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兩塊腰牌
夜漸深,萬家燈火闌珊,隻有街燈依舊守護著往來客。
沈滄笙躺在床上輾轉難眠,腦海裏總是不斷重複著黃昏到方才的一幕幕。
她一把拉過被子,蓋在頭頂上,嬌嗔一聲哎呀。好像鴕鳥把頭埋在沙子裏,沈滄笙也堅定地感覺到躲進被子裏後心情快速平穩下來,獲得了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或許是來源於胎兒時期蜷縮在媽媽肚子裏那種溫暖。
“瘋了瘋了,我一定是瘋了。”沈滄笙抬手摸了摸額頭,果然有一點詭異的升溫。
她翻個身,目光從被窩裏偷偷溜出來,定定地落在牆上,仿佛看穿了一牆之隔,落在隔壁房間,那個叫句芒的男生臉上。
有點忐忑的羞怯和緊張,又有點喜悅,害怕倒是沒有多少,他身上有一種難言的氣息,看上一眼就能讓人心神安寧。
沈滄笙不久前才從學校搬出來,租下這套二室一廳的區房,自己住了一間,還有一間原本是想轉租出去。
她心想或許這就是緣份呢?不然哪能這麽巧。
隔壁的句芒也沒有入睡,倒不是心懷不軌,隻是老年人單純的睡眠少了。
他認真地打量房裏的陳設。其實也沒啥陳設,床褥都是現買的,簡單地打掃了一下。
本來是沈滄笙想安排他去賓館的,哪知道他連身份證都沒有。
句芒由衷感歎這個美好時代,堪稱夜不閉戶,路不拾遺,這裏的人熱心又好客,長得又好看。
讓人驚歎的是他在這間房裏看到很多新奇的器具,電視,空調,冰箱……他本來以為這些東西都是東宮裏那些人才能用的,就像以前的王公貴族才能用最好的器具,披貂裘,食肉糜。
沒想到這些高端器具都已經普及到戶,這一切都彰顯著在這兒好像不存在階級差距。
達官顯貴,將軍戰士,往來的人群,雖然身份有別,但尊卑無異。
“師傅,這就是你追求的理想國家吧。”句芒從懷裏摸出那兩塊腰牌,看著右下角那個名字落寞地。
他突然目光一凝,為什麽會有兩塊?
師傅的腰牌雖然常丟,但是一直都隻懸一塊在身上的。他去過哪兒兩次?
句芒知道支離益有個習慣,他喜歡在一些去過的地方留下自己到此一遊的痕跡,有時候是一泡尿,有時候是一坨屎……此事羞於口齒。
句芒的手指劃過腰牌正反兩麵,果然在腰牌上摸到了一些劃痕。
他的瞳孔拉伸成一豎,才看清那些細微劃痕的原貌。
是師傅支離益留下的。
“我錯了,我隻想他好好活下去。”
“嗯?”句芒不明所以。
另外一麵腰牌上刻著“我們終於有了和龍正麵抗衡的能力!以後再也不會死那麽多人了。”
兩句話表達的情緒截然相反,或許師傅懷著兩種心情去的那裏,找到了那尊鼎。
可那尊鼎又是什麽,師傅他又為何去了兩次,留下這兩塊腰牌呢。
句芒把這兩句話排列,又顛倒排列,他的頭顱開始隱隱作痛,回憶開始觸及到空白地段。
自己遺忘的那段時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如果兩句話反過來。
師傅他們在黃河下的那尊鼎上獲得了某種強大的力量,或者是某種方法,也或是那尊鼎本身,以至於他們擁有了可以正麵擊殺龍的力量,到後來這股力量的弊端顯露出來,導致他們中的某人發生了變化……
但如果先留下的腰牌上寫的就是第一句話呢。
有一個和師傅關係莫逆屠龍人因為師傅的關係罹難,後來屠龍人們找到了正麵杠龍的法子,師傅又回到這裏悼念亡人。
信息太少,無法得知具體真相。
不過有一件事是可以確定的,他們是在放置這一塊腰牌的那段時間裏,得到了對抗龍的力量,而這力量就是句芒所學的屠龍之技。
這樣的話時間線就要往前推不少了,句芒自懂事起就跟隨支離益學習屠龍之技了。
沒想到師傅還有這樣血淚迸濺的過往,句芒感到一絲孤獨,這人間再燈火通明,沒有他的一盞,世間熙熙攘攘,也看不見那個糟老頭子了。
句芒嚐試過把那尊鼎搬出來,可惜他雖然能提起那鼎,卻無法把它拖出河水,那尊鼎仿佛和整條黃河密切關聯,除非拉起整條黃河,否則無法把鼎移往別處。
他走到窗邊,拉開玻璃。
樓層不高,窗下不遠處就是區公園,公園裏種著一排排香樟,還有幾株更高大的落葉喬木。
句芒的窗戶正好對著其中一株。
此時一雙綠油油的眼睛蹲在樹幹上,直勾勾地盯著句芒,喉嚨裏滾動著咕嚕嚕咕嚕嚕的威脅聲。
仔細看才能看到那雙眼睛後麵躲著的黑影,像是一團影子遮蔽在樹葉叢裏。
“你在這裏幹什麽?你什麽意思?”句芒和那雙眼睛對視,平靜地問道。
那雙懾人的眼睛從樹葉後麵鑽出來,一步一步向前走。
是那隻黑貓,句芒見過的,腦子有毛病的那隻。
句芒挑了挑眉毛。
那隻黑貓每前進一步,體型就增大一分,它盡可能地走到樹幹前端,身軀已經變得像一頭皮毛光澤的黑豹。
冰冷的豎瞳像要擇人而噬,滿是殺機,驚起棲息在樹上的鳥兒,撲棱棱飛走一片。
“滾出去,離她遠點。”貓妖喉嚨裏吐出人話。
“我很好奇,你們貓的喉部結構和人類完全不同,舌頭也無法像人那樣輔助發聲,你是怎麽出話來的?”句芒甚至把身子探出窗外。
貓妖愣了一下,難怪一開始就覺得這個人超級討厭,惹貓惡心,原來有病,“你找死?!”
“哈,過來讓我看看。”句芒招招手。
貓妖大怒,本來就想嚇嚇他,居然這麽不識抬舉,它縱深一躍撲向句芒,去他喵的十二宮規矩。
“嗬。”句芒眼疾手快,刀不出鞘,依舊是一刀屠龍式,變劈為拍,砸在貓妖頭頂。
好像被劫砸在頭頂,貓妖整個身子一顫,感覺渾身麻木,慘叫一聲“喵?”。
直直地跌落下去,變回一隻黑貓,半死不活的伏在草地上,耷拉著半截肉嘟嘟,粉嫩粉嫩的舌頭。
句芒拉上玻璃,隨手把刀放在窗邊的桌子上,自言自語:“手感果然生疏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