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古鎮初年（5）
“她可真是一個傳奇的人物啊，叫人又恨又愛。她雖惡，到底沒有壞盡骨子裏，她愚昧無知，容易受人影響。她心也有善的一麵，至少她還知道錯了。”
薇婭心裏暗暗想著，她細細地瞧著眼前的這個人，與這麽多嬸母比起來，這個嬸母最隨和，最不喜和人爭的。她之所以年輕那會常年丟下丈夫女兒在外麵瞎跑，一是家裏實在太窮了，二者她是一個愚蠢至極的人。
“大嬸母，你的故事蠻精彩的。”
薇婭看看母親，笑著說。她不敢說點別的，母親似乎不太喜歡這個女人。
事實證明，薇婭的判斷是正確的。
這個大嬸母就是腦子太鈍了，她若不幹壞事了，人還是蠻可以相處的。薇婭特喜歡聽故事，而大嬸母就是個故事機，她那些奇奇怪怪的見聞比書上寫得還好還有趣了。
這頓飯大家足足吃了一個多小時。
後來人們也漸漸接納了大嬸母。大嬸母和薇婭的關係稍微好點，兩個人經常在一起談天論地。
人們也常常因此責備薇婭，她竟是一個沒名堂的女孩子。
薇婭天資差，憨中略帶機靈。她毫不在意這些評價。
姑姑陪著薇婭去學校報了名，一切安排妥當，父母便準備回去了。父親本就是一個不太注意細節，感情不細膩的人，他倒沒在意薇婭以後是不是會孤獨，是不是會有不適應？到是母親，又擔心又氣。
“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選擇的，我以後絕不會幫你的。”
母親冷冷地丟下這一句話，就和眾人走了，連頭也不回。
平生，薇婭第一次偎依在禹桂樹下哭了。但她不敢大聲哭出來，她怕姑姑看見了生氣。
這可能是命啊！我不知道我為什麽那麽不甘心啊？我一出生，令父親和母親失望，我實不敢麵對他們，每每想逃，逃到一個無憂無慮的地方去，可是我能夠逃去哪裏呢？
“你有什麽錯呢？”
是那個綠衣女的聲音。
“你在哪裏？為什麽別人看不見你呢？”
薇婭有點緊張，她四下尋著這個身影，幸而姑姑和堂姐堂哥們此時不在身邊。
“放心吧！除了你，誰也見不著我。因為我是你的影子，你靈魂深處的另一個你。”
“那你來這裏做什麽呢？”
“我來監督你啊，我要你無怨無悔！”
“哦！我不懂。”
薇婭搖搖頭。
“你以後自會明了。”
說完，綠衣女又不見了。
薇婭又恢複了往昔的笑容。她忙忙著準備開學的東西，整理書包，還是那個綠色帆布包，有些破舊了。
“你的成績太普通了，我們這班上百分之八十的同學都是這樣的成績。”
當數學老師兼六年級的班主任說出開學的第一句話的時候，薇婭懵圈了。
“啊！是嗎？哦！”
她不知道自己該發表點什麽樣的言論？那就這樣吧。她淡淡地說了一句：
“各位同學們好，我叫薇婭，是從西村轉來的，希望大家以後願意和我做好朋友。”
說完，她朝著講台下麵的老師和同學們鞠了一恭，這也是她從書上學來的。而後，她半從容半慌亂地走下了講台。
她的座位在最後一排，她和另一個村裏轉來的男生共用一張桌子，共坐一條凳子。
那個男生長得特奇怪，薇婭第一次看見他，心裏就有些發毛。
“這恐怕是個難纏的主兒。”
隻見他長著濃密的不太規則的劍眉，一雙大眼睛，像鑲了兩顆算盤上的黑珠子在長長的臉上，鼻子高，嘴唇厚。他皮膚黝黑，整個人看上去特像電視裏的非洲人一樣。
恰恰薇婭也是大眼睛雙眼皮女孩，隻是眉毛又淡又彎，這倒是她的缺點。
數日後，薇婭和這個男生因為爭凳子，吵得不可開交。那男生生氣了，就打了薇婭一拳頭，薇婭也是個不甘示弱的，直接一起身，把那個男生硬生生給放倒了。頓時全班哄堂大笑。前排的同學看見了，就忙給他們調解，最後畫了三八線，這才了事。
可誰知，沒過幾天，兩人又都越界超過了三八線。兩人都生氣，都舉起了拳頭。
那男生見薇婭也高舉著拳頭，一副和他決戰到底的勢頭，心裏著實嚇了一跳，慢慢地消了怒氣。但他倆又開始罵仗了。
“你那雙眼睛可真是牛魔王轉世啊！”
哈哈，男生冷嘲熱諷起來。
“你！哼！你那副青蛙的模樣，出來嚇人的嗎？”
說完，薇婭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這下全班都轉過頭來瞧著他倆。才剛靜悄悄的教室，頓時間鬧嚷嚷起來。一節好好的自習課，硬生生地被他倆給糟蹋了。
“我才剛離了一會兒，你們立馬就騾子上圈了。一個個的在趕集嗎？這麽熱鬧嗎？我得把戒尺拿來才好！給你們每人一尺子，你們才樂意哩。”
班主任突然就站在了講台上。
教室裏頓時鴉雀無聲起來。
“是誰帶的頭？班長，你告訴我。”
前麵一個叫陳曦的男孩慢慢地站了起來，他回轉頭，看著薇婭和那男生，拿手指了指他倆。
“你們倆咋回事？”
“她罵我是青蛙眼。”
那男生隻得站了起來。
“是他先罵我的，他罵我是牛魔王轉世。”
薇婭生氣地道。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為什麽先罵人？”
班主任質問著那男生。
那男生自覺沒理，頓時低下頭不言語。
“好了，你們兩個都相互道歉，若下次再犯，你們兩個去外麵站著聽課！”
“噢。”
兩個人隻得異口同聲地答應了。
後來，兩個人再也沒有吵過架，友誼極好的。你借一下橡皮，他借一下鉛筆刀。那男生數學極好，兩人常一起討論習題，薇婭的數學成績居然也越來越好了。
漸漸地薇婭和班上的同學都熟了起來。下課了，大家一起玩，一起去學校邊上的小河裏撈魚蝦。有幾個要和薇婭一起放學回家的，大家自然彼此越來越熟悉。薇婭是一個性格謙和的女孩，雖然表麵上不喜歡言語，卻骨子裏有一股熱情。大家都正處在燦爛活潑的童年時代，那些不愉快總是會很快煙消雲散的。
六年級的學生晚上不需要上晚自習，放學的時候卻是和初中班的同學一塊兒放。薇婭每每都是和堂姐表哥他們一起回家。一路上，學生們很多，大家排一溜，大半個公路都被占了。
回到姑姑家裏，和往常一樣，飯還未好。表哥自去劈柴，薇婭則去灶堂裏生火，堂姐弄菜。
起初姑姑的脾氣還好些，漸漸地日子久了，姑姑也有些煩躁起來。畢竟這一大家子，若是姑父也在屋子裏，六個人吃飯，也是了不得的一件事情，時日長了，姑姑總是有些不順心起來。
薇婭本來生來就怯姑姑，現在又在她的家裏生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吃飯，她自然得處處留意，處處瞧著姑姑和姑父的眼色行事。
飯好了，姑姑炒了兩個菜，做了一大鍋米飯。
不知道堂姐和表哥飯量咋樣？薇婭是吃了兩大碗米飯。一則一天隻吃兩頓飯，二者薇婭長身體本是能吃的年齡，三者初來日日**米細麵，自然香些。
“老家的人還是苦啊，大家都舍不得吃白米細麵的。到底是這古鎮本處富庶之地啊！”
薇婭心裏極羨慕著姑姑，也敬畏著這個姑姑。
“她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注定不會受苦受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