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摩羯魚
滅世威直指人間，老道玄真子麵如死灰，心神搖曳。
白山水呆呆地站在窗前，仰頭看著那一層疊一層的厚重雷雲，電光在他臉上明滅閃爍，他喃喃自語：“我師傅這是要升仙了啊。”
粗壯的電光在那雷雲漩渦裏匯聚，電芒噴吐，如銀龍直下。
這浩蕩威刻意針對之下，玄真子莫渡劫了，動彈都不得。
也怪這老道運道不好，因為句芒這個“異端”現世，過於強大的單體力量遭受這方地的排斥，蒼震怒，引發了罰。玄真子又恰好也在劫影響範圍內，恰好就要渡劫，劈一次是劈，劈兩次也是劈，索性一起劈了。
玄真子的劫被誘發，歪打正著的，他選擇的渡劫地點正是罰位置，還作死一般布了渡劫法陣，陣中並雜著呼風喚雨，驅雷策電的符文，想要招來一場雷暴雨，掩蓋渡劫的真相。
世事的不可預料，由於某個因素的變化，讓原本的精心安排轉變成一個個恰如其分的意外。
那銀龍自九而下，根本分不清是撲向玄真子，還是撲向句芒。
老道玄真子已經絕望地閉上了眼，這劫，根本就不是給人渡的，往事一幕幕在腦海裏如走馬燈般劃過。
據人死亡的一秒鍾，如一生般漫長，足夠回想起一生種種，不留下遺憾。
還是有點遺憾的，玄真子想，修道幾十年，本以為了然無憾，生死無懼，原來也沒看破生死。就怪這個時代，實在是太好了。
玄真子胡思亂想之際，句芒重重一腳踏在樹冠上，也不知他從何處借力，就連那成片的樹冠陷下一個方圓十來米的下凹，隨即恢複，餘威朝四麵八方擴散，一圈圓形凸起在山坡上蔓延開，宛如一掌拍擊水麵後產生的波浪。
句芒衝而上，迎向那道雷電匯集而成的光柱。
罰也好，劫也好，除了威能上雲泥之別，其本質並無不同，即可以是毀滅不應現世的存在，也可以是以這方地的規則，洗刷這些存在的氣息，重新對他們進行定義，使其得以安然存世。
當然這存世的最終結果就有待商榷了，或者被打落價位，重新回到地允許的閾值以下，或者衝破桎梏，沾染大道氣息，蒙蔽機。
句芒毫不設防，一頭撞進那劈啪炸響的電光裏。
罰麽，還是原來的配方。
電光穿透他的靈蓋，奔走在他的四肢百骸裏，充盈在他的滿頭長發之中，仿佛連血管裏奔湧的熱血也在此刻化作了雷漿。
這酥爽，讓他沉睡已久的身體一點點複蘇過來，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歡呼雀躍。
按經驗，本不該如此莽的，但不知為何，蘇醒過來的句芒看到這罰，就是有一種想要沐浴雷光的饑渴。
暴雨緊隨而至，如傾如潑。
玄真子默默等死了好一會兒，隻聽耳邊雷聲大作，大顆大顆的雨點密密匝匝打在身上，他心中大駭：難道我在劫下一瞬間都沒撐過去就死了？
他心翼翼地睜開眼，視野剛剛清明，就看到一條電蟒當頭而來，老道措手不及，當即被劈了個外焦裏嫩，眼冒金星，隻感覺頭重腳輕，就一頭栽倒下去。
在他意識陷入黑暗之前，恍惚間仿佛看到上空那叫人肝膽俱裂的雷龍電柱裏，有一道人影憑虛而立。
道，畢竟還是公平的，該劈的誰也跑不掉，不過因為句芒的橫刀奪“電”，這道落在玄真子身上的電蟒被弱化了很多，他也算因禍得福，大起大落。
身軀已經蘇醒，狂暴的雷龍為他注入了新的活力，罰再多，也沒什麽用了，至於竊取大道法則，遮蔽機這種事情。
句芒嘴角露出滿意的弧度。
他要行走世間，又何須遮蔽什麽機！
八門具開，今日宜刀出鞘。
句芒指骨分明的手輕輕握在刀把上，無鋒鈍刀似乎感覺到了他的心情，在刀鞘裏輕輕震顫，發出輕快的歡鳴。
璀璨的刀光自下而上，像瀑布飛灑，如長虹橫掛，勢如破竹地破開雷柱，劈向劫雲。
好似筆鋒劃破濃聚水中的墨滴，浩瀚劫雲被一刀劈成兩半，露出雲後青穹。
劫雲像是受了驚嚇的烏賊吐出的墨汁，在水裏很快煙消雲散。
方才還是電閃雷鳴，轉瞬間已是雲淡風輕。
白山水奪門而出，瘋狂地奔向山頂玄真子渡劫處：“太嚇人了，太嚇人了，師傅怕是真升了……”
他速度飛快，在林間公路上留下一串殘影，不似常人，幾個西裝革履的跟班跑在後麵大呼叫：“少爺！少爺！危險，等等我們。”
句芒又重新輪回原來藏身的樹冠中，他感受到幾股不同尋常的氣息，這裏並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那麽……平凡。
句芒把目光轉向湖裏，凝視著水麵。
湖心島東麵，一個目測身高兩米左右，一身肌肉把衣服高高撐起的壯漢，背著一柄雙手闊劍，肩上還扛著一門改裝版便攜式電磁炮，那幽黑鋥亮的炮管威懾力十足。哪怕如此負重，大漢的速度也絲毫沒有收到限製。
他耳麥裏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卓越哥，京晏在你右手邊一百米的位置，你們已經接近島心，注意保護她。”
“嗯。”李卓越喉結裏滾動了一下。
呂京晏雙手持劍，自湖心島南方朝島心快速接近，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大腿上貼著兩張符籙，蠻腰盈盈一握，腰上纏了一圈符袋，更突顯得她腰細腿長。
她在耳麥裏調笑道：“還是我家秀秀寶寶心疼我。”
遠在岸邊指揮車裏遙控全局的顧秀顏打了個冷顫，嘟囔：“呂京晏這個妖女。”
“喲，我聽到了哦！”
呂京晏的聲音通過耳麥傳過來。
顧秀顏是這支隊的智囊，戰地記者，情報分析員兼後援，思維縝密，分析能力超強，卻是個童顏巨那什麽的蘿莉身材，加上一對長長的雙馬尾，俗話簡直了！
“好了，不要鬧了，已經接近山頂，都提高警惕，這劫雖然是雷聲大雨點，也要謹防意外情況。”耳麥的公共頻道裏傳來一個無奈的聲音，終止了呂京晏的胡言亂語。
湖心島西側，兩道身影借著樹枝的彈力在林間快速穿梭。
方才話那人正是這支隊的隊長，方凱，這是一個身材健碩，麵龐剛毅的男人，身上背了一把改裝重狙，腰間兩側各有一把造型誇張的短槍，左臂上裝戴這機械護臂，那護臂上還安裝了一麵盾，右臂持一柄精鋼長劍。
在他身邊的是一個幹淨的年輕人，叫王程，是一名丹師，也是隊伍裏的治療師，不過治療師即能施藥救人，也能放毒殺人，戰力不可覷。
方凱詢問道：“秀秀，你再確認一下，最近這裏確實沒有人渡劫是嗎？”
他在耳機裏聽到那邊劈裏啪啦一頓操作，顧秀顏的聲音很快傳過來：“再次確認，隻有龍門派的玄真子一個月前申請報備在這裏渡劫，但是現在距離他渡劫的時間還有整整一周。”
“隊長，總感覺這中間，也太巧了點。”王程在一邊。
方凱沒有多想：“不管了，既然無人報備，那就是違法渡劫，大家都注意了！不定是偷偷成精的大家夥。”
“是！”
“是！”
“是！”
“等等！”顧秀顏突然驚呼一聲，“湖裏有東西！全員潛行，朝湖心島東南方向靠近，那東西要出來了。”
無人機監控畫麵裏，顧秀顏看到湖麵上旋轉起一個巨大的漩渦，一條巨大的黑影再漩渦中若隱若現。
句芒藏身暗處，好奇地窺伺著這幾個人，他們穿著統一製度，那服裝上寫了字，可惜他不認識。察覺到湖裏的動靜，句芒回頭看了一眼就失去了興致。
蘇醒的那晚就察覺到這湖裏有東西了，它還以為自己藏得夠深。
估計是被方才的罰嚇住了，這會兒跑出來發瘋。
那東西終於浮出水麵，鹿角長須，雙目圓睜，頜下有短須，赫然是一顆猙獰的龍頭！不過緊鏈接著龍頭的卻是一條龐大的魚身。
隨著這龐然大物顯露出身形，九龍湖水麵上卷起大浪濤濤。
無人機很快鎖定了這怪物的樣子，電腦屏幕上一陣數據流流過，很快就從信息庫裏匹配到了相關資料。
顧秀顏沉聲道：“是一頭摩羯魚，大藏經《一切經音義》中記載：“摩羯者，梵語也。海中大魚，吞噬一切。這條長十米，初步判定等級為妖。摩羯魚在水中力大無窮，鯨吞時會產生巨大的水流漩渦，噴吐時形成衝擊力極強的高壓水流。”
她頓了頓，接著：“卓越哥在岸上製造動靜吸引它，隊長在卓越哥後麵遠程騷擾，京晏布置好外圍陣法後繞開封鎖湖麵，隊長用冰魄彈輔助京晏封鎖湖麵。王程，湖麵封鎖後準備毒丹投毒！”
“哦，哦！好的。”仿佛是被摩羯魚這龐大且猙獰的樣子嚇住了，有點愣神。
李卓越舔舔下嘴唇，笑道：“妖級，隊長，這鍋魚可夠肥的。”
方凱帶著王程，已經影影約約看見了前麵李卓越跑動的身影，他在耳麥裏提醒道：“就怕我們這鍋燉不下，別大意，我們還沒有直麵過這種入級的凶獸。”
“隊長，我已經通知了地方部隊前來維持秩序，需要我上報總部請求支援嗎？”顧秀顏的聲音適時傳來。
確保隊每個成員的生命安全是她的首要職責。
“隊長！”公共頻道裏傳來呂京晏的聲音，那聲音中懇求，拒絕，埋怨的情緒已經表麵了態度。
方凱想了一會兒，道：“不用叫支援，我們也需要進步。但是我要提醒大家，入級凶獸不好對付，我們隻困殺，不進攻。”
“是！保證不莽！”呂京晏興奮地回複。
方凱覺得呂京晏似乎暴露了什麽心裏活動……
“今就是我們鬼宿庚隊一雪前恥之日！”李卓越的聲音裏也有藏不住的激動。
排兵布陣之間，那條受驚的摩羯魚已經在九龍湖裏卷起越來越高的水浪，濤濤浪潮一股接一股拍擊在岸上，打得土石翻滾，沉沉入水，原本清澈的湖水也變得混濁不堪，摩羯魚來回竄動，停泊在岸邊的觀光船都盡數翻沉。
句芒坐在樹枝上，不動神色地把一切盡收眼底，他搖搖頭，這些人似乎把這條魚當做普通摩羯魚對待了。
另一邊，呂京晏突然在公共頻道裏匯報：“隊長，我這邊遇到了白山水，他渡劫的就是龍門派玄真子道長，提前了，我們可以專心對付摩羯魚了。”
“玄真子道長也在這裏？”方凱心中大喜，“好！看來今就是我們隊的崛起之日了！”。
不過他並不知道，他報以希望的玄真子，此時外焦裏嫩地躺在山頂。
白山水跑上來看到模樣如此淒慘的老道士，一顆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好在老道士氣息依然平穩，不然白山水恐怕這輩子都會有心裏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