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世間情動

  開滿玉簪花的花圃中,滿園的花香,但他依舊清晰可聞得見她身上淡淡的酒氣。


  在她醉了之後,那樣柔軟繾綣的目光下,他幾乎覺得這一刻醉了的人是他。


  她的手已經碰上了他的麵具,隻要她輕輕一用力,便可將他戴著的麵具揭開,將那塵封的秘密、他暗藏的心思揭開。


  但是,她的手隻是摸上了冰涼的麵具,沒有任何的動作,頓在了那裏。


  “我知道,先生不喜歡別人看見你的模樣。”那一張素來張揚的麵容,此刻帶著幾分委屈,看著他,道:“就算是我,對於先生而言,依舊是旁人……”


  他半跪在她的麵前,就像是不久前的小溪畔,他為她包紮著腳上的傷口。那樣尊貴的人,卻如此心甘情願的嗬護著她,那樣的意動,無關乎容貌身份,無關乎其他。


  世間情動,不過是暮春下那一眼驚豔的琉璃色,紫藤花架下,一眼的驚鴻……


  他喉結微微滾動,最終忍不住握住覆在他麵具上的那隻手,低沉著聲音道:“沒有。”


  見他不再是之前那般的冷漠疏離,又恢複了素日裏的溫柔,不再是那樣陌生的模樣,她的心底越發委屈了。


  酒意讓她半醉半醒,倒是將心底的情緒更加沒有掩飾的暴露在了他的麵前。


  她眼尾微紅,平日裏狡黠的眼此時光芒黯淡了下來,道:“我那樣喜歡先生,可你為什麽要那樣對我?”


  長長的羽睫,有些濕潤。


  “我……”縱使如他,看著她眼角的那滴清淚,有這麽一霎那,他不想再騙她了。


  所謂天意,所謂宿命,他都可以不在乎……


  他握著她的手微微收緊,隔著麵具放在他的左側臉頰上,隻要她用力,便能將這麵具揭開,揭開那塵封的秘密、以及那不詳近乎詛咒的命運。


  就在遲疑的時候,她忽然倒了下來,他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看著她微紅的臉頰,頓時有一種啼笑皆非之感,竟然……睡著了。


  他輕輕一歎,想將她下,但睡著了的她出乎意料的黏人,緊緊拽著他的衣擺怎麽也不肯放手。他稍微一動,她便皺著眉哼哼唧唧的。


  她酒後如何的粘人他是領略過的,見她如此模樣,無奈的歎了口氣,隻得坐在石凳上,解下外衣蓋在她的身上,抱著她坐在那花圃間,舉止之間是無盡的細致溫柔。


  而在不遠處的密林裏,一人十分意外的看著花圃中舉止親密的兩個人,褐色的眼眸閃過了一抹異樣的色澤,嘴角微微勾了勾低聲道:“想不到你竟也有這麽一天,有趣……”


  也不知過了多久,謝容華是被賀蘭鐸叫醒的。


  “我的小祖宗,可算找到你了,你怎麽睡在了地上!”賀蘭鐸將謝容華扶了起來,替謝容華拍了拍身上的碎葉道。


  此時謝容華酒也醒的差不多了,隻是還是有些暈乎乎的,茫然的看著賀蘭鐸道:“方才我有些暈,就隨意尋了個地方躺下了。”


  她好像記得,有人過來,同她說了許些的話,難道是她喝醉了的錯覺?


  賀蘭鐸並不知謝容華心中所想,見謝容華梳的整整齊齊的頭發也不知在哪裏蹭的,發髻淩亂,發間還沾著落花。縱使是穿著一襲男裝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但依舊難掩其眉眼間的風流,嘖嘖取笑道:“幸而是我找到的你,若是哪個男子見了你這般模樣,還不得吃了你……”


  謝容華早就習慣了賀蘭鐸的胡言亂語,白了她一眼,理直氣壯道:“別廢話了,幫我整理一下頭發。”


  賀蘭鐸平日裏行事雖是大大咧咧的,但畢竟是姑娘家,隨身帶著一把小象牙梳子,將謝容華的發髻解開重新給她束了起來。


  男子的發髻十分簡單,隻用一根簪子固定就是,就算是賀蘭鐸也是會梳的,也隻有謝容華如此五體不勤之人連簡單的發髻都不會。


  賀蘭鐸不過三兩下就重新將謝容華淩亂的發髻整理好,用簪子固定的時候,輕“咦”了一聲,道:“平日裏你不是喜歡戴那支鎏金蘭花簪麽,什麽時候又換了這支簪子?”


  也不怪賀蘭鐸如此驚訝,這支青玉蓮花簪式樣簡單低調,暗藏貴氣,不像是謝容華的風格。


  這青玉蓮花簪當然不是謝容華的東西,而是昨日姬桁宮宴上給她救急的!今日出門匆忙,謝容華隨手拿了一支就戴上了。


  還好賀蘭鐸隻是自言自語而已,也沒有多問,謝容華理了理有些皺褶的衣襟。


  約莫是她喝醉了在這花圃裏滾了一圈,所以衣服才皺的如此厲害。


  “怎麽會……”賀蘭鐸見謝容華整理好了衣服,二人準備回水榭的時候,忽而見謝容華站在那低呼了一聲,驚疑不定的使勁的在嗅著衣襟上沾染的味道。


  在那玉簪花的香氣掩蓋下,她的衣襟上沾染著一絲極淺極淺的香氣,但她天生嗅覺靈敏,但還是敏銳的聞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那是……荼月蕪香!

  這種香料,在今日這樣的場合,隻有一個人的身上會有!

  不過須臾之間,謝容華心中閃過了許些個念頭,臉色紅了又白,可謂精彩極了。


  “容華,你怎麽了?”賀蘭鐸見謝容華臉色不對,不解的問道。


  謝容華搖了搖頭,按捺住心中的波翻浪湧,道:“沒什麽,我們回去吧。”


  回到水榭的時候,謝容華遠遠的看到水榭中卿如晤和花自芳在對弈,肖如鳳遠遠的見了她,取笑她道:“謝小公子這一覺睡的倒是香甜。”


  眾人倒是不知謝容華醉了,隻以為是她一時偷懶,所以尋了個僻靜之處午睡。


  謝容華敷衍了肖如鳳幾句,才悄悄的問賀蘭鐸:“阿鐸,那個……君先生呢?”


  “君先生回去了呀。”賀蘭鐸不明便謝容華為何有此一問,道:“在你離席後不久,一攬芳華就來人說是有要事,將君先生給請了回去。”


  聞言,謝容華心中驚疑不定,暗道:難道是她多心了。


  可衣襟上那絲絲若有若無的荼月蕪香的味道,讓謝容華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她喝醉了是什麽德行她是最清楚不過了,若那人真的是君子樗,該不會……說了什麽胡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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