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一態度誠懇,顧清歡卻沒有立即答應他的請求,隻說幫他先改一改這個方子。
茯苓以前用了太久避子湯,身子肯定也有虧損,晚些她要先看看脈,才能知道怎麽改動。
總之不要打草驚蛇。
“可是她喝了這麽多年的藥,忽然改動,隻怕輕易就會被她發現了吧?”季一猶豫。
他現在覺得怎樣都好,就是不想讓她再喝這些勞什子的藥。
其實,這件事他也是最近才發現的。
兩人成親多年,一直沒有子嗣。
之前看蕭漠和柔慧也沒有,他覺得沒什麽,後來柔慧的肚子一天天大了,他便急了。
茯苓知道他著急,就專門去找了藥來喝,開始他很自責,不願意她喝那些苦哈哈的藥汁,她卻很堅持。
如今才發現,原來那些藥不是求子,而是避子。
知道這件事的季一像被人當頭淋了桶冷水,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再後來,他就找到了顧清歡。
“你放心,這方子是從我外公的醫書上抄來的,外公之所以把其收錄進醫書裏,就是因為此藥並不太傷身,而且有一藥兩用的說法。”
“何為一藥兩用?”
“就是不改動藥物,隻改動劑量,就能讓其從避子湯藥,變成求子的湯藥。”顧清歡將薄紙推還給他。
季一隻是更加喪氣,“算了,我現在不想這些。”
“那好,我也不強求,她的身子可能需要慢慢調理,這個時間,你也該想想你們的事情要怎麽處理了。”
顧清歡站起來。
她看到黎司淵帶著小肉包過來,兄妹兩人穿著深淺色調的衣裳,像是從畫兒裏麵走出來似的。
茯苓也回了。
她在兩位小主子後麵小心翼翼的跟著,還囑咐顧君訣不要跑得太快,小心摔跤。
看得出來她是很喜歡小孩子的。
隻是有些心結,很難解開。
“我今晚幫她看看脈,藥方明天給你,你想辦法把她手上那份換下來,至於……還是循序漸進,別急於一時。”顧清歡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季一模仿別人的字跡十分傳神,這被譽為是他的看家本領。
“屬下知道。”
……
看脈這件事顧清歡也沒親自上,而是隨便找了個由頭,支使小肉包去背了這口鍋。
茯苓從不拒絕顧君訣的要求。
在這個宅子裏,沒人舍得拒絕這小可愛。
他們的無腦寵愛甚至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顧清歡甚至懷疑,哪怕顧君訣要的是天上的星星,也有人爭先恐後替她去采。
不過也多虧有她賣萌,顧清歡大概了解茯苓現在的身體情況,並更改了藥方劑量。
當天晚上。
黎夜聽說了這事。
他倒是沒表達什麽態度,隻是說他舍近求遠。
顧清歡沒明白這話的意思。
不過接下來也不用她弄明白了,他準備用實際行動來闡述自己的觀點。
看著他眼底欲-火,顧清歡真被他給氣笑了,當場就把這個精-蟲-上腦的混蛋給趕出了院子,讓他自己去清醒清醒。
抱著被子站在院外的黎夜一臉懵逼。
大概他想不明白,明明昨天還格外熱情的她,怎麽今晚又滿身的火氣。
果然女人心,海底針。
想不通。
“漂亮叔叔,你抱著這麽被子是要去哪兒啊?找娘親嗎?”顧君訣才從外麵回來,手裏拿著個草螞蚱,應該是剛纏著長風給她編的。
“叫爹。”黎夜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動搖他作為父親的尊嚴,“為父今日事務繁雜,不想影響你娘,準備宿在書房。”
“哦。”顧君訣眨眨眼,似乎並未看出什麽端倪,“那我……就先進去了?”
“等等。”
顧君訣繞過他,圓滾滾的身子快要消失在他眼前的時候,還是被叫住。
她隻有無奈轉頭。
“咳。”黎夜欲蓋彌彰的輕咳一聲,“你去問問你娘,明天想吃些什麽,或者,有什麽想買的。”
……啊?
顧君訣眼睛骨碌碌轉了轉,想開溜又溜不了,隻能在院子裏跟渣爹大眼瞪小眼。
“她平時都愛吃什麽?”黎夜繼續問。
分別多年,他怕她的口味發生變化,也擔心如今盛京的飲食她不再喜歡。
“娘親沒有什麽愛吃的,我也沒見過她對什麽東西特別上心,怕是幫不了你……”麵對渣爹期待的目光,顧君訣委屈巴巴的縮縮脖子,如實回答。
吃這個東西,一家人裏麵目前隻有小肉包最執著。
“哦。”
“嗯……”
“好了,快進去吧。”黎夜摸摸她的發頂,覺得自己是魔怔了。
或許最近太忙,他腦子有些不清醒。
亦或許他實在害怕,怕有一天她會再次不告而別,就像六年前那樣,拋棄一切,果決的消失在他的生命裏。
“你為什麽不嚐試跟娘親道歉呢?”顧君訣被他這患得患失的樣子弄得很鬱悶。
她覺得這樣的人不應該露出喪氣模樣。
他合該意氣風發,傲視一切。
“道歉?”
“娘親從小就教我,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可要是連承認錯誤的勇氣都沒有,又憑什麽叫人原諒你呢?”
顧君訣撫摸著手上的草編螞蚱。
“我娘親其實特別好哄,每次我犯了錯,或者沒有做好她交代的事,隻要好好認錯,再撒一撒嬌,她都會原諒我的。”
在她看來,生氣是很正常的事。
生氣是情緒的發泄,總比老是別在心裏的好。
雖然娘親有時候脾氣是很奇怪,喜怒無常,甚至還有些嬌氣,可這就是她娘親啊,娘親本來就是個溫柔的人,她隻是有些別扭。
“原來如此。”
黎夜終於明白了。
原來他繞了個大圈,卻忘記了最重要的事。
想通這點的黎夜立即丟下手中的被子,大步往顧清歡的房間走去。
顧君訣在後麵有一下沒一下的掂著手裏的螞蚱。
她的眼睛黑黝黝的,映著天空中繁星明月,璀璨得像流淌了億萬年的星河。
很快,她聽到顧清歡的房間裏傳來動靜。
先是叫罵,然後是威脅,再然後就漸漸變成了無奈的討饒,最後,這些聲音都化為嚶嚶的哭泣,被人吞入腹中。
“看不出來,你一個小丫頭,還有聽人牆角的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