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抔黃土蓋在了剪夏羅的墳頭,蘇慕痕定定的看著這個鼓鼓的小墳包,想著自己與剪夏羅相處的這短短的日子,不禁深深的歎了口氣,歎息自己對命運的無力。
蘇慕痕坐在剪夏羅的墳邊,將手邊的琴放在了身上。
這把琴,本是那時蘇慕痕怕剪夏羅在這農莊無聊,特意買了來的。
可是,住在農莊的那些日子,剪夏羅好像一次都沒再碰過琴弦。
今日,蘇慕痕帶著這把琴,本是想要將它和剪夏羅葬在一塊的,到了最後,還是沒有將它葬進去。
蘇慕痕看了看遠山,又看看身邊的墳包,溫柔了聲音,溫和了眉眼,他輕柔的說:“以前,都是你彈琴給我,今日,我為娘子撫琴一曲,可好?”
淡淡的音調從蘇慕痕的指尖流出,是剪夏羅經常談的曲子--《紅梅映雪》。
淡然傷感的曲調和著威風在空氣中悠揚,蘇慕痕終於明白,為什麽剪夏羅彈得曲目名,都要帶一個雪字。
她本姓薛啊.……
蘇慕痕手下的琴,亂了音調,為什麽自己以前就沒有想到呢?為什麽剪夏羅會在那場大火之中救出薛沐葉,又為什麽對薛沐葉自然而然的生出一番憐愛,這些,本該是自己早就想到的啊。
一曲終了,蘇慕痕嘴角邊帶了些血絲,他強行將那口到了唇邊的鮮血咽了下去,急火攻心,又加上極度的傷心,這口鮮血便自然而然的湧到了唇邊。
他將那琴弦一根根的拆去,有些淒然的說:“彈琴的人已經離開,還要琴弦何用?”
拆掉了琴弦的琴板上,蘇慕痕拿著那把曾經插在剪夏羅胸口的匕首,親自在上麵刻下了幾個字:蘇慕痕妻薛氏之墓,夫:蘇慕痕立。
誰說你不該有一個墳墓的?我偏偏就是要讓世人知道,你是我蘇慕痕的妻子,是我蘇慕痕光明正大的娶進門的妻子。
葬了剪夏羅之後,蘇慕痕避世西北角,再也沒有下過江城,他吩咐下人,自己誰也不見,便是陌子傾,也不見。
那天早上,陌子傾醒來,見窩在自己肩頭的小腦袋還在酣睡,不忍心吵醒她,便一直維持著抱著她的姿勢不動。
他想,昨夜並沒有什麽動靜,像是蘇多慮了,或許昨夜跟著自己的,不過隻是一個想要將自己平安送回房間的丫頭。
他不在意的看著身邊的薛沐葉,眼睛裏是滿滿的寵溺,這丫頭,從小便養在了自己身邊,雖然一直與她十分親密,但以前,終究隻是以兄長的情分寵她,愛她,如果不幾日就將她娶了過門,也不曉得這丫頭,會不會適應。
想著想著,陌子傾就不由自主的摸上了薛沐葉精巧的小臉,這張天香國色絕世傾城的臉,像是被誰精心雕刻一般,美的人移不開眼睛。
正看著她出神,小丫頭忽然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睜開了如鑽的眼睛,看著身邊有些看不清楚相貌的人,忽閃忽閃眼睛,迷糊了許久,才看清,睡在自己身邊的,是陌子傾。
看清是他之後,薛沐葉打了個哈欠,沒有跟他說話,自然而然的翻了個身,將陌子傾的胳膊抱著,卷過一角被子,又欲睡覺。
陌子傾看著她,有些哭笑不得,難道這丫頭認為,自己睡在她的床上,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陌子傾拍拍薛沐葉的肩膀:“丫丫,該起床了。”
薛沐葉悶悶的輕不可聞的哼了一聲,動了動,又沒了動靜。
陌子傾無奈的看著她纖瘦的背影,想要抽回自己的胳膊,卻發現,自己被她抱得死緊死緊的。
“丫丫,不起可以,你鬆開我。”
薛沐葉也不知道是真沒聽見,還是假裝沒聽見,沒有動。
陌子傾拍她的肩膀:“丫丫,你鬆開我。”
略微提高的音量。
結果,還是沒有反應.……
陌子傾確定,薛沐葉又在跟自己調皮搗蛋了。他索性也不喊她,也不跟她說話了,直接將她的身子扳過來,將臉湊到她的小臉跟前,呼出的氣息都帶進了她的脖頸間。
薛沐葉是一個十分怕癢的人,這麽一來,小丫頭立刻驚醒了,笑嗬嗬的埋怨陌子傾:“子傾,你幹嘛啊,癢死了。”
陌子傾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叫你不起床,小笨蛋,連半夜裏自己床上多了個人也不知道,將來有哪一天被人賣了,我不還得天南海北的找你去。”
他一邊說,一邊坐起了身,穿起了衣服。
薛沐葉爬起來,頭發有些蓬鬆的隨意垂在臉頰兩邊,看著陌子傾的眼睛亮亮的,多了一些俏皮:“我早就知道是你,要不然,我才不會讓他睡在我床上呢,你看。”
說著,薛沐葉竟然從枕頭下麵摸出來一根恰好被枕頭遮掩住的狼牙棒,大大咧咧的舉到了陌子傾的跟前。
陌子傾嚇了一跳,這丫頭別是瘋了吧?睡覺放這麽一玩意兒在枕頭下麵,難道,不覺得咯嗎?
陌子傾有些無語的看著薛沐葉,問她:“誰讓你半夜睡覺放一個狼牙棒在枕頭下麵的?不咯嗎?”
薛沐葉大眼睛忽閃著看著他:“爹娘不在了以後,我都睡不踏實,放了它在枕頭下麵之後,就可以睡著了。”
對於這點,陌子傾倒是沒有想到,他知道,薛家的那場大火對薛沐葉的影響很大,但他沒想到,會這麽大,大到會讓薛沐葉缺乏安全感到如此的地步。
陌子傾有些心疼的摸摸薛沐葉的腦袋,溫潤了聲音:“你在我身邊,安全著呢,以後,不要放這麽個東西在床上了,知道嗎?”
薛沐葉衝陌子傾吐吐舌頭,不說話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丫頭昨天晚上分明沒有睜開眼睛,怎麽會知道是自己進了她的房間呢?
陌子傾饒有興趣的看著還有些沒睡醒的薛沐葉,有些好奇的問她:“丫丫,你昨天晚上明明就沒有睜開眼睛,怎麽知道是我進來了呢?”
薛沐葉看著他,認真的想了想,才開口:“因為,我認得你的腳步聲。”
啥?
陌子傾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薛沐葉,這丫頭今早上是真的沒睡醒麽?怎麽盡說胡話呢?
摸摸薛沐葉的額頭,不燙,是正常的溫度。
薛沐葉看著陌子傾的動作,有些氣惱的看著他:“我沒病啦,我說的是真的啊,隻有你會用那麽輕那麽輕怕吵醒我的腳步向我走,那些丫頭婆子啊雖然小心,但我能聽的出來,你跟她們不一樣。”
陌子傾心中忽然湧起一股暖暖的暖流,連自己都沒注意到的細節,居然被薛沐葉分辨的這麽清楚,這怎麽能不叫他開心呢?
他摸了摸薛沐葉的頭頂,笑著開口:“行了丫丫,我知道了,你準備在床上賴多久?”
聽了陌子傾的話,薛沐葉立刻不情願的躺下了,她抱著枕頭,跟陌子傾商量:“子傾,我真的沒有睡醒啊,你看,我都睜不開眼睛了,等我睜開眼睛了,我再去找你好不好?”
真能賴皮!
陌子傾幹脆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吩咐外麵站著的丫頭:“小蘭,進來給郡主洗漱。”
小蘭低眉順眼的答應:“哎。”
薛沐葉不情不願的在陌子傾的監視下洗了臉,剛想趁陌子傾不注意,再去跟床廝守一會兒,結果,還沒跑呢,就被陌子傾給橫腰撈了回去,她被牢牢的禁錮在陌子傾的懷中,絲毫也掙脫不得。
陌子傾抱起她:“這些日子沒顧得上管你,你就無法無天了,給我乖乖的去吃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