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生死相隨
“命人將他送回京師,修書一封,告知沙興帝,要麽降,送她回家,要麽,國破家亡。”深沉的黑眸,眺望著遠方京師方向,他一字一字緩聲說道。
雲翼如同雷擊般,愣在原地,他……他這意思,難不成這場大戰,是因為那位而挑起的?
“哈哈哈哈,南宮無憂啊,南宮無憂,你以為你能得償所願嗎?本將軍告訴你,你做夢!我雲家人,絕不會與賊子苟合!絕不!”他仰天長笑,口中宛如詛咒般的話語,令南宮無憂麵上淡漠的麵具終於撕裂。
他穩步上前,一步一步逼近雲翼。
那股渾然天成的冰冷氣息,令雲翼背脊發涼,他止了笑,昂著頭,不可示弱的直視天顏。
“朕饒你一命,你以為,是因為什麽?”居高臨下的俯瞰著地上渾身是血的俘虜,薄唇微啟,那極盡諷刺的腔調,令雲翼恨得咬牙。
“為什麽?”他啞聲問道,一個念頭滑過腦海,但他卻有些無法相信。
“雲家人。”淺薄寡淡的唇線輕輕扯了扯,那笑極冷,極淡,“你該慶幸,她身上有雲家血脈。”
否則今日,他必將成為亡靈一隻,再無任何生路可言。
果然是這樣嗎?
雲翼眸光一暗,竟不知這答案,他應喜還是悲。
“南宮無憂,你今日犯下的罪行,他日,必當加倍償還。”怨毒的詛咒脫口而出,隨後,他竟一咬牙,咬舌自盡!
速度快得即便是就在跟前的男子,也未能製止。
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吐血倒地,變作一具冰涼屍骸。
“自盡麽?”不是他下的令,非他動的手,她可會埋怨他?
“主子,如何處理此人?”夜月輕聲問道,對雲翼,他既佩服,又惋惜。
這人是條漢子。
“厚葬,棺槨送回京城。”這樣做,她可會高興?
“額。”夜月微微一怔,將敵人厚葬?還要把敵人的屍體送回他的故鄉?主子這是瘋了呢,還是瘋了呢?
但略微一想,他便知道了主子的想法,大概是為了討上官姑娘的歡心,才會這麽做吧?
隻是主子啊,您一邊攻打人家的娘家,一邊又做出這樣的事兒,真的可以嗎?
當然,這話夜月頂多也就敢在心裏念叨念叨,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決計不敢說出口的。
“是。”沉聲應下後,當天夜裏,他便尋了棺槨,差四名武功高強的隱衛,將棺槨連夜送往京師,送去雲府。
第三日清晨,當朝陽散落的光輝驅散籠罩在京城裏的濃霧之際,雲府內的下人,握著掃帚,準備出府打掃衛生。
當厚重的府門緩緩開啟,那座黑沉的棺槨,卻叫他嚇得險些魂飛魄散。
“啊——死人啦——”
刑部在半盞茶後趕到,無數侍衛將整個雲府包圍,百姓們聞風而來,卻被士兵阻隔在外。
“你們看見了嗎?是棺材!居然有人把棺材停在雲府外邊。”
“是什麽人幹的?”
“雲府的仇家?”
……
百姓們議論紛紛,腦補著各種狗血的戲碼,什麽江湖尋仇,什麽仇家報複。
“大人。”府內,下人們掩麵低泣,雲翼的妻子,柳飄飄挺著六個月大的肚子,撲在棺槨上,哭得肝腸寸斷。
打開的棺蓋,可以清楚看見,裏頭躺著的那具已不成.人形的屍體。
“筋骨盡斷,咬舌自盡。”仵作匆匆檢驗後,也是一臉悲痛,“太狠了!太狠了!”
哪怕有再大的仇怨,也不該下如此狠手。
“南商!”刑部尚書親自趕來,當聽完仵作的稟報後,氣得險些吐血。
除了南商那些賊子,還有誰敢這麽做?不僅殺害他們的雲將軍,竟還將屍體,送回京師,分明是挑釁!是一種示威!
“老臣這就進宮稟報聖上。”他立即策馬揚鞭,從人群密集的街頭,趕赴宮中。
沙千宸正在禦書房內,和上官若愚說話。
她此番前來,同樣是為了打聽,前線的戰況。
“皇上!皇上!”人還未到,刑部尚書哽咽的嗓音,率先飄入屋中。
沙千宸微微皺眉,“何事如此吵吵鬧鬧?”
“噗通。”年邁的大臣跪倒在屋子中央,哭得老淚縱橫:“大事不好了,雲將軍他……他……”
“小表舅怎麽了?”上官若愚驚訝起身,他不是應該在前線迎敵嗎?
處於悲痛的大臣哪裏分得清是誰人在問話?結結巴巴道:“雲將軍他戰死沙場,屍體如今就在雲府裏。”
“什麽。”沙千宸豁然起身,雙目顫動,雲翼死了?死了?身影化作一道疾風,驀地飄出禦書房,他不信!若非親眼所見,他絕不相信,雲翼會死。
上官若愚一咬牙,果斷抬腳追了上去。
刑部尚書擦幹淨臉上的淚痕,也忙不迭尾隨。
一路衝出宮門,可她哪兒知道雲府在什麽方向,好在身後有個大臣跟著,急忙問道:“雲府怎麽走?”
“請公主隨臣來。”刑部尚書立即為她領路,兩人繞過主街,又穿梭過幾條小巷,雲府巍峨莊嚴的宅院,隱隱可見。
府外幽靜的小道,此刻已是人山人海,百姓們聽聞府內發生的事情,竟紛紛麵露悲痛,掩麵落淚。
上官若愚的身影剛剛出現,卻未被人認出,畢竟,她在回京時,坐的是馬車,許多百姓見她跟在刑部尚書身後,自發的讓開一條道,還以為她是雲家人。
一步步靠近府門,從裏頭傳出的陣陣哭聲,是那樣悲傷。
她站在門檻前,雙腿仿佛灌了鉛,竟無法再往前一步。
下人們跪在院子裏,前方,停放一張漆黑棺槨,沙千宸麵色慘白站在旁側,而另一邊,則有一名大腹便便的孕婦,哭得撕心裂肺。
雙手在身側黯然握緊,她定了定神,邁開步伐,跨入府中。
一步一步靠近棺槨,雲翼那張染血的麵容,無比清晰映入她的眼簾。
心神像是被核彈轟炸過,出現短暫的眩暈與震動。
唇瓣微微顫抖,她沒辦法欺騙自己,說裏頭躺著的人,她不認識,並非雲翼。
那張她曾在心裏笑話太過嚴肅的麵容,那象征著將軍身份的戎裝,所有證據,全都證明著,此人正是雲翼。
顫抖的指尖緩緩探入棺槨,仔細檢查過他的屍身。
骨頭盡斷,身上傷痕累累,全是冷兵器造成的刀傷!
而死因……
目光定格在雲翼染血的唇角上,輕輕將下顎掰開,裏邊血肉模糊的景象,讓上官若愚有些站不穩。
身體忍不住微微踉蹌。
咬舌自盡?
猶記得,初見雲翼,他剛毅嚴肅的作風,被她所不喜。
這樣一條漢子,要在怎樣的情況下,才會選擇用如此決絕的方法終結自己的生命?
“她是誰?”眸光一轉,落在那名哭得仿佛隨時會斷氣的女子身上。
沙千宸麵露不忍,那雙似月色般醉人的眸子,緩緩合上,喉嚨輕輕滑動,輕飄飄吐出一句話:“是雲翼的妻子。”
小表舅的妻子?
目光隨之下移,掃過柳飄飄圓潤的肚子。
她懷孕了。
上官若愚一把扶住棺槨邊沿,隻有這樣,她才能勉強站穩。
懷孕了……
她的丈夫,死在戰場上,死在了南宮無憂手裏!死在了她曾經深愛過的男人手中?
好痛!
空氣仿佛在瞬間變得稀薄,一股股窒悶的疼痛,從胸腔傳來,像是有誰在用刀子剜著她的心。
她的臉色刹那間慘白一片,毫無半分血色。
“若愚。”沙千宸終是不忍,按捺著內心的悲痛,上前攙扶住她的手臂,眸光黯淡,同樣是一臉蒼白:“不是你的錯。”
“若愚!?”一聲低不可聞的呢喃從柳飄飄口中滑出,她霍地抬起頭,滿是淚痕的憔悴麵容,猙獰一片,“你是上官若愚?”
這個名字,在沙興,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隻因,她是曾經舉國上下都為之好奇,為之歡迎的公主。
“……我是。”她輕輕掙脫沙千宸的攙扶,努力挺直背脊,卻沒有勇氣去看柳飄飄。
“為什麽!為什麽!他為什麽要殺害我的夫君?”柳飄飄好似找到了怨恨的對象,猛撲向她,雙手不停推搡著,捶打著,每一拳都用盡渾身力氣。
上官若愚一下也沒躲,為什麽,她也想問啊。
沙千宸剛想上前製止,卻在看見她動也不動,任由柳飄飄發泄後,選擇沉默。
若是這樣能讓她心裏好過一些,由她去吧。
“是你!是你對不對?如果你沒有回沙興,夫君他就不會死!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曾柔弱動人的女人,如今仿佛魔症了似的,雙手顫抖著揪住上官若愚的衣領,那眼神,那表情,似要將她千刀萬剮。
她苦笑一聲,神色愈發淒涼,“對不起。”
“對不起?你把我夫君還給我!還給我啊。”她要對不起來有什麽用?她隻想自己的丈夫好好的。
力氣似在這一瞬被抽空,身體軟綿綿滑倒在地上,眼淚似掉了線的珠子,不斷從眼眶裏掉落出來。
她在哭,也在笑。
手掌輕輕撫摸著肚子,神色既悲痛,又充滿慈愛:“他還沒有看到我們的寶寶出生,還沒有為孩子起名字,他怎麽就死了呢?”
上官若愚不忍的將目光挪開,眼圈微微泛紅。
戰爭,這就是戰爭!有多少個如她一樣的女子,失去了丈夫?有多少孩子,成為孤兒?又有多少人,成為刀口下的亡靈?
是他,這一切通通是他害的!
“我不怪你,夫君他說過,你是雲家人,是雲家的血脈,所以我不怪你。”柳飄飄忽然止住眼淚,神情恍惚的笑著。
不好!
上官若愚背脊一寒,下意識感覺到她會做出什麽激進的事。
正當她想靠近柳飄飄時,卻是晚了。
她竟從裙擺下的靴子裏抽出一把匕首,對準心髒,一刀刺了進去。
鮮血瞬間從胸膛噴濺出來,好似紛飛的血花,那般耀眼,那般奪目。
“夫人——”
“雲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