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三章 微妙(5)
但除此之外,奧多領主還打聽到了其他人故事。
牢房裏的人聽見牢房外有說話聲,他們立刻坐起來,背靠石頭牆,聆聽門外的掙紮,這是這裏一成不變的世界中天大的新聞,嘈雜聲來自於左,那裏的樓梯通往地麵,他們聽見一個男人時而厲聲叫囂時而絕望乞求。
“你……們瘋了嗎?”那人進入他們視線範圍時正在說,那人被兩個衛兵拖拽,衛兵胸口有顯眼的標誌,那是禦林鐵衛的人,禦林鐵衛的人走在前,拿著一串叮當作響的鑰匙,克雷希恩和王家艦隊隊長喬治跟在後。
“克雷希恩大人!”囚犯聲嘶力竭地道,他認出了跟著禦林鐵衛身後的人,正是克雷希恩。“克雷希恩大人,快來救我,快放了我!我不是叛徒!我是無辜的”他是位老人,又高又瘦,銀灰色頭發,尖胡子,尊貴的長臉因恐懼而扭曲,他雖然不明白克雷希恩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是這裏的人都顯得對他很恭敬,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克雷希恩並不是被抓來的俘虜。
“克雷希恩大人!喬克裏斯大人在哪兒?我要見他!我是無辜的!快放了我!”
衛兵們對他的喊叫不予理睬,他們將抓來的犯人也關進了老人的同一件牢房。
“這兒?”站在老人的牢門前克雷希恩說道,“喬克裏斯擁有蠱惑人心的黑魔法,我已經被喬治大人所救,跟喬克裏斯陣營再無關聯”
老人跟著起立,片刻之間,他打算趁機衝出去,但那太愚蠢,他們人多勢眾,又有武器守衛也壯得像頭牛,他很可能第一關都過不了。
喬治朝看守略一點頭。“讓叛徒們互相作伴去吧。”
“我不是叛徒!”囚犯嘶喊,但守衛們渾不理會地開鎖,這名老人雖衣著樸素,隻穿了灰羊毛上衣和黑馬褲,可說話的口吻明顯是個大貴族,貴族出生幫不了他,自己也幫不了他,除非是王室成員,克雷希恩心想。
守衛將門拉開,王家艦隊隊長喬治點點頭,衛兵們便把犯人猛推進去,犯人跌跌撞撞眼看就要摔倒,幸虧被克雷希恩抓住,他立刻掙脫,往門口衝去,但門轟然關閉,砸在他蒼白富貴的臉上。
“不,”他高喊,“不!!”突然之間,所有的力量都摒棄了他,他滑到地上,手還抓著鐵欄杆,衛兵們轉身離開,留在王家艦隊隊長喬治和克雷希恩在牢門之外。
“你們不能這麽幹,”囚犯朝著守衛遠去的背影叫喊,“我可是貴族啊!”
老人這才認出他來。“您是特納家族的蓋裏特納?”
犯人扭過頭。“你是……?”
“我是克裏斯家族的托姆克裏斯。”
特納家族的蓋裏特納眨眨眼睛。“托姆克裏斯?克裏斯家族的老人?反正你們克裏斯家族的人馬上全都完蛋了!”
老人沒有否認,“記得有一次在杜布羅夫尼克城中,您穿著紅金甲胄,胸甲上鑲有天青石色的花,我杜布羅夫尼克城中見過您。”
蓋裏特納拂去衣服上肮髒的稻草。“我……我必須為我的模樣道歉。當蘭德爾家族襲取我們特納家族時,我的箱子都遺失了,隻穿一身鎖甲,戴著手上的戒指逃出來,我逃亡了很久,還是被他們抓住了。”
他竟還關心戒指,老人心想。
“無疑某個廚房小廝或者馬童此刻正穿著我的斜紋毛絨外衣和珍寶披風,在杜布羅夫尼克內神氣活現地跑來跑去,”蓋裏特納自顧自地歎氣。“大家都知道,戰爭有其可怖的一麵,我們都蒙受了沉重的損失。”
“我的船。”老人說道,“我的手下,我的幾個兒子,全沒了。”
“願……願天神領他們穿越黑暗,到達幸福的彼岸。”蓋裏特納說。
願天神給以他們公正地裁判,願天神賜予他們寬宏的慈悲,克雷希恩心想,但他把祈禱留在心裏,他不能明目張膽幫他們祈福,他們是人們眼中的叛徒,這就是力量的差距
“我最後一個兒子在城中應該沒事。”老人道,“但我侄兒卻在艦船上死了,就在上一次艦船的戰爭中死去。”
正是喬克裏斯陣營襲擊杜布羅夫尼克的那場戰役,盲目地闖入亞得裏亞海域,當時毫不在意麥克蘭德爾的布置與埋伏,克雷希恩不會忘記那場戰役。
“我侄兒馬克是艦船上的槳官,”他記得自己看見艦船被烈火吞沒。
“他們那艘船有無幸存者?”蓋裏特納問道。
“艦船載著所有船員一起焚毀沉沒,”老人說道,“我的侄兒連同其他壯士一起犧牲,徹頭徹尾的慘敗啊,蓋裏特納大人。”
老人此時意氣消沉,一蹶不振,喬克裏斯大人會怎麽說的?灰塵中的餘燼也能重新燃起熊熊烈火,他被抓來到了這裏就是餘燼。
“喬克裏斯大人絕不會投降!”蓋裏特納說道。
“蠢,真蠢!”老人坐回地上,仿佛站著對他而言太費勁。“喬克裏斯永遠也坐不上王座,事實擺在眼前,說出來也不算背叛嗎?話雖不好聽,卻是千真萬確,他的確不會投降,可他會戰死,卡薩丁家族,奧多家族,奧亦齊家族聯合清剿克裏斯家族,即使喬克裏斯大人再厲害,可他們怎麽可能敵得過!”
“如果我們特納家族還在就好了”蓋裏特納歎了一口氣。“其他領主也都一樣靠不住?”蓋裏特納又問道。
而雷克薩家族一直按兵不動,態度曖昧,他們深知很多中立的家族在坐觀成敗,他們勢單力薄,黑魔法的力量也無法拯救敗退的局勢
老人無力地擺擺手,“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麽好說的,沒想到麥克蘭德爾指揮下的王室如此厲害!”
蓋裏特納皺緊眉頭,“大人,您做了什麽?”
“我不是叛徒!絕對不是叛徒,我比任何人都更熱愛這個國家!我隻想挽救我們家族的性命和榮譽是的。”他舔舔嘴唇。“隻是我寫了許多封信,給國王,發誓說可以創造一個更好的王朝”
“您提出了什麽條件,大人?”
“這裏真髒。”老人突然說,“味道適應不了。”
“難道是便桶的味道?”蓋裏特納說邊便驚恐地瞪著便桶,“這兒難道沒廁所?究竟是什麽條件?”
“我說克裏斯家族會放棄對王座的追求,收回關於國王出身的言論,與之相對,國王不再與我們作戰,並確認我們克裏斯家族的權利,我個人會向國王宣誓效忠,然後收回所有派出的軍隊,我想,國王會讚賞這個合情合理的建議,畢竟他還要考慮到那些蘇醒巨龍可能的威脅。”
“為使條約鞏固,我還提議讓克裏斯家族的人留在杜布羅夫尼克當做人質。”他搖搖頭。“這些條件我們最多隻能保住這些,連你也看得出,對不對?
“是的,”蓋裏特納說道,“連我也看得出,除非羅尼希恩國王許諾克裏斯家族婚事,但這已經不可能了,據我所知,羅尼希恩國王早就和卡薩丁家族有婚約在先,克裏斯無疑已經沒有任何機會了,同時,克裏斯家族的人質對國王毫無用處,用來確保克裏斯不會再度背叛?您覺得可能麽?隻有死人才不會背叛!我們都明白!”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蓋裏特納又問道,“您向羅尼希恩國王提議時,他怎麽說?”
“杜布羅夫尼克王宮現在由禦前首相麥克蘭德爾主管,恐怕恐怕他的思維不大正常,哦不應該說他的思維和我們這些普通人不同,關於人質的說法瘋了,我告訴你,完全是瘋了!麥克蘭德爾把我騙到了杜布羅夫尼克談判,宣稱克裏斯家族將會一敗塗地,叫我宣誓效忠於他,效忠於王室,效忠於國王,當時的我怎麽可能答應!”
“不對!其實他說對了。”蓋裏特納說話一貫直率。“以麥克蘭德爾的能力,認準了的事,就決不會屈服,同樣,他也不可能對你們的條約妥協,或許在他的眼裏,克裏斯家族早已經會大敗,第一戰大敗之後,馬上第二戰也會這樣”
老人青筋暴突,“可我沒有選擇!如果能換來克裏斯家族的和平,我這把老骨頭豁出去又算得了什麽,但是第一戰我們輸了!這是事實!”
“您錯了,大人,你可以選擇為家族而死,但不應該來到杜布羅夫尼克,就像我想要逃離這裏,卻仍然被他們抓了回來。”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我不是叛徒!不是!沒人比我更愛這個國家!”
蓋裏特納絕望地注視他良久,然後又是一聲歎息。
老人突然抬頭。“有聲音,”他說,“聽見了嗎,蓋裏特納?有人來找我們。”
“對了,喬治和克雷希恩還沒有離開!”蓋裏特納突然想到,“晚餐時間差不多到了。”守衛們可能給他們帶來半個牛肉培根餅,外加一壺蜜酒,想到這些,老人的肚子咕咕叫。
“不,不止一個人。”
他說得對,老人聽到至少兩個人的說話聲和腳步聲,越來越響。他站起身來,走到欄杆旁,正是喬治和克雷希恩的身影。
老人拂去衣服上的稻草,“國王派人來放我了,或是王後派來的,對,或許是麥克蘭德爾絕不會讓我在這裏爛掉。”
守衛手拿一串鑰匙又出現在牢房外。
老人問道,“天神保佑,國王派你來放我?還是王後?或者是禦前首相麥克蘭德爾?”
“沒人會放你,叛徒!”守衛說道。
老人向後畏縮,仿佛被扇了一耳光。“不,我發誓,我絕對不是叛徒。你為什麽不聽?隻要國王陛下聽我解釋!”
守衛把巨大的鐵鑰匙插進鎖裏一擰,拉開牢門,生鏽的絞鏈發出尖銳的聲音。“你。”他對老人說,“過來。”
“去哪兒?”老人望著守衛,“說實話,是打算燒死我嗎?”
“有人找你,你能走路?”
“能。”老人跨出牢房,守衛再度將門關上,蓋裏特納發出一聲沮喪的叫喊。
“你這是要帶我去見喬治和克雷希恩?”老人問道。
“他們都在。”守衛說道,“就在這兒。”
在牢房的小角落便守衛已經擺好了幾張椅子,兩張椅子的上麵正坐著王家艦隊隊長喬治和克雷希恩。
老人抬手摸向胸口,他的幸運符曾裝在小皮袋裏,用皮帶掛著,沒了,他記起來,四節碎骨也沒了,但他的雙手仍然夠長,足以掐住女人的脖子,他心想。
他們將老人帶到了王家艦隊隊長喬治和克雷希恩的身邊,牆壁便是粗糙黑色石壁,摸起來涼颼颼的,火炬的光芒在前方照耀,影子於牆上忽隱忽現,老人正猜想他們找他究竟是為了什麽事情。
“你們怎麽說都行,但我絕沒有背叛這個國家。”老人首先對他們說道。
“你會的,你想背叛,我從你臉上瞧得出來,也在烈火中看到了這番景象。”王家艦隊隊長喬治說道,“說起來你算是幸運的,被麥克蘭德爾請到了這裏,免於了死亡不是嗎?”
“如你所說,難道我還應該感激他?”老人反問道。
“正是如此,托姆克裏斯大人。”克雷希恩緩緩說道,“當我脫離了喬克裏斯對我施加的黑魔法,我便明白了這一切,沒有什麽比活著更好的事情了。”
原來如此?老人沒說什麽,原來克雷希恩親王一直都是被喬克裏斯黑魔法蠱惑的,難道說喬克裏斯真的是叛軍,克裏斯家族的命運真的已經走到了盡頭。
“這不可能。”老人說道,“一定是哪裏弄錯了,這一定是麥克蘭德爾的詭計!”
“很抱歉但這就是事實,很多人都看見了,也包括我,我也沒有想到喬克裏斯他們那幾個人還會隱藏著這樣的力量”克雷希恩說道。
“據說黑魔法的力量可是來自於傳說中神秘的巨龍”王家艦隊隊長喬治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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