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 玉雕先生
“我叫陸安,是酒香堂的掌事。”一個麵容俊朗的男子微微俯身問向男孩。
“你願意和我一隊嗎?”
男孩回頭請示長老,見長老點頭,他這才回過頭對陸安緊張又認真的點了點頭。
陸安笑了笑,摸了摸他的頭,道:
“走吧。”
“先生不再邀請別的人了嗎?”
“不用,我們二人足以。”
……
“先生為何要在梳子上刻字?”
男子溫和一笑道:“你瞧這上麵刻的是何字?”
男孩低頭翻出一個梳子念道:“一花一世界。”
“背麵還有。”
“一佛一如來。”
“諸惡莫作,諸善奉行。”
男孩恍然大悟:“豆子明白了,所謂賣梳子並不非要讓和尚自己用,他們可以出售這些梳子給來上香拜佛的人們,這些人都是信佛的,定是也信仰佛家偈語的,若是梳子上刻了這些話,定能大賣。”
“嗯。”男子欣慰地點點頭,“走吧。”
“是,先生。”
……
“二號、三號、六號、七號、十一號……”
“先生!我們被選上了!”男孩忍不住高興地跟陸安說道。
陸安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腦袋。
“考核已經結束,你可以走了。”
“先生……”
“先生,我可以跟著您嗎?”
“跟我做什麽?”
男孩支支吾吾道:“長老說讓我跟著先生您做事,您為人穩重,是做大事的人,豆子雖然什麽都不會,但如果先生願意帶我,我肯定好好幹。”
“我這幹的可是耍刀子的活,你當真願意跟著我幹?”
“耍……耍刀子?那……那我也願意!”
男子笑了,夕陽傾灑。
“那便走吧。”
“謝謝先生!”
……
當年和先生機緣巧合之下遇見,一起通過了考核,如今他成為先生的學徒,在先生手下做事已三年。
先生是名動五國的玉雕大師。
能被先生選做弟子,豆子覺得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先生是中原人士,來江南幾年,依舊難適應這裏的氣候。
豆子問先生為何不回中原去,先生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先生很喜歡玉雕,或許有子承父業的原因,但這一行先生一做就做了八年。
豆子又問先生,若是換個選擇,還做玉雕嗎。
先生沒說話,豆子換了個問法:先生有沒有別的想做的。
有,寫書。
先生喜歡寫武俠書,可家裏不讓,父親拿走了先生的最愛的長劍,收了先生最愛的書。
先生沒再往下說,豆子也不再追問,安安靜靜看先生雕刻。
先生執刀,一起一揚,一頓一挫,轉折、頓挫、凹凸、起伏,一深一淺,一急一緩,雕刻者的感情隨著走出的刀鋒流露在了玉上。
先生吹了吹手中的玉雕。
——
“你們!”乞丐中一個年級較小的男孩氣紅了臉,若不是一旁的長輩拉著,他早就衝上去打人了。
長輩年紀稍大一些,穿得比其他乞丐稍好一些,應是這裏麵的長老,他低聲教誨:
“豆子,我們道係丐幫講究平心靜氣,不與此等凡夫俗子貧嘴。”
閆大人看見此景,一個眼神給出,忽然從柱子兩側走出幾個黑衣人,將方才說話的以及周圍跟著譏笑的人都丟了出去。
大門一關,他冷聲道:“我們仙居樓,不要這般品行不端之人,就算是乞討之人,我樓敬當一視同仁!”
此話一出,下麵人都噤了聲,心裏越發佩服這仙居的作風。角落裏的丐幫長老會心一笑,不動聲色地向前走了走,不再站在角落裏。
眾人一看此等形勢,自然不敢再嘲諷與鄙看這幾個乞丐。
“好了,想必大家都很關心考核的內容。”閆大人頓了頓,嚴肅道:
“本次考核方式是團隊考核。”
底下人一愣,他們幾乎都是單人來的,都是小本買賣,哪裏來的什麽團隊?
“閆大人,團隊考核是怎麽個考法?難道要我們現組不成?”
閆大人點點頭:“不錯,就是要你們在現場的人中,找到你覺得合適的隊長或隊友,邀請他和你組隊,組隊成功後完成我們的任務?”
“大人,是什麽樣的任務啊?”
“那組隊需要幾個人呀?”
“諸位安靜,聽我一一解釋。”閆大人輕咳靜場,“團隊最低要有一名掌櫃一名店員,不設上限,團隊任務是將這把梳子賣給蒲山寺的和尚。”說著閆大人掏出袖中的木梳舉起,就是平常人家用的那種,沒什麽特色。
底下人皆是一臉驚訝的表情。
把梳子賣給和尚?
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這不是明擺著上門嘲諷人家呢嗎?不被趕出來就不錯了。
閆大人沒理會下麵的嘈雜聲,繼續道:“我暫且不告訴諸位我們要招什麽樣的人,諸位隻管按照吩咐去做便是,落日之前回到這裏給我看你們的成果。”
“當然如果有選擇中途退出的,我閆某人也絕不阻攔,但憑各位意願。”
眾人都個個呆愣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好了,諸位可以自由組隊,組隊完成後領取梳子,然後就可以出發了。”
“切記要在落日之前回來,閆某就在這裏等著各位。”
幾個黑衣人從兩側走出,將大廳的門拉開,強烈的陽光招進來,示意大家此時已經紅日過了正中,時間所剩不多了。
眾人安靜了片刻,隨即嘈雜了起來。互相試探對方這個怎樣的人,聊得來則組隊,聊不來則尋找下一個目標。
“我叫陸安,是酒香堂的掌事。”一個麵容俊朗,身形始終的男子率先走向方才那個有些衝動的小乞丐豆子。
“你願意和我一隊嗎?”他微微俯身問男孩,男孩顯然愣在了原地。
豆子自己也沒想到會被人選中,畢竟很多人都不願意選丐幫。
他回頭請示長老,見長老點頭,他才回過頭對著陸安,緊張又有些認真地點了點頭。
陸安笑了笑,摸了摸他的頭隨即起身道:“走吧。”
“先生不再邀請別的人了嗎?”豆子抬頭問道。
“不用,我們二人足以。”
豆子心中一顫,有些受寵若驚,小心翼翼的緊跟著陸安走出了門。
他隱約感覺到,這位先生有著莫名的令人信任的感覺。
很快組好隊的人都陸陸續續離開了,丐幫的人要麽跟一些沒有貧富歧視的人組了隊,要麽內部組了隊,剩下的都是些商人了,吳貴還沒有選。
他已經觀察了很久,觀察每個人的語言神情動作。
看著漸漸稀少的人,他心中已經有了打算。
理發鋪的劉老板有些忐忑,向和尚買梳子這事他還真沒幹過,況且他是個開理發鋪,有沒有人來找他組隊都不一定呢。
有個人過來了道:“老劉,我們一起組隊吧。”
老劉問道:“我得先問問你有什麽想法?”
那人大笑道:“我打算給寺院裏的每個和尚買頂假發,然後讓你給他們用我們的梳子梳頭發。”
老劉聽了搖搖頭:“那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誒誒,老劉!誒……”
老劉搖著頭擺著手走開了,那人一歎,轉而尋找下一個目標。
“老劉。”有人喊他,他回頭,這人有些麵熟。
“你是……鞋商老吳?”老劉問道。
“誒呦,是了是了,正是我。”吳貴上前笑道,“咋麽樣老劉,我見你半天沒有一個中意的,你看我怎麽樣?”
“你?你有什麽法子?”老劉問道。
“我跟你說……”吳貴附在他耳邊將自己的計劃大概的說了一下。
老劉聽完眼睛一亮:“好,我跟你幹。”
吳貴寬心一笑。
“不過,我們是不是還得需要一個助演?”老劉問道。
吳貴讚同地點頭。
“你覺得會心齋的伊妹怎麽樣?”吳貴道,“聽聞伊妹不僅會做一手好的糕點,這盤發綰發的技術也是好的,周圍幾裏的女兒家都來找她綰發。綰得一手好看的秀發,正是我們需要的人。”
“我讚同。”
聽得隊友認可之後,吳貴朝著最裏麵的柱子走去。
伊妹正倚靠著柱子,悠閑地修著指甲,大有不拿考核當回事的意思。
“伊妹。”吳貴走近喊她的名字,她這才抬頭,待看清楚來人是誰,她臉上的喜色藏不住了。
“貴哥?”伊妹眉眼一彎,像是柳葉和皎月被川流倒影,在她臉上綻放出明媚的笑容。
“這麽久沒見,伊妹竟然一眼就認出了我。”
“方才就看到了,隻是不敢確定,如果你這般來找我,肯定了我的猜想。”她笑道。
吳貴也笑了。自從開了店鋪之後,很少見到以前的夥伴了,伊妹就是其中一個,二人的店又各自開在離安的南北,相見不便,很少有往來,今日一會,當真感慨萬千。
“聽聞齊三下海捕魚發了大財?”
吳貴無奈點頭:“是啊,人家現在和我們不一樣咯。”
“有什麽不一樣,這還不都是人,咋了,他還能比我們多長一條腿?”
第七十九章暮色落落誰家
吳貴被伊妹直爽的話逗笑了,笑之餘不忘給她介紹身旁的新夥伴老劉,二人相互認識了一番,這三人行的隊便組成了。其餘沒組成的都離開了大廳,到此,組隊環節告一段落,接下來就看諸隊的行動了。
“貴哥,我們的計劃是什麽?”伊妹問道。
吳貴邊走邊數著袋子裏的梳子道:“聽聞伊妹綰發很不錯,你就負責給來上香的女施主綰發。”
“綰發?”伊妹疑惑,“我們不是賣梳子給和尚嗎?”
“是啊。”吳貴停下手頭的事,笑著道:“發乃通氣之物,我們為來上香的人梳頭綰發,是將佛的氣息與他們相連,讓他們感受到佛祖在聆聽他們的願望。”
“哦,我明白了,就是利用來上香的人祈求佛祖能顯靈的願望。”
吳貴點頭:“沒錯,就是這樣。”
“老劉,你就負責給男施主梳頭。”吳貴扭頭吩咐道。
“好嘞。”
……
“一梳佛聽聞,二梳佛動情,三梳佛渡人。”婦女長長的烏發在伊妹手下被梳得順順溜溜,她巧手一番,幾下便綰出了個雲鬢再插上素色簪,婦人高興的對著鏡子照了照,直誇伊妹手巧。
“並非我手巧,您心誠,這佛祖呀就顯靈了。”伊妹笑著道。
“好,那真是太好了。希望老爺的病早日好起來。”婦人合掌又對著佛祖拜了拜,末了,對著伊妹道:“這梳子賣嗎?”
伊妹一聽笑了:“你若喜歡我們就賣給您。”其他婦女見此景,也紛紛上前想要綰發和買梳子。
吳貴和老劉相視一笑,一旁的主持也笑著點點頭。在他眼裏,這一組算是合格了,可以報給閆大人了。
陸安和豆子出發的早,但是卻是較晚到的,緣由是路上拐了個彎去找了一個木匠。豆子看著都被刻上字的梳子,好奇問道:
“先生為何要在梳子上刻字?”先生難道不著急賣掉梳子嗎?
陸安溫和一笑道:“你瞧這上麵刻的是何字?”
豆子低頭從袋子中翻出一個梳子念道:“一花一世界。”
“背麵還有。”
豆子翻過梳子背麵。
“一佛一如來。”
他又拿出一個念道:“諸惡莫作。”
“諸善奉行。”
讀完後,他反應過來了,連忙道:“豆子明白了,所謂賣梳子並不非要讓和尚自己用,他們可以出售這些梳子給來上香拜佛的人們,這些人都是信佛的,定是也信仰佛家偈語的,若是梳子上刻了這些話,定能大賣。”
“嗯。”陸安欣慰地點點頭,“走吧。”
“是,先生。”豆子笑著跟上前麵人。
暮色漸近,大廳內還是空無一人,有些人幹脆因為一個梳子都未賣出而直接打道回府。閆裴從後麵走出,麵帶嚴肅地望著空蕩蕩的大廳,良久,歎了一口氣正轉身,忽然門外幾聲喊留住了他的腳步。
“大人!我們賣完了!”是男孩開心的喊叫聲。
接著走近一男子和一個穿著有些破舊的小孩。
緊隨其後的是兩位中年男子和一位婦女,之後又零零星星走近幾組人。待天色全暗時,大廳大門被黑衣人合上,至此沒來大廳集合的都算作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