刺客的消息,人群再次開始竊竊私語。


  泰爾斯向著他點點頭,神色安然:


  “一條性命得到了拯救,而某人卻缺少一句感謝。”


  詹恩強忍著心中的怒意。


  這家夥,是知道我放跑了你這條大魚,所以……


  所以專門來氣我嗎?


  “不必客氣,”表麵上,詹恩微笑著,頗有風度地點點頭:“每一位路過的貴族都有義務出手相助,況且,你昨天已經道過謝了——但即使遭到刺客刺殺,也不能證明你……”


  但泰爾斯沒有讓他說下去。


  “不,凱文迪爾大人,”泰爾斯冷冷地抬起頭,“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泰爾斯一步步地向著詹恩走去,按著步伐慢慢開口——這樣說出來的話語,能給人以最大的壓迫感和說服力:

  “我記得非常清楚,那些刺客在看到我的一刹那,領頭的人非常驚訝,甚至喊了一聲‘不’字,”泰爾斯走到凱文迪爾的石座前,緩緩道:


  “基爾伯特也許一直很奇怪,我的行蹤明明沒有泄露,但為何會碰上刺客?”


  詹恩疑惑地看著麵前的泰爾斯。


  他究竟要幹什麽?

  “身為他們要刺殺的目標,我也很奇怪,那時幾乎沒人知道我是誰。哪怕是被許諾了那頂王冠,或相關利益的你碰到了我,也不會不由分說,一劍刺來。”


  “直到剛剛,我看到凱文迪爾大人和你的同夥們,異口同聲要立繼承人的時候,我才終於想通,”泰爾斯低下頭,深深歎出一口氣:


  “他們不是來殺我的。”


  “而是要殺另一個人。”


  詹恩終於變色。


  泰爾斯看著詹恩懷疑繼而震驚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道出剩下的話:


  “他們的目標,是另一個也要前往複興宮,注定要經過那個街口,也同樣因為秘密出行而行事低調,護衛稀少的大人物。”


  詹恩已經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是啊,凱文迪爾公爵。”


  泰爾斯目光沉穩,話語生寒,看著已經愣在座位上的詹恩,咧開嘴角:


  “昨天是我的路過,驚動了他們的刺殺。”


  沒人注意的角落,姬妮低下頭,緊緊閉眼。


  “公爵大人,是我,是我從十幾位計劃周全,訓練有素,配合默契,隱藏極深,帶著異能者,裝備軍用步弩,足以在極境高手護衛下,準確刺殺目標的專業刺客們手裏……”


  泰爾斯眯起灰眸,輕輕開口:


  “……救了你一命。”


  他落下最後一子:

  “所以,是你欠我一句感謝,凱文迪爾公爵。”


  將軍。


  詹恩想通了什麽,繼而整張臉孔漸漸蒼白,後背無意識地靠上石座。


  他身後的兩位,在南岸領的伯爵,卡拉比揚和拉西亞,都震驚地對視著彼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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