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發詔令 濟水郡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常歌郡主犯下大錯，謫任平澤郡郡守，即日啟程……”
“郡主殿下，接旨吧。”
天色漸暗，烏雲一個勁地壓向低空。雲越來越厚，天越顯低沉，一時間，天昏地暗，這片可怕的黑暗像貪婪的惡魔一樣，似要把正在緩緩前駛的雕蘭馬車狠狠吞下。
陰沉壓抑。傾刻間，狂風大作，蒼穹烏雲密布，伴隨著震耳的雷聲和刺眼的閃電，落起了雨，雨勢漸大，肆虐起來。雨水像無數條線似的刷刷落下，衝洗著地上渺小的一切。狂風卷著豆大的雨珠像無數條鞭子，狠命地撞擊著搖搖欲墜的馬車，發出“咣咣”的聲音，周圍的樹隨著狂風大雨猛烈的搖著，樹葉發出“嘩嘩”的聲音，天地被一幅巨大珠簾覆蓋了。
雕蘭馬車上，氣氛略有些沉悶，外麵洗禮著雨，車內女子則一動不動地坐著，耳旁響著“嘩嘩”的雨聲，她卻置若罔聞，纖細的手死死地攥著聖旨，都把錦帛攥皺了。
她麵無表情，眼神也不知再看那裏，隻是喃喃道：
“他們怎麽可以這樣……怎麽可以……”小皇子冰冷的屍體就放在她眼前時，她腦子一片空白，心中隻有一個想法——將麵前人麵黑心的人全部殺掉。
沉默了良久，她忽然輕聲問道：“是我害死了小皇子嗎？”
身旁的杜佑沒說話，輕輕掰開她攥得發紅的手，揉了揉方才被指甲弄紅的掌心，然後緩緩道：
“事情不是你做的，與你無關。”
“他們害了小皇子，他們要為此付出代價。你若不為小皇子報仇，這世上就沒人會為他伸冤了。”
“所以你要振作起來，現在當務之急是想辦法回來。”
“你明白了嗎？”他柔聲的安慰與開導，令常歌情緒穩定下來不少，她點點頭，冷靜了下來。
“相反，我覺得離開平澤，謫任濟水，也是個好機會。”
常歌一聽，覺得定是駙馬又有新想法了，情緒也收了，連忙問道：
“駙馬此話怎講？”
杜佑溫和一笑：“大皇子此番如此迫切想把你趕出皇都，定是右相那邊要在皇都動一些手腳。”
常歌點點頭。確實如此。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此番被迫到濟水任職，不在皇都，受牽連少；以淵藪閣的勢力，想要掌握右相的計劃，應該還是可以弄清一二。”
“再者，郡主在濟水可以培養一些勢力，在職期間多做一些為民的好事，增長民間的名聲，這樣擁護郡主的人自然就多了。”
常歌思慮了一番，覺著駙馬此番言語甚是明智，她覺著自己想開了，笑著道：
“反正他們也不想我留在這裏，多留一會就多一份危險。”
杜佑笑著點點頭。
雨竟然越下越小了，閃電和雷聲都消失在雲層裏，低空的烏雲也慢慢散開，露出晴朗的天。
顏兒：“郡主，府邸到了。”
常歌和杜佑前後下了馬車，一旁的顏兒憂心忡忡的看著自家主子，動了動唇，卻始終沒說什麽。
常歌也看出了自己侍女的擔心，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著道：“沒事，別擔心。”
顏兒心裏雖想著怎麽會不擔心，但還是選擇相信郡主。
她點點頭道：“那屬下去將府上重要文件帶到密室鎖好。”
常歌道：“留一部分守府，剩下的人跟本宮去濟水，讓白若帶幾個功夫好的暗衛一起。”
顏兒：“是，郡主和駙馬行囊就交給我和小磊子吧。”
“嗯，收拾好就啟程吧，耽擱不得。”
常歌對身旁的杜佑道：“我們先去廳堂歇一會，等一切安排妥當了，就可以出發了。”
杜佑點頭，跟著常歌一起到了廳堂歇息，下人來來回回忙活了一會。
收到通知的白若帶著一些暗衛趕來，白若進了廳堂見常歌。
“屬下已帶營中最精銳的暗衛而來，單憑郡主吩咐。”
常歌點點頭，接著顏兒和小磊子帶著大包小包進來。
顏兒道：“郡主吩咐的都吩咐好了，行囊和幹糧水都準備好了。”
小磊子挪步到自家公子旁邊，滿目愁容，欲語還休。
杜佑給他一個安定的眼神，小磊子也沒再糾結，想著就跟著公子和郡主就對了。
乘著天黑前，常歌帶著駙馬和手下一幹人上了路，暗衛一路上隱藏在周圍，時刻保護常歌等人的安全。
——蒼穹下的平澤依舊夜夜笙歌，有人悄然退幕，有人粉墨登場，咿咿呀呀唱著江山，將貪欲念盡數顯露，絲毫未察覺背後的危險，離場的人帶著鋪天大網歸來，這一出好戲究竟會是誰贏了賞錢。——
幾輛馬車吱吱呀呀的前進著，皇都占地格外龐大，下屬加急趕路，在天黑之前，還是未能出城，找了一間隱秘的客棧住下。天字房亮著燈盞，女子正在和手下在房間內商討要事。
她摸了摸下巴，思量道：“這離都之路……你怎麽看？”
白若謹慎想了想，道：“屬下覺得應該會有埋伏。”
女子嘴角微微上揚，帶著有些張狂與不屑的笑容。
“大皇子，或者是右相的人？”
白若點了點頭：“都有可能。”
女子在檀木椅上一撩衣袍，優雅坐下，芊芊玉手拖著下巴，朱唇輕啟：
“你覺得……他們會在何處埋伏？”
“依照上次屬下了解的地形，出城往西四裏之地進入密林，是埋伏的絕佳地點。”
女子點點頭。
“還有呢？”
白若想了想道：“再往東十七裏要盤山而行，旁有山穀，我們有地形的劣勢，是最薄弱的時候。”
女子：“帶的人可夠？”
“過密林應該沒問題，但山穀時需要小心。”
“還有別的路嗎？”
白若：“別的不太好走，而且有些繞遠。”
女子挑眉：“那就走這條路吧。”
“是，屬下這就下去讓他們準備。”
“等等，還有一件事。”女子叫住打算退下的屬下，“給我和駙馬準備麵巾和鬥笠，還有幾套普通衣服，此次我們必須低調一些。”
“是。”
白若收到命令，退下吩咐手下準備明日的行程。顏兒和小磊子去附近成衣店買了些普通衣服送到郡主和駙馬的房間，第二日啟程時，二人儼然已經變成了民間夫妻。
普通的大戶人家，帶著一些小廝去濟水省親，低調地打扮和出行不會惹人生疑，也能少惹些不必要的麻煩。
很快幾輛馬車便到了一片密林，林間密密麻麻，參天大樹圍著車馬小道，周圍濃密的葉子，一旁的灌木，都有可能有埋伏。
眾人緊繃著弦，時刻注意著四周，馬車也放慢了前行速度，周圍一片安靜。
忽然風吹草動，刹那間從樹林飛出數名黑衣人，藏在暗中的黑藍色衣著的暗衛也第一時間衝出來與之交鋒，一時間雙方打得不可開交，勢均力敵，人數也差不多。過了片刻，黑衣人便隱隱有些敗陣之勢。
白若拔劍上前，黑衣人的氣勢更弱了，漸漸占了下風，那領頭的一看，情況不對，連忙喊道：
“撤退！”
黑衣人們聽到命令，急忙想要脫身。隻見馬車內，一空靈女子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冷血與無情。
她冷聲吩咐道：“一個不留。”
暗衛得命，快刀斬亂麻，幾下就將黑衣人放倒，全部割喉而亡，剩下一個頭領，將他擒道馬車麵前。
方才的清冷聲音再次響起。
“給你一次活的機會。”
“誰派你來的？”
那領頭的朝著馬車唾了一口，道：“呸，我寧死也不會告訴你這個妖女！”
妖女？常歌挑眉，覺得這名號甚是有趣。
下一秒冷聲道：“那就死吧。”
“動手。”
暗衛得令，刀落首無。
常歌心想，她這個妖女確實很心狠手辣，嘴角一揚，對著外麵手下道：“收拾一下出發。”
眾手下：“是，主子。”
既然他們無情，也別怪她心狠手辣，小皇子的仇，一定要讓他們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
手下收拾好之後，馬車繼續上路。
日漸晌午，原地休息之後繼續前進，日頭偏西時，已經快到山腳下了，夜晚不易盤山，眾人在山腳下的一家客棧進行補給和休息。
客棧隻有一名美豔的老板娘，和一個年紀尚小的小廝，有些破爛，但還可以勉強留宿，常歌等人在此卸馬，下人將馬遷到後院喂，馬車則一同放在後院。
客棧老板娘熱情地招待常歌等人，安排了幾間還算好一點的房間，還在小灶做了些飯菜給大家。
“各位客人從哪來的啊？看起來不是我們單丘本地人。”
常歌笑了笑：“我們是經商的，路過此地，叨擾老板娘了。”
老板娘熱情笑道：“不打擾不打擾，小店寒磣了些，還望幾位客別嫌棄。店裏沒什麽吃的，做點家常小菜，您幾位嚐嚐？”
常歌點頭應著。
老板娘見她沒有嫌棄的樣子，笑著道：“誒好，您幾位先吃著，我去後院看看那馬吃的咋樣了。”
常歌製止道：“我的侍從去了，不用老板娘操心了。”
老板娘笑著道：“哎呀，那侍從哪懂我們這的草，這各地的草不盡相同，這用量也不一樣，我還是給您去看看吧。”
常歌想了想，也沒說什麽，任由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