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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娃娃親(1)

  初春的中原天朗氣清,過完了寒冷的嚴冬和熱鬧的元日,緊接而至的,便是春風的悄然而至,萬物都換上了新的麵孔。


  寒氣褪去,春意襲來,一身藍色雲紋錦衣男子正昂首挺胸,在各廊間來回穿梭,腰間別著個紅玉子。雙手負後,神情得意,視線環顧正在忙碌的下人們。


  昨日杜望在各同輩中勝出,接任了家主之位,成了杜陵杜氏的第二十三代家主。他分外高興,隔日就別著象征著家主之位的紅玉子出來,四處顯擺,裝作一副威嚴的樣子。


  一些熟悉他為人的下人不禁暗自發笑。


  不像,裝的一點也不像。


  這二老爺平日裏都笑得宛如彌勒佛一般,今天刻意板起臉,反差之大令人生笑。


  “柳綠啊,這邊的花再整理整理。”


  “花紅啊,那邊的樹雜枝太多了,剪掉剪掉。”


  “誒呦,這匾額開了一個角,大吉,你去搬梯子過來把它釘好。”


  “這窗花太單調了,大利去找木匠訂做一個新的窗花,要有竹子圖樣的。”


  ……


  “老爺這是高興過頭了。”一紫衣羅裙的婦人扶著微隆的肚子走來,侍女小心翼翼地在一旁扶著。


  “誒呦呦我的夫人咯,你怎麽不在屋中好生歇著,萬一磕著碰著了……”


  “老爺也真是的,這才幾個月,就讓我在屋裏待著,都快悶死了,好不容易天氣好了想出來透透氣都被你說三道四的。”婦人抱怨道。


  “誒呦我的好夫人,這不是怕你傷著嗎?沒說不讓你出來……好好好,咱散步,為夫陪你散步。”


  侍女讓出位置,杜望扶著婦人的手臂,一手護著她的腰,緩緩陪著她往前走。


  邊走邊道:“我兒啊,爹跟你說,這做人呐首先要誠信,其次要靈活;這做事啊首先要認真,其次要光明磊落……”


  “你給誰說呢?”


  “咱們兒子啊。”杜望絮叨中不忘騰出來回答夫人的問題。


  “八字還沒一撇呢,在肚子裏成都沒成型呢,能聽見你說話就怪了。再說了,你咋知道他就是個男孩了?”婦人朝男人翻了個白眼。這麽大個人了幼稚的跟個小孩似的。


  “誒呀這叫教育要從胎兒抓起。”男人據理力爭道,“怎麽不是男孩了?我說他是男孩,他就是男孩。”


  婦人騰出手一把揪起男人的耳朵,氣憤道:“你再說一遍?”


  “夫人快放手啊!是女孩,是女孩……”男人痛的齜牙咧嘴。


  婦人冷哼一聲放手,氣道:“我不生了,要生你自己生去。”


  “別呀夫人……咱們有話好商量唄……”


  “你跟你莫須有的兒子商量去吧。”婦人快步往前走。


  “夫人小心,夫人走慢點!”杜望連忙快步趕上婦人的步伐,扶著她放慢腳步道:


  “夫人為何就那麽想要個女孩?”


  婦人給他第二個白眼回擊道:“那你為什麽想要男孩?”


  杜望被嗆得無言以對。


  婦人歎氣,喃喃細語道:“我可不希望生個男孩像他爹一樣,整日跟那彌勒佛似的傻笑。生女孩多好,女孩溫柔聽話,我還能教她琴棋書畫。”


  男人聽了汗顏。


  夫人對女孩的執著不比他對男孩的執著少。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靈寶因為去年的大雪凍死了不少莊稼,今年春天時,許多家都有些愁苦,商鋪的生意比往年慘淡了些許。


  杜家亦是以經商為生,時運不濟,大勢所趨,隱隱有滯銷之勢。杜望沒任家主幾天便碰到了這般的生意不順,令他愁苦萬分,連連讓店鋪推出了好幾波促銷,卻都不見起色。


  杜望心裏發愁,這人一愁了不能老憋著,容易積鬱。


  待在書房裏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對策的杜望,決定到洛河邊走走。他想,說不定走著走著就走出想法了。


  ——


  黑色暗紋流雲袍被風吹起,男子一聲令下,瞬間血濺滿地。死掉的都是之前收購時不同意的,留下的是已經被收購的,以及……


  男子一步步向上走近,高位上的那人害怕著,雙腿都在顫抖,龍椅都坐不住了,男子單手將他拎起,拋下台階。


  一旁的右護法帶人押著東辰皇室,見自家主子把人直接拎起來,錯愣地看了看自家主子瘦骨如柴的身子,又看了看辰帝的大腹便便,最後又看到某人站在龍椅前還不住發抖的胳膊。


  右護法扶額內心是一陣無語。


  主子,手不疼嗎?胳膊咧著沒?您這脆弱的小身板就別裝酷了成嗎,那胖皇帝是您能拎起來的嗎,咱注意點自己的身體成嗎?

  麵具底下露出生寒的笑容,男子掃視著整個血海大殿,最後視線看向站在一旁顫抖的重臣和皇族。


  包括那個拋棄阿娘的爹,和欺負他數年的兄長們。


  他一邊拿起玉璽在手中把玩,一邊漫不經心地開口:“想知道我是誰嗎?”


  一個大臣欲言又止。


  “嗯?”男子眼神直接鎖定在大臣身上,淡淡道,“你來說說我是誰?”


  大臣被一旁不知哪個人推了出來,他戰戰兢兢,承受不住男子冰冷的眼神“撲騰”一聲跪在地上道:“大人您、您是仙居樓主……”


  眾人驚愕,方才沒發現這群黑衣人衣服上的標識的人,此時都想起來了。


  一骨一葉,仙居現。一節竹骨加上葉子是仙居樓的標誌。


  他們怎麽也沒想到,一個名聲在外的江湖勢力怎麽來摻和朝廷。


  “嗯。”男子點點頭不置可否,一挑眉問道:“還有呢?”


  “還有……”


  眾人都低著頭,不吭聲。


  忽然,大殿外傳一聲沉重的男聲。


  “佑兒。”


  男子一愣,抬頭看向殿外。


  隻見一略顯老態的中年男子攙扶著一年過六甲的老婦人進來。


  中年男子是鄭路,是兒時帶他去平瑀的那位大人,阿娘的同鄉,對他關照有加,後來去了別地任地方官,此後再無緣見麵,沒想到今日竟在此番場景相見。


  “佑兒啊,伯伯知你苦楚,但莫要傷及無辜了,趁還未釀下大錯,及早收手為好。”


  佑兒?眾人大驚,據他們所知名字裏含“佑”的,恐怕隻有那位……


  “鄭伯,太後。”男子走下台階,朝二位長者行禮。


  “你當真是佑兒?”老太太花著眼睛,蹣跚著走上前想要看清杜佑。


  杜佑無奈,隻好摘下麵具。


  在他摘下的那一刻,周圍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這……這不就是那位體弱多病的六皇子嗎?

  方才那般冷血無情的仙居樓樓主竟然是一直被忽視的六皇子杜佑。眾人心情久久不能平靜。辰帝眼珠子瞪著,死死盯著杜佑,心中更是懊悔萬分,當初把他派去平瑀和親,誰知道竟是這麽大的一個禍患,早知今日這般,當初就應該讓他一同陪他那低賤的母親去了。


  杜佑察覺到一旁憤恨的眼神但沒有理會,走近扶住年邁的老太太,臉色不似方才那般淩厲。


  “太後,我是佑兒,我回來了。”男子溫柔肯定的語氣讓老太太的眼淚一下子流出。


  “好,佑兒回來了,回來了……”老太太哽咽著,雙手緊緊攥住他的手,“三年了……去了永安之後,你又到了平瑀,我這老太太再也沒能見上你一麵。”


  杜佑溫聲道:“這不是回來了嗎,太後您身子不好,快些回去吧。”


  太後神色憂愁,不放心道:“佑兒啊,別為難皇上,別為難他……”


  杜佑笑著點頭,對著鄭路道:“鄭伯,送太後回寢宮歇息吧。”


  鄭路上前扶著老太太,看了杜佑良久才歎息一聲道:“別做的太絕。”


  男子點頭稱是。


  ……


  自從掛名仙居鞋業之後,吳貴的生意是越做越大,越做越火,許多人都來他這裏買鞋,商鋪都蓋到三層了,店麵也越翻越新。


  近日正在籌劃在東三街開一家連鎖店,吳貴正欣喜的核對著各項工作,忽然外麵傳來嘈雜的嚷嚷聲。


  “出事了!出事了!”


  吳貴大驚,出什麽事了?他連忙放下手頭的活,出門一看,大街上的人全都往皇宮的方向聚集。


  他連忙上前攔住一位麵善的小夥子問道:“請問這是出了何事?”


  那小夥子也是一臉疑惑道:“不知道……聽說好像是皇帝被挾持了。”


  “被挾持?誰如此大膽?”吳貴更驚訝了,跟著人流也想去一探究竟。


  離安的百姓將宮門口圍的水泄不通,人群議論紛紛。


  “這是咋回事?方才就見一群黑衣人烏泱泱的進了宮,幾個城門那邊也都被黑衣人圍了起來。”


  “怎麽會這樣,到底是什麽人能有這麽大的本事?”


  “不知道啊……誒,出來了出來了,快看!”


  宮門帶著沉重的響聲從裏麵打開,一群黑衣人走出,整齊排在宮門兩側,一位著青服的男子舉著一旨皇帛走出,身旁跟著同樣著青衣的男子,手裏端著放置了玉璽的木盤。


  “諸位。”男子一開口,渾厚有力,底下的百姓瞬間安靜了下來。


  人群中個別幾個人驚呼起來。


  “是閆大人!仙居樓的閆大人!”


  其餘人則一臉疑惑,仙居樓的人怎麽會在這裏?


  閆裴清了清嗓子,繼續高聲道:“水患頻發,經濟匱乏,災害橫生,百姓貧苦而皇室荒淫無道,長久如此,東辰亡日不久矣。”


  “朝廷傾頹,我仙居作為忠義之士的表率,深堪國憂,而今埏候處於危難之際,患於破滅之災,我等不忍於見到家國破裂之時,遂集合埏候愛國忠義之士,進諫勸阻陛下。”


  “怎料陛下聽信小人讒言,不為我等所動,竟下令誅殺忠義之士,令我等寒心。”


  閆裴越說越激動,底下人的情緒也被調動起來。


  不知誰喊了句“退位”,竟帶著底下一幹人都紛紛舉起胳膊跟著喊。


  “退位!”


  “這樣的狗皇帝我們不要!”


  積怨久了,一旦被點燃,緊接而來的就是洶湧的怒火,一發不可收拾。


  “讓位!讓那皇帝老兒下來!”人們激動的呐喊。


  “朝廷根本不管我們百姓的死活!”


  “水患也不治!我家的田地都淹了!”


  其餘人跟著附和:“是啊,我家都沒有存糧了,家母愁的病又犯了。”


  “我家也是……”


  埏候的百姓就是被點燃的油桶,一句接著一句的怨憤在人群中傳開,民生之幽怨,昭然若是。


  “諸位請稍安勿躁。”閆裴高聲喊道,良久底下才漸漸安靜下來。


  他於是開口道:“幸得太後相助,太後執掌鳳印,立此文書,以昭天下。”


  “太後懿旨?”眾人疑惑不解,為何太後會出麵下旨。


  閆裴展開明黃色的帛,高聲宣旨:


  “奉天承運,太後懿旨:


  今帝聽信小人讒言,不明忠義之事,難當大任,縱違祖背禮,亦要令其退位,還天下明君。”


  百姓這才反應過來,東辰當真是要易主了。


  埏候的天也要變了。


  ——


  仙居總樓。


  一著淡綠竹畫、戴著銀質麵具的男子剛換下一身黑衣。他著實不大喜歡那個顏色,陰翳般好似要把他吞沒。


  如今家仇已報,他已不再追究多過,抹去了一些無用之人,也算是為埏候的百姓做一些貢獻。


  “主上。”房間內閃現一名男子,是右護法。他抱拳行禮道,“消息已經放出去了,閆堂主在宮門前宣公文,百姓情緒都很激動。”


  杜佑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後道:“其他地方如何?”


  右護法如實回答:“各地的反響不錯,尤其是士商,一聽聞仙居為忠義之士發聲,紛紛或舉行起義、或捐助財務進行支持。”


  “朝廷中人支持仙居的都留下了,不支持的被流放到了蠻荒之地。”


  杜佑點頭,想了想,緩緩開口道:“皇室的人都送到郊外吧。”


  右護法詫異:“都送嗎?”


  “太後年紀大了,就讓她待在寢宮吧,有鄭伯照顧著,倒也安心。”


  他拿起懷中的折扇展開,思考了良久又道:“成年的皇子也同樣流放吧,幼童和婦女留在郊外,派人照顧著些。”


  “那人……。”杜佑怔了怔,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放棄。


  “去西邊的行宮吧。找人看守著,在那裏好好讓他頤養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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