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夢中的婚禮（3）
這頓飯吃得有些糟糕透頂，氣氛極其詭異。施恩假裝毫無胃口地扒拉著飯粒，實則窺探著老娘老爹臉上的表情。施恩媽媽眼淚汪汪唉聲歎氣道：“這下子好了，得了你的意了。你現在該心滿意足了吧？還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媽，你這話我怎麽就聽不懂呢？”施恩故作玄虛地說道。
“小兔崽子，有你後悔的時候。這孩子是你的嗎？”施恩媽媽看著自己這個不長進的兒子，心中自然氣岔萬分。
“媽，你這話說的。不是我的兒子，我會急著逼你們成全嗎？我那麽愛做接盤俠麽？我可沒有那麽高尚哦！”
“我瞧著也是。他這小子心實，撿著喜歡的，心裏就憋不住了唄。”施恩爸冷不丁地幫兒子圓了場。
“現在的年輕人，真真了不得了。咱們那會子，都是相親素未謀麵的，見了麵都是臉紅脖子粗，一句話兒也講不出的，連手兒也不敢摸一下的。”施恩媽媽瞪了兒子一眼，鼻子裏哼哼兩聲，就把碗筷撂下了。
“老婆子，你咋不吃呢？”施恩爸爸忙著扒拉著米粒，忙著往自個兒碗裏夾菜。
“我看你就和那豬差不多，自顧不暇地吃。我現在哪裏還有心思吃飯？”施恩媽媽氣得朝丈夫吼著，“瞧你那熊樣。”
“那你還想幹啥呢？”施恩爸爸滿臉的不服氣。
“我得去張羅張羅。”說完，施恩媽媽進裏屋去了。
“張羅張羅？那大姐那邊？”施恩爸爸驚訝地瞪大眼睛，滿臉狐疑，他琢磨不透老婆肚子裏賣著啥子藥呢？
“大姐，我現在還能夠管大姐的想法麽？兒子的名聲要緊，你爺倆的名聲要緊，你們老施家的門風要緊。我可真是做了孽了，你們一老一少的欺負我。”說完，她哭了起來。
“都是你小子惹得，連我也帶上挨罵。”施恩爸爸聽見老婆在裏屋裏哭了，心也慌了，不由得眼圈兒一紅，嘟囔著，看著扮著鬼臉的施恩。
起先，施恩以為沒戲了，他已經做好了堅決奮戰到底的決心，但現在他看爸媽的口鬆了許多，知道一切進展順利，不覺有點得意忘形起來。“我是你兒子，得繼承你的遺誌。男人嘛，爸
爸，你懂得。”
“你個小兔崽子。”施恩爸爸也忍不住笑了。“不過，兒子，其實你姑媽介紹的那個女娃也蠻不錯的，品性溫和，文文靜靜的，就是模樣兒差了點。”
“爸，瞧你這話說的。難倒你不愛媽媽麽？難倒你當初不是仰慕著媽媽的美貌和才華麽？難倒你是一個樂意和一個沒有感情基礎你不愛的女人結婚的男人麽？”
“這，你小子，我得揍你。我當然是愛著你媽媽，並仰慕著你媽媽的美貌和才華的。”
“這可是真的嗎？老頭子？”施恩媽媽一聽丈夫的傾情告白，忍不住抹了淚水，從裏屋奔了出來。
“那還用說嘛？當然是真心話哩。”施恩爸爸此時此刻真想挖個地縫鑽進去躲清淨，他望著妻子溫情脈脈咄咄逼人的目光，渾身有點顫抖，真怕老婆有所誤會而生氣。不過說心裏話，施恩媽媽雖不是他的初戀，倒也是和他一起風風雨雨相依為命的女人，親情早已遠勝過當初的愛情，這一點，他這個老家夥是比誰都明白的。他本來想告訴兒子，生活就是實實在在過日子，愛情算個屁，合腳才是真實的。不過他轉眼又想，這時代變遷了，他們身為父母不能再是老封建老頑固思想才對。
話說回來，誰不曾年輕過，誰又不曾狂妄過，生活真的非得要按部就班嗎？此時的施恩早已沉淪於甜蜜的愛情中，讓那些所謂的以後的以後都統統見鬼去吧，我哪裏管得了以後的以後我們要不要後悔去呢？要愛就大膽愛吧，“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往前走，別回頭。”這時候，電影裏的經典台詞不經意地闖入了施恩的腦海裏，他忍不住笑了起來：“我聽姑媽說那個文靜的女孩叫什麽來著，好像叫雯雯來著，她也一定是一個不錯的好姑娘，不過她可能不是我碗裏的菜，淑女好著哩，文靜也好著哩。不過我也太文靜了，我倒迫切需要薇婭那骨子裏的一團熱切的火焰哩。”
想到這裏，他又想起薇婭在眾人麵前假裝淑女名媛的那般艱難苦楚模樣，自己也忍不住想要好好地大笑一番了。她真的是太可愛了，明明自己是一頭小野鹿，卻要硬撐成一隻小白兔。幸虧我了解她，知道她的那些內心深處的秘密，否則她可是真的蠻難為情的。
哈哈，哈哈，他開始大笑起來。
“瞧瞧，這孩子要瘋魔了，我看是得了他的意了，可了不得了。”施恩媽媽驚愕地瞧著準備出門正穿衣打扮的兒子，實在是受不了他那狂妄不羈的笑容，對著老伴喊道：“我這顆脆弱的心啊，快要破碎了。”
“老婆子，還有我了。難得咱們的兒子這樣的高興，我瞧著薇婭那姑娘隻是心思沉重些，倒不是那起尖酸刻薄壞心腸的女人，除了她的家庭條件不太好以外，論品貌，倒也和我們兒子是一對的。”施恩爸爸趕忙替妻子揉胸捶背地安慰。
“不過，這婚事著實太急切了。我們連親家都還沒有見著了。倘若就這樣匆匆忙忙地給他們舉行婚禮，日後我們咋和親家公親家母見麵呢？好歹人家生養了那麽一個大閨女了。”施恩媽媽有些憂慮地歎道。
“這倒也不算什麽了。當今社會這樣的例子也多有的是。女兒嫁的遙遠，父母不方便來參加婚禮倒也正常。更何況他們倆是先上車後補票，這要讓親家看見了，不知臉上有多麽的窘迫呢？日後他們倆再回鄉下去補一場婚禮，這樣也不會失了禮數。”施恩爸爸安慰著妻子道。
“老頭子，你真好。聽你這麽一說，我這心裏就寬慰了許多，舒坦了許多。他兩個真是可惡！”施恩媽媽笑了起來。
“誰說不是呢？”施恩爸爸也笑了。“老婆子，讓倆娃先去民政局登記吧，真的是肚子不等人了。”
“哦，你提醒的對，我馬上給兒子打電話，這小子為了躲開我們兩口子比兔子還跑得快。”
薇婭正坐在那裏百無聊賴地瞅著那些昏暗處閃閃爍爍的銀杏樹葉子發呆。她表麵看起來鎮定自若，其實內心深處甭提多麽的焦躁了。
“這大半夜的，你咋還不睡呢？還呆在這地方，硬生生瞅著窗子被冷風吹，不怕著涼啊？”不知何時，施恩已經推門而入了。
“你咋來呢？”薇婭佯裝驚愕。
“我咋不能夠來呢？咱們倆現在是正正當當的關係，我娶你嫁。”施恩溫柔地笑了起來。“我準備今晚就住在這裏了。”
“住在這裏，有些不妥吧？”薇婭低眸垂笑。
“得了，有啥不妥呢？明兒個咱倆就要去民政局登記了，你是我的老婆，我是你老公，我們住在一起，太合法不過了。”施恩大聲地強調著。
“真的麽？”薇婭興奮地笑了。
施恩點了點頭。“親愛的，我怎能讓你受半點委屈呢？我們是奉父母之命經天地之允，合法結為夫妻的。我當然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祝福我倆百年好合了。”
薇婭一聽這話，總算放了些心。這就意味著以後她能夠在施家被信任，可以自由行走。距離她心中的目標愈來愈近了，她想象著姑姑那張扯高氣揚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黑時，心裏忍不住得意地笑了。她暗暗下定決心，為了西村，她那難以回去的童年，為了讓父母吐氣揚眉地活著，為了抗爭命運，讓貧困和饑餓都統統見鬼去吧，她一定要嫁給施恩。
“親愛的，你知道我是多麽的愛你嗎？你一定是我前世的刻在三生石上的緣，今生最愛。”施恩深情地擁抱著薇婭，深怕她被窗外吹來的冷風凍著似的。
“我一定會慢慢地愛上你的，我努力，我會努力。”薇婭用她那雙明媚的黑眸，靜靜地望著他，輕摸著他的那一張俊臉。這是一張剛剛脫離了稚氣娃娃臉的即將成熟的臉，實有半點呆萌的書生氣。比起夢魘的那張深邃不可測的臉，它是簡單而可愛的。
夢魘，她的腦海裏隻要一閃現這個漸漸模糊的影子，她便由不得要發起瘋來，不過，她還是抑製住自己內心的激動，佯裝一切安好。
“這麽一說，讓你愛上我是一件挺艱難的事情哎。”施恩顯得有點傷感。“不過，我不恨你，我理解你。”
“你是一個好人。”薇婭感動的快要哭了。
“我想讓你在我麵前真實點，我喜歡你的熱情似火，我喜歡你的狂妄不羈，我喜歡你那來自狂野的呼聲。我覺得我們倆是同一類的人，我們看起來表麵文文靜靜的，其實內心裏甭提多麽的壞哩。我其實早已厭倦了都市裏的這種循規蹈矩的生活，我好想去傾聽山穀裏的回音，我好想去深林裏傾聽鳥兒的歌唱，那是自由之音。”
“施恩。”薇婭吃驚地瞧著眼前的這位男子，第一次，她覺得如此的輕鬆。她的確該在他的麵前卸下那身隱身衣了，畢竟他太了解她了。
施恩眨巴著眼睛笑了起來，他聳聳肩，“是吧？親愛的，你應該給我一個掌聲。我是不是不適合在這個都市裏存在呢？我是這麽的不求上進，我的這一顆心這麽的懶惰。”
“不不不，你是真實的，我覺得我們這些從鄉間小路上走過來的人才是虛幻的。你一路走來，陽光明媚，一切安好。我們一路走來，陰霾沉沉，奮力掙紮。”薇婭苦笑了一下。“施恩，我知道你其實早就看穿我了呢？但是我不害怕你這樣看穿我的一切，謝謝你，你令我終生感激你。”
“不不不，薇婭，我從來都沒有同情過你，你令我由衷地敬佩。”施恩將她再次擁入懷中，“親愛的，是你讓我看見這個世界上還有些許憂傷，但是你讓這些憂傷充滿了希望。”
“我們結婚吧，你嫁給我好嗎？”突然間，施恩半跪了下來。
這種白瑞德式的突如其來的求婚儀式，令她的身體顫抖而不知所措。就像斯佳麗一樣，明明心中懷揣著陰謀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但她還是感動的欣喜若狂。
“嗯。”薇婭心裏激動地攙扶起了他。她渴望自己今生有一個像樣的婚禮，令她難忘的婚禮。
事情進展的似乎非常的順利。這個星期之內，發生了許多令施恩終生難忘的事。他看起來快活得像隻剛剛學會滑翔的小鷹，整天張牙舞爪地亮起他那對稚嫩而堅實的翅膀。
“你咋這麽高興呢？”施恩媽媽瞧著兒子那副沒出息的樣子，心裏著實鄙夷他，嘟囔著嘴，又開始抱怨起他來。
是的，他咋這麽高興哩？這個星期之內，至少實現了三件大事情：第一，他順利地和薇婭辦理了結婚登記。第二，他們的婚期也定了下來，施恩媽媽特意找了一個經驗豐富的先生覓了一個黃道吉日，就在下個月的初二。第三，薇婭可以大大方方地搬進施家住了，以薇家女主人的身份自由出入。
不過，薇婭的心中卻有一絲絲的憂慮。事情進展的太順利了，似乎不是一個好兆頭。何況她是瞞著薇善德兩口子的，整個西村的人都對她即將到來的婚事一無所知，也對她腹中的這個孩子一無所知。她不知道日後人們會對她如此草率的婚姻多麽的驚訝甚至要議論紛紛，對於父母，她也不能夠確定他們會如何去想，她瞞著他們悄悄兒地在省城結了婚，他們對未來的這個女婿一點兒也不了解毫無隻言片語。
對於薇婭的這種擔心，其實是多餘的。薇善德兩口子若是知道了自己的女兒討上了這樣一門好姻緣，心裏甭提有多麽高興了，別說女兒瞞著他們擅自結婚，即便不讓他們和親家見麵，他們也不覺得自己有失顏麵缺了什麽。拿西村的話來說，像他們這樣的窮人，整日在地裏勞作風吹日曬，髒兮兮的如煤炭一般，哪裏好意思和那些白白嫩嫩的城裏人平起平坐在茶樓裏喝茶或是咖啡館裏喝咖啡呢？他們喝茶就如飲驢一般隻為解渴，分不清茶葉的好壞水的品質，至於那咖啡，對於這種舶來品，他們可是聞所未聞的。
別說薇善德兩口子不會罵女兒不懂事，即便是那些一心貪慕人家富貴榮華的鄉民，也巴不得這樣的好事如餡餅一樣掉落他們家了。別說不能夠親自去城裏參加女兒的婚禮，即便為了讓女兒以後幸福，他們佯裝糊塗瘋傻，扯故進不了城，怕親家公親家母以及城裏女婿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們看不起。待女兒順順利利地嫁進了省城，有了西村沒有的榮華富貴，做父母的總算放心了，這時候他們便抬頭挺胸扯高氣揚地走親戚串門子，好在村子裏、鄉裏四處炫耀自己家的風風光光。這個時候，仿佛他們生養的女兒不是嫁入尋常百姓家的普通女子，倒像是進了宮做了貴妃娘娘的楊玉環，惹得那起沒生養出女兒的人家不停地咂舌羨慕歎息造化弄人。
所以薇婭的憂慮倒是多餘的，隻要她能夠和施恩順順當當的結婚，一切都萬事大吉。至於她未婚先孕單親媽媽這樣的身份根本不值得西村人或是其他地方的人去茶餘飯後八卦，可能他們羨慕還來不及了。
不過薇婭仍然覺得她似乎不該這麽太開心了。畢竟她已經半熟悉了省城裏的生活，或許對於西村而言，甚至對於老家那個破舊的小縣城而言，她似乎非常的優秀了，但是她自己心裏明白的很，這樁婚事並非門當戶對。施恩的父母或許隻是因為寵溺兒子奉子成婚，做出的無可奈何的選擇，在骨子裏，除了施恩，這個家裏的人是瞧不起她的。
“那又能夠怎樣呢？臉皮厚的人走遍天下都不怕！”薇婭心裏暗暗嘲笑著自己，怕又何用？她不是希望自己衣錦還鄉麽？她渴望財富嘛？像她這樣的女子，在這個省城裏依然是弱不禁風的，所謂的男女平等隻是道德上的平等，在實際生活中，男女永遠也無法平等。女人唯一改變命運的方式就是結婚。至於像那些女強人，或是堅信自己能夠超越男人的女人，薇婭相信她們壓根兒不存在的，哪一個女強人不是曾經踩著男人的肩膀逆行呢？至少目前她的意識和覺悟還停留在女人得憑借婚姻來改變自己的命運的層次上。
這也怨不著她太狹隘，事實上許多事情就是如此。
好吧，我們和薇婭一樣期待婚禮如期舉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