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淩慧芊的小手段
隻見淩玥正坐在窗下的小炕上，聚精會神地看著一本書，淩慧芊則局促不安地站在地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
剛才還嬉皮笑臉的風兒，此刻倒是一副典型的小丫鬟模樣，她略略放重了腳步，走到淩玥身前，輕聲說道：“姑娘，來客人了。”
淩玥這才抬起頭，看到淩慧芊站在地上，馬上露出一副很恰當的吃驚神情：“咦，你什麽時候來的？”
又轉頭埋怨風兒：“你們也真是的，來了人怎麽也不通報一聲？”
風兒瞥了淩慧芊一眼，語氣平板地說道：“奴婢們都在院子裏做事，八姑娘是自己走進來的。”
這話是在諷刺淩慧芊不懂規矩了，淩玥趕緊輕輕咳嗽了一聲，用帕子掩住嘴角忍不住揚起的笑意，說道：“給八姑娘倒茶。”
見淩玥還算客氣，淩慧芊的神情這才稍稍鬆緩了下來，瘦臉上堆起一個諂媚的笑容：“剛才看七姐姐看書，就沒敢打擾。七姐姐近來可好？”
淩玥也不看她，淡淡地說道：“還是老樣子罷了。”
說了幾句，淩玥都是一副疏遠的神氣，淩慧芊自感沒趣，便沒話找話地說道：“這都年下了，七姐姐還這麽用功，姐姐剛才看的是什麽書？”
淩玥倒笑了，伸手指了指淩慧芊口中所謂用功的書，淩慧芊探頭一看，原來是一本圖文並茂的《山海經》，她忙笑道：“姐姐真是好才學，涉獵甚廣啊。”
聽她說得不倫不類，淩玥都不知該如何答話，隻有笑笑了事。
表麵上對淩慧芊一副不鹹不淡的樣子，淩玥心裏卻提高了警惕，她知道，淩慧芊忽然在這個時候來找她，絕對不是想找她拉家常這麽簡單。
可是她這麽東一句西一句的，淩玥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麽目的，隻有以靜製動，等她自己提起。
淩慧芊看了眼窗外，院子裏丫鬟們仍然幹得熱火朝天，她垂下眼眸，語氣帶了點兒傷感，低聲說道：“我小時候也喜歡看書，隻是太太不許，說什麽女子無才便是德，還因為我偷偷看書打過我好幾次。”
說著便抬起手腕，把有些磨損起毛的袖口翻起來給淩玥看：“這道疤，就是因為我把書藏在花瓶子裏，被太太發現，拿花瓶砸我留下的。”
淩玥的目光落在她纖瘦的手臂上，目光露出幾分不忍：“你也不容易。”
淩慧芊放下衣袖，勉強笑道：“七姐姐好命，能投生到二房裏，我看二太太對姐姐是極好的。”
話題涉及到幾位太太，淩玥便不再多說，說道：“茶快涼了，我叫人給你換一杯。”
這是暗示她來得夠久該走了，淩慧芊卻假裝沒聽出來，說道：“不用不用，姐姐這屋子比我們暖和多了，這茶也冷不到哪去。”
一邊說著，還生怕人不相信似的，趕緊伸手去端茶。
不料她抬手的動作太猛，竟然一下子把茶杯撞翻了，淩慧芊慌得連忙用袖子擦拭著桌子的水，連聲道歉：“看我笨手笨腳的，給七姐姐添麻煩。”
淩玥忽然覺得這一幕特別熟悉，心裏的預感也猛然強烈了起來，她拉住淩慧芊的袖子，不動聲色地說道：“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我叫小丫鬟進來收拾。”
說著她便轉過臉衝著門外叫人，眼角的餘光卻一直密切注視著淩慧芊的動作。
果然趁她轉頭的瞬間，淩玥瞟見淩慧芊的左手手悄悄地伸向了小炕幾底下，快速地動作了幾下才抽了回來。
淩玥壓住心頭的怒火，臉上卻露出一個溫柔大方的笑容來：“看你袖子口都濕了，快去火盆旁邊烤烤。”
這是淩慧芊進房以來，淩玥第一次向她表示善意，淩慧芊微微一愣，轉瞬便露出一個受寵若驚的表情：“不妨事的，謝謝姐姐關心。”
淩玥和淩慧芊走到火籠旁邊坐下，霜兒在炕幾旁收拾著，淩玥注意到淩慧芊時不時看看霜兒的動作，似乎在擔心著什麽。
淩玥隻當沒看見，和淩慧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家常。
等霜兒收拾好了關門出去，淩慧芊才收回目光，沒等淩玥反應過來，就見淩慧芊忽然哭了起來。
盡管對淩慧芊的精湛演技有了心理準備，淩玥還是有那麽一瞬間的意外，這是啥情況，好好地她咋就哭上了？
隻見淩慧芊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楚楚可憐，仿佛是滿腹辛酸無人訴說，瞅她不斷用帕子擦拭著眼角，眼中泛著滾滾的淚花，淩玥居然很不厚道地猜測，說不準這帕子上抹了不少洋蔥，要不然淩慧芊怎麽能哭得這麽逼真呢？
淩慧芊一邊哭得哽咽難言，一邊抽抽搭搭地說道：“我知道姐姐怪我，可是我也是被逼的啊！姐姐回府這麽久，該知道我們太太是什麽樣的人。她存心陷害姐姐，逼著我做這種事，我要是不做，她就要打死我！姐姐，我是不情願的啊！你不要怪我了好不好？”
淩玥抽了抽嘴角，一時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這事兒都過去這麽長時間了，淩慧芊才想起來跟她道歉？這廝是反射弧過長嗎？
不過看她哭得這麽情真意切後悔不迭，要是淩玥剛才沒看見她的小動作，還真以為她是誠心誠意來懺悔的。
隻可惜，淩玥不是坐在小黑屋裏等著聽人懺悔的神父，淩慧芊也不是真心實意來悔過的朝拜者。
看淩玥愣怔的表情，淩慧芊還當她不相信自己的話，趕緊說道：“姐姐可是不信我？姐姐你靜下心來想想，我們太太要對付姐姐，是以為姐姐手裏有老太太的東西，可是就算我們太太成功了，我又能得到什麽好處？依我們太太的性子，可會分給我一分一毫？要不是出於無奈，我又何苦做這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淩慧芊越說越是激動，最後直接指天畫地的發誓：“要是我存心要害姐姐，就讓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看她演出如此賣力，淩玥怎麽好不賣給她個麵子，她趕緊伸手捂住淩慧芊的嘴，一副深信不疑的樣子：“這種話哪是隨便說的？妹妹太糊塗了。”
聽到淩玥的稱呼終於從八姑娘升級為妹妹，淩慧芊的眼眶泛起幾分感動的淚光：“姐姐，我真的知道錯了，這些日我寢食難安，生怕姐姐責怪我。可是沒想到姐姐你這樣寬和，別說暗地使壞，就連重話也沒說過我一句。姐姐這個樣子，我更是心裏愧疚，若不是今日把心裏話都說給姐姐聽，我……我這心成日裏就像泡在熱油鍋裏那麽難受啊！”
淩玥溫柔地看著她，笑得那叫一個大度：“妹妹又說傻話了，咱們姐妹之間哪有那麽多過節？我知道你的心，這就夠了。”
這話說出來，連淩玥自己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過這招顯然很奏效，淩慧芊不再哭天喊地，取而代之的則是感恩的笑容，兩人演了會兒姐妹情深，淩慧芊才依依不舍地告辭了。
笑眯眯地揮著小手帕給淩慧芊送行，千叮嚀萬囑咐地說沒事一定要常來坐坐，淩玥索性將這場大戲唱到了底。
等淩慧芊一轉身，淩玥臉上的笑容就如同春天的冰水，瞬間化了個幹淨。
吩咐小荷守住門，淩玥立刻回屋，直奔窗邊，將炕幾上的東西統統劃拉到一邊，將小炕幾徹底翻了過來。
待看到桌子底下粘著的東西，淩玥頓時攥緊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