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雪中送炭的大太太
天天躺在病榻上,來來回回就一個陸媽媽和幾個到處亂跑的小丫鬟,二太太簡直要煩死了。
陸媽媽呆了呆,低聲說道:“聽說齊公子也在找七姑娘。”
“咱們都找不到,他能上哪兒找?”二太太緊蹙著眉頭,“京城這麽大,齊公子有多大的本事,能把淩玥找出來?”
是啊,京城這麽大,淩玥會去哪兒呢?
歎了口氣,二太太轉移了話題:“還有什麽消息,三房那邊怎麽樣了?”
說起這個,陸媽媽稍微有了點兒精神。
“還是太太英明,三太太一聽說齊公子來求娶七姑娘,這幾天安靜得很。隻不過……”陸媽媽頓了頓,還是得把實話告訴二太太,“隻不過奴婢聽說,三太太把像樣兒的東西都搬到外宅去了,看樣子還是想分家。”
因為二太太掛上了齊府這條線,三太太怕二房還有東山再起的希望,便不敢再提把二太太攆出去的事。可是三太太又怕事情有變故,索性把家產都搬走了,為自己鋪一條後路。
“分吧分吧!”二太太不耐地擺了擺手,“這個家還有什麽好分的,讓她趕緊拿了走!”
二太太對這位弟妹是傷透了心,實在不願意再跟她同住一個屋簷下了。
“還有……”陸媽媽小心地看了看二太太的臉色,“頭晌午大太太來過了,那時候太太正睡著,奴婢就沒敢打擾。”
“她?”二太太疑惑地看向陸媽媽,“她來幹什麽,也想分家?”
“不不不,”陸媽媽趕緊說道,“奴婢聽大太太的意思,是想帶著大房幾位爺和姑娘回鄉下,她說孩子大了,總靠著二太太照顧實在過意不去。眼下老爺又出了事,她想幫忙卻又幫不上,留下又給太太添亂,就想帶孩子回老家去,說靠著那幾畝祭田,姑娘又會做針線,總也餓不死她們母子。”
二太太不禁呆了一呆:“她真是這麽說的?”
陸媽媽確鑿地點點頭:“是,大太太還給太太留下三十兩銀子,說這都是她們娘幾個平日裏省下來的月錢,還有姑娘做針線活換的銀子,她說老爺太太平時對她們大房很是看顧,無奈她實在有心無力,隻能幫太太這麽多了。”
摸著那裝著散碎銀兩的小荷包,二太太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她平日裏對大房的人實在說不上看顧,不過是因為怕影響淩光譽的官途,才沒有把那幾個孤兒寡母趕出去。她已經攆走了婆婆,要是再把寡婦丟出去,那就算她足夠寡廉鮮恥,也實在頂不住眾人的唾沫星子。
對於大房,她就當是養了一群貓兒狗兒,隻管飯管住就得了,大房幾個兒女早已長大成人,她卻連婚事都沒替他們想過,二太太認為,對於大房這些寡婦孩子,她能管口兒吃的就算是仁慈寬厚了。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在她最危急最困難的時候,在所有人都背叛了她的時候,這個她一直視若不見的大太太,竟然翻出了箱底的私房錢,盡力來幫助她。
捏著那小小的荷包,二太太忽然覺得,這三十兩銀子是那麽沉重。
正月十二日,這天的天氣出奇的暖和,燦爛溫暖的陽光下,積蓄了一整個寒冬的積雪開始漸漸融化,涓滴溪流漸漸匯聚成一條小小的溪流,順著山路旁的淺溝蜿蜒下山。
一架外表普通的馬車緩緩向山上行駛著,漫長而顛簸的山路上,它的影子顯得格外孤單。
蕭索的樹林中,幾個身著粗布衣裳,頭戴青帽的女子抬起頭,不約而同地看向遠處的馬車,望著那從京城方向行駛來的車輛,眾人幹澀的眼睛裏不禁劃過一絲希冀,連手裏的枯枝都忘了放下。
“看什麽看!”
一個粗啞的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隻見人群中站起一個身材胖大,尼姑模樣的中年女子,她瞟了一眼遠處的馬車,再看向眾女,目光中不禁充滿了嘲弄和譏諷。
“還盼著家裏來人接你們呢?別做夢了!進了清靜庵,你們就老老實實地等死吧!”
那尼姑罵得粗俗,毫不顧忌這些女子曾經尊貴的身份,眾女被迫低下頭,繼續撿拾著枯柴,幾個年紀小的已經含了兩泡委屈又痛楚的眼淚。
尼姑見眾女都很柔順,頗有些得意,就算曾經是貴族千金又怎麽樣,還不是要在她手下討生活?
隻不過……
尼姑看了眼漸行漸遠的馬車,疑惑地搖了搖頭。
那些送年禮的人家不是年前都來過了麽?這個時候京城那邊來了人,是要做什麽呢?
他們又是來找誰的呢……
清靜庵位於山中一片平坦的空地,從山上流下來的泉水在尼庵腳下匯成一條不大不小的河流,泉水流動,所以常年不凍,平日裏庵裏擔水洗衣都要依靠這條小河。
淩慧萍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青衣舊襖,衣裳上還打著幾個大大小小的補丁,她低著頭蹲在河邊,腳下是一大盆髒汙的衣裳。
她用一根粗製的荊木簪挽住長發,拿起手邊的木槌捶打著髒兮兮的衣裳,臉色平靜,沒有絲毫的怨憤。
她知道,她的嫡出姐姐淩慧蘭也在清靜庵,可是姐妹倆形同陌路,幾乎沒有來往。淩慧蘭是自願來清靜庵修行的,二太太生怕親生女兒吃虧,平日裏吃穿用度樣樣供得很齊全,又給住持使了銀子,因此淩慧蘭的日子很好過,隻要安心念經修行即可,旁的事一概不用理會。
而同為淩府女兒的淩慧萍,從被送到這裏就沒人管沒人問,再加上她是因為跟男人有私情才被送到清靜庵的,因此所有人都看不起她,住持等人更是沒有好臉色,把最髒最累的活都派給了她。
天寒地凍,淩慧萍卻要來洗衣裳,她的雙手浸在冰冷的河水裏,從最初的紅通通變成現在的灰白色,早已麻木地失去了知覺。
她也聽見了馬車行駛來的聲音,可是她卻沒有回頭,因為她知道,無論來的人是誰,都不可能是來看望她的。對於淩府來說,隻怕這個庶女跟死人也沒什麽區別。
默默地淘洗著髒衣,她忽然覺得有人來到了身邊。
微微一怔,她手中的動作不由得停了下來。
清澈明亮的河水裏,倒映著一個窈窕嬌柔的身影,她容顏清麗,眼神溫柔而憐惜,周身的彩繡荷包,水晶瓔珞,還有頭上的金釵玉簪,無不散發著比河水還要明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