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古鎮初年（4）
我隨她來到了鎮子裏的一個偏僻的旅店裏。為了不引起人們的注意，我們對外謊稱是去北京打工的，旅店老板也是信以為真。
她把我帶到她和她老公所住的房間裏。她老公一見我的麵，起初有些吃驚，而後馬上就拍著我的肩膀說：“妹子啊！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那次公安大出動，全國搜捕。丟下你，我們也是迫不得已啊！我還以為你早已進了那裏麵去了。”
“老哥哥，你可真會說笑話。你們大部隊撤退得到快，我一個目不識丁兩眼不辨東西南北的鄉下婦人，哪裏能夠去哪裏呢？我見到公安就怕得渾身篩糠似的。我裝成一個叫花子模樣兒的，跟著人群混上火車。恰那火車是開往南去的，恰火車經過我家鄉的站時停了下來。我一不做二不休，就跳下了火車。我本想回家去看望那爺兒倆，順便躲上一陣子，偏遇上我那二弟尋我要閨女哩。他拿著扁擔要打死我了，我嚇得魂早去了閻王殿了，就連家也沒回，連夜又往出逃。”
我笑著說道。
“哦！你可真是一個狡詐的家夥。”她老公冷冷地笑道。
“嘿嘿，老哥哥，比起你來，我還差得遠了。”
“好了，妹子這一路奔波，也乏了。不如你和我媳婦兒就在這個房間裏休息吧。”她老公又說。
“那咋行？老哥哥和嫂子的房間，我咋好意思歇了。”我忙忙罷手。
“沒事，我和其他男人一塊住就行。”她老公隻顧謙讓。
我當時也沒有在意，有啥異樣。因為我真的是太疲憊不堪了，我倒在那鬆軟的床上就睡著了，人事不醒。隱隱約約中，我恍惚聽見她老公低聲細語地問：“你從哪裏領來的她？你確信她不是從那裏出來的？”
她道：“我卻信，這女人說的是真的。”
她老公有些生氣：“你是豬腦子啊！萬一她已經投共了呢？”
她道：“你這話啥意思呢？”
她老公嚷嚷著：“啥意思，意思就是我怕她是臥底，間諜。”
“不會吧，太可怕了！”她嚇得連連後退。
那一夜，我睡得特別的香甜。一路的疲乏，早已被我忘到腦後跟去了。
第二日待我醒來，我居然躺在一戶人家的炕上。
“這是咋回事呢？莫非大家轉移陣地呢？（這是行話。）”我心裏暗暗問著。
我揉著惺忪的雙眼，正嘀咕時，隻見進來了一個小夥子。我仔細打量著小夥子，他約摸二十七八歲年紀，個兒還行，人也長得還不錯。
“你是新入夥的嗎？我們咋又到這裏來呢？他們人呢？”
我問他。
“大姐，你已經被賣到我家裏來給我做媳婦兒了。”
小夥子看著我紅了臉羞怯地回答。
“什麽？”
我驚訝地快把那顆小心髒給吐出來了。
“真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啊？想我一生賣人為業，今日卻反被人伢子賣，真正個應了那句話‘報應啊！報應啊！’本以為自己精明一世，誰知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到底又走了輪回啊！”
我心裏暗自叫苦。
“大嬸母，你這是騙子又回到自己的家裏去了。”
薇婭急切切地打斷了範妊娣的話。
“這丫頭說得對啊！我的確是這樣。”
後來能夠咋樣呢？我比誰都清楚被人販子賣掉之後的悲慘下場。我隻得笑著對那小夥子道：“既然我已經被賣給了你，我也沒有什麽好掙紮的了。我一切都聽你的，隻要你不打我，願意給我一口吃的就好。”
“這樣就太好了！姐姐是一個明事理的人，不如從今以後就和我一起好好過吧。你千萬別想著逃出去，一旦被我父親知道了，就要打斷你的雙腿。再者你一旦再次落到那些人伢子手裏，他們一定會打死你，而後把你扔到荒山野嶺裏去。”
小夥子溫柔一笑。
我一聽這話，令人毛骨悚然。忙忙笑著說：“你長得這麽俊，比我以前那個死鬼丈夫好多了。你看我三十多歲的人了，已是人老珠黃，能配上你這麽個俊俏後生真是不幸之中的萬幸啊，我可高興著哩。”
“真的嗎？”
小夥子含情脈脈地問。
“真的，當然是真的。”
我假裝害羞地回答。
那小夥子可開心了，趕忙去告知了他的父親母親。他的父親母親也開心極了，又趕忙去通知了他們家的親戚。那天夜裏，我們就成了親。
三個月後，這一家人，就漸漸地信任我了，允許我在村子裏轉悠。這一轉悠，我才知曉原來這個地兒正是我賣我侄女兒的地方啊！你說巧不巧？這不真正的是報應嗎？我哪裏有臉麵去找我侄女兒，向她求救呢？我隻得自己暗自想辦法。
有一天，我謊稱要去鎮上買一件新衣服穿，家人就給了我幾百塊錢，並讓小夥子陪著我去鎮上挑選衣服。
來到鎮上後，我謊稱要去上廁所，這下才算甩掉了小夥子。上完廁所，我從廁所後牆翻出去，跳到一家院子裏，院裏恰好有一個老太太。我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給老太太哭訴自己的悲慘身世。老太太聽了我的哭訴，鼻子一酸，很是同情我。她對我說：“孩子，你若是信得過我，就先悄悄兒藏在我家裏，暫時哪裏也別去。待天黑之後，我送你到鎮上派出所去，你去派出所報案吧？公安同誌會保護你的，他們會互送你回家的。”
我一聽，心裏又喜又怕。喜的是這還真是一個好辦法，怕的是我昔日的罪刑。
我遵照老太太的話，一直藏到天黑才露麵。老太太果然陪我到了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老太太幫我做證，我又哭哭泣泣地在那裏訴說，公安終於信了。我又報了案，把那些人販子的詳細情況給公安說得一清二楚。
隻見一公安聽了我的話說道：“頭兒，她的話不假。據我偵查所知確實有這麽一夥人販子這些年南北沿線活動猖獗，近日上級部門也在追查這一夥人，隻是不了解具體情況人數。她的這些話的內容，恰恰給我們提供了有力的線索，對破案非常有幫助。”
“嗯，好，趕快給上級部門打電話，把這一情況報告給上級部門，該是撒網捕魚的時候了。”那頭兒道。
後來公安果真打電話給咱們鎮上派出所，鎮上派出所連同村上幹部一起去河北接了我回來。
自我回來那天起，我就對著菩薩娘娘起了毒誓：“今世今世，我再也不幹那起滅了良心的勾當，如我再犯，就請菩薩娘娘把我打下十八層地獄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