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大限將至(二)
魔窟陰冷淒寒,終年不見天日,疾病橫行,魔族人放逐於此,日子苦不堪言,老幼婦孺紛紛不堪苦寒,無力支撐,最後不得不麵臨死亡,長此以往,漸有滅族之勢。
神魔兩族早在上古時代便有紛爭不斷,如今身為魔君的冥伽日日眼見著族人一個個的離世,越發痛恨不已,仇恨生根發芽,終至一發不可收拾。
然而嘔心瀝血、挖空心思想出來的連環複仇計劃,卻是一敗塗地,自己也身受重傷,盡管將情殤喂給了蝶衣,那女孩也如最初所願而大限將至,可僅僅殺死一個微不足道的公主又怎能讓他滿足?
魔族多年來這麽多的冤魂血債,他定要神族一一償還,既然無法隻手覆滅天宮,那便隻能讓娜婭等一幹人等也來嚐嚐他曾經的痛苦。
冥伽咬著牙,拳頭握緊狠狠地捶在身下石椅上,陰險的計劃再度悄然成形……
日子如白駒過隙,匆匆走過難再回尋,毒發的過程與天和所述一般無二,蝶衣無驚無怨,心如止水,惟願可與身邊之人共度最後的美好時光,不辜負來這世間走上一遭。
眼不能看,耳不能聞,口不能言,依此類推下去,壽數不過一月無餘!
如今的境況讓她再也無法與程天洲有所溝通,生活在沒有任何光亮,聲音的世界中,難免會害怕,不由自主的瑟縮起身體,每每這時,少年便會拉起她的手或是攬過她的肩,用真實的觸感和體溫來告訴她自己就在身邊,從未走遠……
一日三餐,程天洲放下少爺身份親力親為,依著女孩的口味烹調出各色的美味佳肴,最後拒絕顧嫂的幫忙,親自將飯菜喂到蝶衣口中,看到她瞬間洋溢綻放的微笑還有高高豎起的大拇指,方才有片刻將愁眉舒展開來。
天和一直未有消息傳來,蝶衣自是掛心,魔族勢力猶存,對天宮神族的憤恨愈演愈烈,實在讓她無法釋懷,
二哥哥,蝶兒現在能夠有石頭陪伴,已經很開心、很知足,無論結果如何,都沒有關係,請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將來做個能夠造福天下的明君.……
“好了,夠了,今天已經夠了.……喂.……你瘋了吧……”於羽落神色慌張小跑著取來白紗布將天和的傷口緊緊裹住,看著鮮血浸透層層白紗,好不容易才把血完全止住,將已經微微成型的血參端到少年夠不到的地方,生怕她一個沒看住,那小子又要做傻事。
“我還可以.……真的……”天和喘著粗氣,不過一月的功夫,整個人瘦削單薄了許多,臉色蒼白的嚇人,全靠一股毅力硬撐著不倒。
於羽落聽了這話,頓時柳眉倒豎,一雙剪水雙瞳扭曲了個徹底,再顧不得什麽淑女形象,雙手掐腰大吼道:“還可以個屁呀,不管怎麽樣,總要量力而行吧,你要是死這,我還得給你收屍,到時候你的神族還不派天兵天將滅了我?”
水仙化身的女子平日的言行舉止處處透著水仙花的高潔優雅,今日卻難以抑製的爆了粗口,可見是真的氣急了,想到剛才走進屋中便見到天和瘋狂放血的一幕,猶是驚魂未定。
天和見她動怒,也明白自己剛剛的行為確實有些嚇人,然而,算算日子,留在程家的蝶衣如今壽命不過一月,他又怎能不急,恨不得將全身的血都放幹,隻求一朝獲得解藥,
“我……我隻是怕來不及,我……”
於羽落輕歎,不過三十幾天的功夫,血參已然初具形態,這是從未有過的先例,能做到這般,已然不易,可見他是有多拚命,遂於心不忍,溫軟了語氣:“已經很好了,真的,凡事不要過於強求,就算你一心想要救她,也總要顧忌著自己,你想想看,若是你的妹妹得救後,發現你因為救她而有什麽三長兩短,你要她如何自處?”
女子的一番話不無道理,天和想起當日自己遇險,那丫頭罔顧性命去冒充他,隻為多贏得一些時間,若是此番他真的因為血參喪命,就算她性命無虞,想必接下來的日子也是充滿自責,不會好過,
“多謝提點.……”
於羽落舒了一口氣,慶幸自己麵對著的還是一個明事理的主兒,否則可有得她頭疼了,轉臉看向被置於高處的血參,那喝飽了血的植物正在蓬勃的生長著,通紅的顏色中透著妖冶,隻是不知道是否還來得及……
十天又十天,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可回憶起來又好像很漫長的時光,身體一天天的虛弱下去,走著注定的命運軌道,無從閃躲!
蝶衣的雙腿也終於在一個清晨失去了知覺,之前無論怎樣,她都是坦然的去接受,可是當她感覺不到雙腿的存在,整個人摔倒在地上,再也無法移動分毫時,淚水到底無法抑製的流了出來,打濕了地氈。
程天洲端著做好的早餐走進屋中時,就看到女孩趴在地上無聲的哭泣,便知道新一輪的折磨開始了,情況已經越來越糟糕,放下手中的托盤,快步上前扶起她,到了如今,除了溫暖的擁抱,他已經無法帶給她任何的安慰。
蝶衣感受到少年的體溫,一隻手緊緊的抓住了他外套的袖口,咬著唇,用另一隻手去觸碰自己的雙腿,明明還是原狀,確實沒有任何的感覺。
握緊了拳頭狠狠地捶下去,期盼著哪怕一絲一毫的痛感,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從現在開始,她再也不能站起來,再也不能走出房間,這是不是昭示她是一個廢人了,一個隻能等待死亡的廢人了!
程天洲見她突然瘋狂的捶打自己的腿,一時間嚇了一跳,忙將她的雙手禁錮在自己掌心,阻止她越來越激烈的自殘。
蝶衣動彈不得,倚靠在少年懷中,哭得肆意傷心,卻半分聲音也無,哀莫大於心死,如今的她還有個存在的意義?
天宮中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好像她從未在那裏生活過,甚至有時候她自己都會懷疑從前的生活是不是夢一場?
看來私生子的身份確是見不得光的,是讓那些曾經疼愛她的長輩感到恥辱的,她的離去大概是令人額手稱慶,那個她叫了十八年父王的男子此刻應該為甩掉了她這個包袱而很是輕鬆吧……
一切即將走到盡頭,已經沒有什麽好在乎計較了.……
曾幾何時,她那樣為自己的被烈火回去的容顏而自卑,忍著強烈的不舍和心痛將心愛之人推離身邊,現在想來,真真是傻透了。
滿麵瘡疤怎樣,她從未去問過對方是否介意,若是真心相愛,又怎會在意這微不足道的缺憾,一張傾國傾城的臉固然難得,但若是有了美貌,卻再沒命去享,終是不過竹籃打水一場空!
如果還有來世,她希望自己生在平凡的人家,一張平庸的容顏,一對真心實意待她的父母,一個可以相伴相守的愛人,足矣.……
如果還有一次機會重新選擇,那她一定因為容顏的缺陷而放棄與愛人相守的機會.……
可惜,沒有如果.……
生不如死的滋味究竟是怎樣,蝶衣在全身都沒有知覺,隻能每日躺在床上時方才真真切切的體會到。
什麽都不做不了,一切都要靠程天洲忙裏忙外,好在他一直都很有耐心,日日陪在身邊,僅剩下的唯一交流就是他在不斷在掌心劃過的文字:
或是“今天我去買了好吃的蘋果,外麵好冷,都快成冰棍了。”;或是“又下雪了,出去了一趟險些被埋住呢。”再就是“我跟顧媽學了一道新的菜式,中午做給你好不好?”.……
許許多多,數不勝數,不斷變換著花樣,沒有一句重複,讓她知道他的一切行動,有片刻的開心輕鬆。
隻有那一日,程天洲緩緩在她掌心寫下的五個字,讓她斂去了笑意,淚水盈了滿眼。
他動作輕柔,一筆一劃寫得極其用心,仿佛在創造一件藝術品,他說:“蝶兒,嫁給我,我想要你做我的新娘.……”
蝶衣點頭,費力的轉動唯一可以移動的脖頸,沒有光彩的眼望向曾經自己存放的嫁衣的地方,心中默默的作下一個決定.……
六十個日日夜夜,天和不顧身體,無數次的割破手腕將血滴到陶瓷花盆中,看著血參一天天的成形,咬著牙苦苦撐著,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希望時間還能夠來得及。
不知道多少次因為放血過猛,整個人昏死過去,險些到鬼門關報道,最後被於羽落奮力救醒,帶著不忍一陣數落。
終於,大功告成,小心的捧著自己幾乎豁出性命養成的解藥,心中五味雜陳,盡管過程艱難無比,但好在已經都過去了,如今回想起來,一切都是值得的!
“本要九九八十一天方成的血參,你居然用了六十天就辦到了,真不愧是天宮的和王子殿下。”於羽落看到極是珍貴的血參終於長成,心中也是無比高興,畢竟這對於一個醫者來講,也算小有成就,不過還是更為佩服天和的毅力。
“還有五天了,時間緊迫,我不能再做耽擱,多謝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我先行一步了。”天和又是喜又是急,匆匆道過謝,便要離開。
PS:哇哢哢……隻想說一句二鍋鍋加油,看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