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麵老太

  老嫗名叫趙二娥,是清末時期的名門望族,其兄為漢人,在清廷做官,也是皇帝比較器重的三朝元老之一,後來趙二娥不顧兄長阻攔,和南嶽峰下身為異族的吳天倫結為夫婦,並繁衍生息,育下六子四女。


  南嶽峰附近山清水秀,風景宜人,彝人吳家在這裏生活得其樂融融,即便是戰爭時期,也如世外桃源一般。久而久之,吳家人煙火鼎盛,光是趙二娥膝下,就有一百多號子孫。


  張筱雨顯然已經從某些渠道了解到吳家人的根源,是以一上來便和吳家人打成一片,融入到了吳家的大家庭中。


  吳翔訓和楊鵬喝過酒後,接下來便是老三吳翔勇,這老者也和他的兩位哥哥一般,童顏鶴發,神采飛揚。楊鵬此時哪還敢小覷這些老叟的酒量,看著桌上的一大海碗白酒,當時就蒙圈了。這可喝到什麽時候是個盡頭?

  喝了兩碗白酒之後,楊鵬開始覺得心潮澎湃,不能自製。他們所喝的這種酒,是遠近享負盛名“小缸酒”,所謂小缸酒,即為用小木缸純糧釀造,主料用包穀或者高粱,有時也用當地單季稻穀釀造。此酒一經釀出,芬香四溢,令人垂涎。


  “小缸酒”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喝完之後不上頭。是以這種酒特別受到大眾酒友的青睞,更有甚者,遠隔幾千上萬裏的酒友們紛遝而至,慕名而來,其目的隻為一品“小缸酒”的醇香。


  當然,“小缸酒”也有它的缺點。和所有的酒一樣,喝多了之後也會醉。


  這次喝酒,楊鵬第一次突破了自己的極限,和吳老太的五個兒子連幹五杯之後,楊鵬已經有些搖搖欲墜,身體已是不支。


  而張筱雨,更是驚得睜大了眼睛,她怎麽也想不到,楊鵬竟然有這麽好的酒量,五五二十五,兩斤半的白酒是什麽恐怖概念,醉倒幾頭壯牛絕不在話下。


  “好好好,我就是喜歡你這樣酒量好的孩子,豪氣幹雲,今晚你們就在我這兒住下了,老太我要和你們小兩口好好聊一晚上。”


  趙二娥人老眼不花,她雖然不知道這兩個年輕人是來幹什麽的,可隻要是陌生人問起“南嶽峰”,就不得不提高警惕。


  楊鵬並不知道這一切,其實當他問路時連續遭到那幾個人冷眼的時候,人家早已經將情況匯報給吳老太,這個南嶽峰下的老祖宗了。


  楊鵬人醉心不醉,從直覺上感覺得出來,這老太是打心裏喜歡張筱雨,剛剛自己一口氣喝了那麽多酒,從老太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她對自己也萌生了喜愛。加之這老太實在可愛得緊,和她聊一晚上又如何。


  夜闌人未靜,吳家人燒起一大堆篝火,一百多號人圍坐在火堂邊上,吳老太的子孫們載歌載舞,唱起彝人的“酒令”,跳起“左腳舞”,無比歡暢。


  楊鵬有些醉,卻是介於半醉半醒間。看著被篝火映得滿臉通紅的張筱雨,此間,他又想起了肖雨軒,那個楚楚可憐的女孩子,曾經的初戀情、人。


  張筱雨和百歲老太拉著家常,吳老太握著張筱雨的手,親切非常。


  將餘光瞥向楊鵬,張筱雨此時覺得原來粗獷的男人其實也不是毫無可取之處。比如楊鵬,他就用他的豪爽性格和彝人朋友們相處得很是融洽。


  吳老太的六個兒子和四個女兒都已到齊,孫子、重孫、重重孫們也盡情歡歌笑語,為吳老太的壽誕增添了十足的熱鬧氛圍。


  “翔貴,我累了,你們幾個送我回去一下,順帶叫上他們兩個,我要和他們說說話。”


  楊鵬看了看手機,已近午夜,老人家確實也該休息了。看老太那神秘的樣子,今晚定是有什麽事要交代,想到這裏,一把捉過張筱雨的手,跟著吳翔貴幾人去了老太房間。


  吳老太的房間看上去很古樸,裏麵的擺設完全和清代富人的府邸一般,所有家具清一色為土漆漆製,一張偌大的雕花木床自北而南擺放著,眾多物什中,尤以床下的一雙繡花小腳鞋最為引人注目。


  楊鵬第一眼就看到了床下的繡花小鞋,雖然看不清上麵的花紋,可大致可以看得出來,這是一雙真正三寸金蓮才能企及的可愛鞋子。看到這雙鞋的瞬間,楊鵬不由自主地將眼光投向了吳老太的那雙腳。


  這一看頓時讓楊鵬感到不解,吳老太腳上鞋子,目測少說也有三十七八碼的樣子,和床下的小腳鞋正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將老太扶上床之後,吳翔貴等人迅速離開了其母親的房間,輕輕帶上了門。此時,房間裏就隻剩下張筱雨,楊鵬以及吳老太。


  “坐吧,兩位!”


  趙二娥將拐杖輕輕靠在床邊,繼而回過頭啦,指著楠木椅子對楊鵬和張筱雨說道。


  於此時,楊鵬注意到一個細節,今天的壽星已經沒有了剛剛的歡悅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肅穆。


  “好的,奶奶!”


  張筱雨拉過一張綠竹椅子,又為楊鵬拉了張,兩人落座之後,靜等老太發話。


  “想必兩位這次來,不會隻是因為南嶽峰的巍峨險峻,氣勢蓬勃而來吧?”


  趙二娥雖然並沒有開門見山,可她知道,這兩個年輕人必是圖謀不軌,從這個年輕男孩的身上,已經感到了一股很強的氣場。


  活了一百二十年,早在和吳天倫私奔之後結了婚,又在南嶽峰下安了家,趙二娥受到老祖宗的囑托,誓要將南嶽峰上的寶藏守護。


  丈夫吳天倫因病去世後,趙二娥之所以將南嶽峰力推為“圖騰”,就是為了保護老祖宗留下來的那點東西。


  趙二娥暗幸自己能夠這麽長壽,能夠為老祖宗的交托略盡綿薄,可這兩年身體每況愈下,還能再撐多久,隻能看天而定了。


  楊鵬和張筱雨都是聰明人,自然知道老太所指何事,可他們怎麽也想不通,吳老太這麽一大把年紀了,為何還能運籌帷幄,決勝於千裏之外。


  楊鵬想著,路上也就問了幾個人南嶽峰之去向,“血裏紅”的事卻是隻字未提,她怎麽可能知道此行的目的。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吳老太會讀心術。


  想到這裏,楊鵬黯然失笑,覺得自己也太神經質了,竟然將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想像得這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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