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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九 青燈佛影

  “阿扃啊,若能倒回我們那時的相處,該多好啊。哪怕我是被孤立的人,也總好過現在這幅局麵。”


  曾經的她萬分渴望能融入到他們三人中,總覺得自己是被排斥的那一個,以至生了嫉心。


  情一字,令人墮入。


  那人眉清目秀,笑容烙印在她心裏。她是戲外聽曲的人,是一切的旁觀人,飄然在外不予插手,也無法融入。隻得在場外聽一聽便作罷。


  兒時多般憂愁,癡纏繞繞,怎料竟成積怨。


  十年後,時帝華四十六年,國公府幺女嫁予太子,次年生女常歌。後先帝駕崩,太子登基,立國號隆泰,國公府傅家從此一躍為皇親國戚。


  帝後恩愛萬分,聽本無意打擾,卻日日撞見二人情意相濃,見一日,心下便暗自難受一日,日日成疾,身子越發憔悴。


  其弟扃來看她,好幾次都發著燒,人也不由地說了些帝後不好的胡話,惹得扃心中逐漸對帝後生了間隙。


  日積月累,扃竟利欲熏心,隆泰七年殺帝後於殿內,霎時宮內血流成河。扃封閉消息,外宣帝後染疾而亡。


  次年扃稱帝,改國號康盛,朝綱大改。


  帝後遺女常歌時八歲。


  ——


  城郊一處山莊前停著一輛雕蘭馬車,馬車一旁的梨樹下站著一淡綠竹畫衣裳的男子。


  此時的梨樹一片光禿,隻剩下孤零零幾片葉子還停留在樹枝上,搖搖欲墜落之意。男子伸手接住一片落下的葉子,偏頭朝山莊內望去。


  山莊迎來的客正是剛從平澤離開的郡主常歌,她來完成最後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事情。


  山莊裏住的正是前朝的皇親貴胄。


  那人也在此。常歌進來的時候,一老婦人手裏端著剛煎好的藥,緩緩地朝屋裏走去。


  常歌連忙上前幫老婦人端過手裏的藥,道了聲:“姑姑,歌兒幫您端進去吧。”


  老婦人微微一愣,似是沒料到女子會來,手上一抖,若不是女子接著,險些灑了出去。


  “歌兒啊,你……”老婦人看著女子將煎藥端進屋子,在原地怔了許久,忽然想起裏麵還有位瘋瘋癲癲的人,連忙跟了進去。


  幸好瘋癲的人此時已經熟睡,否則萬一出什麽事故……老婦人看了一眼女子,隻見她麵色如常,定定地盯著床上的人看,神色沒有一絲情感在裏麵。


  老婦人有些慌張,心中一個害怕的想法冒出,她連忙幾步上前,猛地抓住女子的手臂道:

  “歌兒,姑姑不求你別的,隻求你放過阿扃吧,他都已經這個樣子了。”


  見女子沉默不言,她又立馬說道:“阿扃他隻是一時利欲熏心,所以才……”


  “他已經在盡力彌補他的過錯了,他一直把你當作親生女兒看待啊……”


  “姑姑。”女子清冷的聲音打斷了老婦人焦急的話語。


  “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亦不再追究。這世間真真假假、對與錯,又有誰說的清楚?”


  老婦人一愣,思慮著緩緩鬆開了她的手臂。


  女子接著道:“將舅舅交給姑姑一人照拂實乃不孝,侄女歌兒恐日後前來探望的次數甚少,在此臨行之前,特來看望二老。”


  老婦人這才回過神來,聽完她的話搖了搖頭,道:“後麵亦有那些小輩,雖不大靠譜,亦能幫襯一二。”


  女子點點頭,朝老婦人一拜。


  “今後無人照拂的日子裏,望姑姑保重身體,侄女就在此別過了。”


  老婦人擺擺手:“你走吧……”


  在常歌踏出屋子的良久,身後傳來一聲微弱的歎息,誰都清楚,這聲歎息太過沉重,是在經過無數跌宕起伏後五味雜陳的心靈終於得到開脫,數十年的積苦都化成了一聲放下的歎息,一切終歸寂靜。


  對於傅扃而言,他失去了皇位,成了癡兒。而對於常歌而言,她失去了雙親,自小與爹娘天人永隔,那鮮血淋漓的記憶,同時也伴著常暮蘭走了十三年。


  常歌未再追究傅扃,他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她自己也已經想通。雙親在,是一種人生,雙親不在,也是一種人生,兩種人生道路不同,但都可以走。


  後者就是她的既定人生,而活的足夠精彩,是她對這條人生的最大敬意。


  而今步步想來,她一人抉擇了自己的命運,掌握了自己的道路,而不至被那人操控。隻是在十幾年來許多個鮮血染成的夢裏,心口難免疼痛難耐,氣息難免堵塞不暢。


  還好,這些她都熬過來了,熬到此人來了,那個玉秀溫和的男子,有他陪著自己,倒是沒了那份隻身於天地間的悵然,也沒了次次一擲孤勇時的寂寞。


  沒想到在這場棋局中,唯一一直在的,是她的駙馬。所有的一切終於結束,此生的高山流水,往後的舉案齊眉,他和她一起走過。


  她走出山莊的門,再次遙望數十裏之外的繁華平澤,那是她活了二十四年的地方,如今她要徹徹底底的離開它,夕陽餘暉帶著耀眼的金色依然選擇照耀在金磚紅牆上,然而牆頭與雀替下的種種都已與她無關,她所向往的,是今後無盡的山水與未知的旅途。


  常歌看到在不遠處,站在梨花樹下等待的男子,麵上不由地染上笑容。


  那人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目光,看向她,朝著她遙隔伸手,溫柔笑道:“走吧。”


  “嗯。”女子燦爛回應,笑容綻放在她的臉上。


  她提著裙擺,朝他奔去。


  她的未來還有很多事可以做,和那人一起。


  馬車駛向的,是如陽光般燦爛的明亮大道。


  冉澤泉道:“沔夏的齊將軍帶著人馬來了,郡主派他去了那邊。”


  “沔夏也來支援了?那勝算也大了些了。”沅渙放心一笑。


  冉澤泉點點頭:“就是不知他那邊情況如何?”


  再說齊鈞這邊,到了虞城,他勸說城主將百姓整體安置到後方的汀蘭城,騰出整個城池來實施計劃。


  城主見中原軍來了,深感在喪城的邊緣得救,連忙吩咐下去,安撫百姓,連夜出城。隨後齊鈞帶人藏在城中各個角落,讓一部分士兵偽裝成柔弱百姓的樣子。


  北槊軍攻打完虞城北的小城之後,在離城不遠之處休整一夜,於第二天清晨發起進攻,很快將虞城攻打下來,挾持了所謂的“城主”和“城民”,就在北槊軍驚訝於自身不到一天便可攻打下一座城池的勢力,沾沾自喜,認為其進攻態勢已經銳不可當,不日便可稱霸平瑀之時。


  被俘虜的百姓忽然搖身一變,拿出藏起來的刀劍向他們衝來,四周更是不計其數的震耳欲聾的呐喊聲,北槊軍被殺個措手不及。


  齊鈞驍勇善戰,不到數日竟直直將北槊東北路線攻下來的兩座大城一小城奪回,並將其逼退回兩國在東北的原定邊界。


  北槊東北軍拐道選擇幫助北部主力軍,齊鈞同樣帶人一路橫穿,易於中原大軍會晤,此番二方除了正麵應戰,別無他法。


  然中原軍損失慘重,沔夏十峪所帶人手不足,三位將領未有把握能將北槊一舉擊退。


  正值萬分關鍵時局,一批神秘人馬到場支援,足足有五千人之多。


  三位將領在得知這些是郡主駙馬仙居樓的勢力時,都紛紛咋舌。


  不愧是居五國勢力前十的勢力,果真雄厚。


  領隊的是位自稱十三姨的女堂主,見到三人第一句話先道歉,說是仙居主要勢力都在東辰,加之近月東辰易整改朝綱,多事之秋,調動人手不易,才姍姍趕來,望他們能夠原諒。


  三人自是也沒在意,能來就已經是天佑他們了。


  十三姨帶足了糧草給幾隊人馬分發了下去,新增的隊伍都暫時編入了中原軍。此時,打嬴北槊他們已是勢在必得。


  這一日霧起,中原軍在一連幾日的摸清地形和敵方布陣之後,乘著茫茫大霧率先發起了箭攻,對麵慘叫聲連連,待霧散之後即發起猛烈攻打,北槊軍連連敗退,不出五日便被迫退回了戎城邊界線後。


  北槊將軍連忙下令撤退,北槊皇帝聽聞戰事將敗,且中原軍有欲欲繼續進犯北槊領域之意圖,連忙譴派使者以求和。


  常歌下令停止戰事,召中原軍回京為其嘉獎,北槊帝派正式的使團來之後,常歌與其簽訂了百年之內互不侵犯、友好往來的條約,與北槊一戰這才算告終。


  外部的事算是解決了,內部的爛攤子落下了不少。


  常歌暫時以代政的身份第一時間下令實施了整頓休息、重建家園、發放補貼等恢複國家元氣的措施,隨即又頒布了建設社會設施、鼓勵商人經商促進平瑀經濟發展、重新建立郡縣製度、發行銀票代替笨重難控量的碎銀等一係列長遠計劃。


  隨便還以飛鴿傳書的形式,遠程指導某位被逼上皇位的可憐人,幫助他管理國家。


  一時間平瑀迅速發展成為五國之首,埏候緊隨其後。


  常歌將淵藪閣中一部分有能力且願意入仕的人,招攬到朝廷做官,對朝內進行大整改;展開新一輪的選賢,朝廷人才得到填補。隨便讓她物色幾個能幹的。


  至於用途嘛……常歌笑了笑,以後就知道了。


  地寇那邊也受了政策的恩惠,尤其是郡主還為他們頒發了“扶貧救難”的錦旗,這讓這群漢子們一把鼻涕一把淚,感動的痛哭流涕,備受鼓舞,從此踏上了幫助周圍百姓的“不歸路”,成為百姓心中的好寨子、好幫子。濟水也因為是郡主曾經管轄的地方而聲名大噪,且受到一些政策優惠,在幾年的大力發展後,成為僅次於平澤的第二大都城,成為互通沔夏和平瑀的重要經濟來往樞紐。


  仙居樓旗下的業務同樣越做越大,常歌幹脆將淵藪的人也並入仙居。反正她和駙馬都是一家人了,勢力合並更有優勢。仙居自此一躍成為五國頂級勢力,成為許多商人夢寐以求的崗位之地。


  做完這一係列事情之後,常歌宣布了自己退出代政的決定。


  她終歸隻是來複仇的,如今仇人癡傻,朝中奸邪大勢已亡,她心不在做官,誌不在登皇,坐著那冷冰冰的大椅,委實不是她所願。


  眾臣一籌莫展,若沒了如同郡主一般有能力的主心骨,恐朝廷陷入一盤散沙之地。


  常歌自是替朝廷想好了後路,她提議采用舉薦製,組成會議團,推選決定有才能之人任帝,並且開創文帝武帝,二帝之製。


  大臣對這個想法商議之後覺得可行,常歌選出了有才能的十人作為會議團,又於會議團商量文武二帝的最佳人選。


  “羅愛卿過於優柔寡斷,沈將軍不善言談,二人為帝伴,不妥不妥。”常歌搖頭否決。


  “那秦將軍和言尚書如何?”


  常歌想了想還是搖頭:“二人都太過保守,無法對平瑀有一些創新之治。”


  “我倒是有兩個推薦。”杜佑說道。


  “說來聽聽。”常歌轉頭看向他。


  “你覺得姚群和廣白二人如何?”


  常歌秀眉一挑,眸子一亮摸著下巴點頭道:“我覺得甚好。姚尚書為人機密能幹好學,廣尚書溫文理性有謀略。不錯,不錯。”


  第二日早朝,大臣整齊安靜站在階下,而龍椅上卻沒有平日裏女子的身影。


  眾人生疑,隻見一公公手持黃帛聖旨,清了清嗓子,展開念道:

  “奉天承運,代政詔曰:


  從即日起,本宮卸任代政,實行文武二帝製、會議選拔製新製度,且經本宮與新任十位會議團參臣商榷後,定姚群姚大人為新任武帝,定廣白廣大人為新任文帝,從即日起任位,欽此——”


  到了皇宮做客的時候,便多了個太子。那人生得眉清目秀,又彬彬有禮,哪個少女見了不心動?雲聽亦然。可那人望向菀兒妹妹的眼光,注定她隻能袖手旁觀,一次次黯然離場。


  雲聽雲聽,這名字起得當真諷刺,像是一切的旁觀人,飄然在外不予插手,也無法融入。隻得在場外聽一聽便作罷。


  兒時多般憂愁,癡纏繞繞,怎料竟成積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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