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是老道的天劫?!
自打從湖底蘇醒，句芒就沒離開過龍子湖地界，他時常抬頭凝望著空，仿佛在等待什麽。
一連三，風平浪靜。
正值盛夏，夏似乎比記憶中熱烈了許多，白來九龍湖遊玩的人絡繹不絕。句芒藏身在無人進出的後山，眺望著那些穿著奇裝異服的人在湖上泛舟，在岸邊遮陽棚下閑坐。
他們坐著奇怪的載具而來，那些載具數量之多，速度之快，讓句芒不願冒然靠近。
句芒在夜間去過湖邊那個廣場，廣場周圍那些奇形怪狀的房子周圍噴吐著一陣陣熱浪，句芒懷疑夏季這麽熱，個這些吐熱氣的房子不無關係。
他眉頭又皺了一下。
目光從湖麵上那些個女子身上飄開，那些女子穿著輕紗一般的衣服，也不知是何等布料，更不知那裁縫是如何剪裁的，叫這些女子暴露出大片大片白皙的肌膚，在陽光下，白晃晃的，晃眼睛。
這成何體統。
不多時，句芒的眼睛又不自覺挪了回去，唉，入鄉隨俗吧，早點適應這個時代也好。
看了一會兒，甚覺乏味，句芒又仰起頭看了一眼空，晴空如洗，萬裏無雲，磅礴的熱浪穿透逃逸層，穿透平流層，穿透對流層，均勻地覆蓋下來。
他摸摸肚子，這幾日總吃不飽，昨日剛剛在林間生火不久，魚還半生不熟，很快就引來了幾個穿著製服的人查看。
他們氣息短促，目測很弱。但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句芒還是抓起半熟的魚退入林中。
不過也不是一無所獲，此處戒備森嚴，沒摸清楚情況之前，還得要再心些。
不過肚子是真的餓啊，句芒的目光變得犀利起來，就在山腳，那裏有一個白白胖胖的家夥，抱著一桶什麽東西吃得滿嘴流油。
這麽近的距離，快速接近，來去如風……
皮膚上又傳來一次壓迫感，好像被整片地排斥，從四麵八方擠壓著他，要把他驅逐出去。
句芒輕輕抖了一下身子，以他為中心，一圈圈波紋從他身上擴散出去，很快又平息下來。
那種如墜深海的壓迫感煙消雲散。
晌午過後，渾濁的空氣悶熱難當，仿佛是烈陽把九龍湖的水都蒸發進了空氣裏。
湖裏的魚頻頻躍出水麵，煞是誘人，句芒目光炯炯地盯著那些跳出水麵的遊魚，隨手抹去嘴角的油漬。
“有點像雞肉，怪模怪樣的。”
寬敞的繞城公路上，車流如織，一輛邁巴赫極速狂奔，像是一道輕飄飄的閃電，在車流裏顯得，特別紮眼。
掌控著方向盤的西裝男子，雙手穩健操作，臉上神情卻像是送媳婦去醫院生產。
不過邁巴赫後座上卻不是疼痛難忍，哀叫不已待產孕婦，而是一個滿頭大汗，頭冒白煙的道袍老人。
他眯著眼，嘴裏快速地念叨著口訣，雙唇開合不停，吊在雙頰上的肌肉是不是就抽出一下，顯然承擔著極大的痛苦。
“師父！師父你撐住啊！馬上就要到了！別炸啊！千萬別炸！這車新買的！”
老道臉上的肌肉抖動得更厲害了。
邁巴赫一個大轉彎，就遙遙看見了九龍湖最高的那座山。
不過這個彎轉的突然，七八輛猛踩刹車，猛打方向盤，才堪堪避開一場意外，司機們紛紛拉下車窗對著絕塵而去的邁巴赫破口大罵：
“趕著投胎啊！”
“有沒有素質！有錢了不起啊！”
以及各種對邁巴赫車主家庭成員的問候語。
白山水一邊穩健駕駛，一邊心虛自語：“搞不好還真是趕著去投胎……唉，師傅，我不是你啊，你這劫足足提前了一周啊欸？！師傅你怎麽貼車窗上去了！！”
那老道臉壓在車窗玻璃上，哆哆嗦嗦道：“快，憋，憋不住了”
白山水狠狠地一腳踩下油門，邁巴赫呼嘯而去，他喊道：“到了到了！兩分鍾！再憋兩分鍾！”
他隨手按下一個按鍵，怒吼道：“好了沒有！我到了！”
通訊設備的那頭立馬傳來回應：“一切準備就緒！”
“再去給我買輛車！！”白山水吼完這句話，不在言語，他透過擋風玻璃，看到黑雲從四麵八方朝龍子湖匯聚，大風平地而起，一場雷暴雨就要來了。
透過後視鏡，更可以看到在車頂後空，有更多的雷雲追過來，那濃重的黑色十分壓抑，令人望而生畏。雲層裏透著不詳和詭異的氣息，仿佛潛藏著驚世惡獸，要撲食人間。
那是劫雲。
“師傅！師傅放輕鬆點，要沉著應對，咱不慌啊，渡劫的時候最忌諱手忙腳亂了，一會兒我直接把車開進陣法裏去，師父你先調節一下吐息，放鬆放鬆心情……”
白山水喋喋不休，其實慌亂的卻正是他自己。這老道叫米修靜，道號玄真子，傳承自全真教派，常常碎碎念念自己是全真道下正統龍門洞龍門派第九代傳人。
是龍門密宗，而非律宗，律宗傳法，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密宗傳功，大隱於世。
白山水自幼跟隨玄真子修行，玄真子對他是無微不至，傾囊以授。
一個月前玄真子便要破開三階瓶頸，並且推算出了具體的渡劫時間，豈料這劫居然足足提前了七。
三階鎖龍境，要渡的劫非同可，也被叫在劫，或者索命劫。
在劫，便是難逃一劫的意思，修士三階以後，每破一階，都是一劫。
句芒眼神淡漠地看著那鋪蓋地，從西北方向湧來的劫雲，輕聲道：“總算來了。”
車輪摩擦地麵，劃出一道長長的烏痕，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聲。
白山水一把推開車門，頭也不回地跑出去，一邊大喊著：“師傅！您老人家可千萬要堅挺住啊！”
此時，黑沉沉的劫雲已經匯聚在九龍湖上空，雲層極低，仿佛要從上傾塌下來，濃雲深處有電光閃爍，滾滾雷鳴。
邁巴赫就停在山頂上，那裏有一處空曠地，如今地麵上布置了一個大陣，邁巴赫就停在那法陣中央。先前突然匯聚的雷雨雲，也是這法陣在作妖作怪。
此處湖心島，除了島下一圈被開發出來，作為遊客憩之地，其餘位置皆不對外開放，陣法周圍巨木參，外人根本看不到個中情況。
何況這場突如其來的雷暴雨，聲勢駭人，短短幾分鍾，湖邊的遊人已經全部撤離。
除了此時隱藏在樹冠之間的某人。
句芒的臉色稍微有了幾分精彩，他饒有興趣地大量這那陣法，再看看上越壓越低的劫雲，不知為何，每次看著這種翻滾如浪如海的雷雲，一種油然而生的興奮，喜悅之情都會在他全身血管裏奔流不息。
可能是那種可以拔刀問的豪情所致吧。
句芒甩開這種情緒，重新看向陣法中心那輛邁巴赫，心道：有意思，這裏居然有人和我一樣對抗罰。
玄真子走出邁巴赫，白眉緊蹙，目光凝重，這劫來的太突然，他還沒有完全做好準備。
狂風獵獵，吹得他道袍不停翻動，倒是有幾分仙人氣度。
“師傅！師傅！放鬆些，放鬆些！清淨無為，氣守丹田啊，實在扛不住，就進屋來，房頂有避雷針的。”
白山水在一邊嘰嘰歪歪。
老道士頭痛不已，他回首看了一眼白山水，那宛如慈父般的目光裏，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安靜寡言，白白淨淨的娃娃兒。
白山水愣愣地回應著玄真子的目光，他從中讀到了不一樣的表達思想，那種仁慈的懷念……讓他不禁淚流滿麵，白山水叫道：“師傅啊！你可千萬不能死啊，咱不渡劫了成嗎？不渡了不渡了，快跟我進屋吧，我這房子，每一麵牆都額外加了十多根鐵柱……”
玄真子滿頭黑線，這房子一定是這王八蛋為了自己逃避劫修的。
他道袍一甩，輕描淡寫一掌拍在身後的車身上，盡將那輛邁巴赫整個兒拍飛出去，落在陣法外麵，眼看是報廢了。
白山水目瞪口呆。
“滾滾滾，區區劫，能奈我何，別在我耳朵邊逼逼噪噪的。”玄真子罵道。
“得勒！”白山水麻溜地向山下跑去。山下不遠處，有一棟藏於樹林的別墅，一看就是有錢人該死的做派。
目送白山水遠去，玄真子才呼出一口氣，默默調理內息，身上湧動出一股股道韻來。
他負手望，苦笑道：“這劫可不是那麽好躲的，它不講科學啊。”
不過，怎麽還不下來？
短短片刻，上仿佛匯聚了更多的劫雲，此時已是雷聲大作，陰沉得看不到一絲光亮，隻有不斷閃爍的電光裏，方能一窺世界的模樣。
狂風伏倒樹木，仿佛整片地都在這劫雲下戰栗。
玄真子不去多想，盤腿坐地，心神守一，專心準備應對劫，看著聲勢，這次的劫非同可，老道士心中還有一絲絲竊喜：老道我果然是縱之才，劫都比別人的強……
地上的陣法裏也有光芒流轉，顯然已經發動。
又過了好一會兒，玄真子疑惑地睜開眼，怎麽還沒有下來？
“哐！”，粗大的電蟒在雲層裏瘋狂竄動，劫雲裏響起一聲驚雷，炸得山河震顫。
這一聲雷似乎打破了某種積壓已久的怒火。
在玄真子驚駭欲絕的目光裏，那劫雲以瘋狂的速度湧動起來，像是上倒懸著一片巨浪滔的黑海。
劫雲旋轉，形成巨大的雷雲漩渦，那漩渦中心，萬千電蟒縱橫交錯，織成一片電網，浩蕩威鋪蓋地，宛如末世一般的景致。
老道士玄真子麵色慘白，失聲叫道：“這是老道的劫！？！”
句芒踩在高高的樹冠上，麵色冷漠，目光平靜，任憑狂風在樹冠上吹起巨浪，他紋絲不動，此時地之間，仿佛就唯此一人。
這當然不是劫，這是罰，是句芒的罰。。
劫九死一生，罰十死無生，罰者，蒼震怒，要除不應存世之徒。
這也正是這些句芒一直逗留此處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