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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改觀

  作者:天際驅馳

  賀月好久才喘了口氣,暗啞著嗓子,有氣無力地說道:“我沒想到,母後把內務廷的人叫來了……”


  內務廷跟朝堂不同,是專門掌管皇家事務的,皇家之事,多由內務廷處理,比如皇家的財產,皇族成員的婚配和增減,入祠入廟,配享祭祀等等,過繼賀響,絕對繞不開內務廷。內務廷的掌權官吏,多由皇室宗親擔任。雖說內務廷的官吏也是由皇帝任命的,但賀月在內務廷也不能隻手遮天,內務廷畢竟帶著幾分家族自治的性質。


  這回太後不單反應得敏捷,還吸取了上回單槍匹馬不敵賀月的教訓,迅速召集了內務廷,合力對賀月進行迎頭痛擊。皇族貴胄什麽時候淪落到要出繼子嗣的地步?太後誓要阻止帝裔龍脈外流民間,更何況,賀響還是賀月的唯一嫡子!出繼一個庶出皇子給外姓都是天大的事,更何況出繼唯一嫡子?


  風染驟然聽聞太後把內務廷也叫進了宮裏,一齊對付賀月,隻怕過繼之事是不成的了,他心下本來就不抱多大希望,也不覺得太失望,便想安慰賀月,卻聽賀月喘了口氣,又道:“……沒事了,風染,沒事了,我答允你的,做到了……你答允我,要練功,要活下去,別叫響兒打小沒了父親。”


  風染又覺得心頭一緊,然後才緊緊抱住賀月,像要把自己擠進賀月身體裏去一般。他無法想像,賀月經曆了怎麽的一場苦戰,才取得這樣的成果。畢竟這不是靠力氣靠武功去打仗,是要靠嘴巴去說服別人,是絕對的鬥智鬥勇。過繼太子,一旦傳開,茲事體大,可以稱得上驚天動地,想必賀月做了許多讓步才能為他爭取到一個孩子,看賀月聲嘶力竭,精疲力盡的樣子,說得嗓子都啞了,這一場舌戰,絕對不比十月懷胎,一朝分娩來得輕鬆。


  風染心疼道:“別說話了,趕緊睡會,明兒還有一戰。”晚上太後這麽一鬧,過繼太子的消息肯定已經傳了出去,賀月過了內務廷這一關,明天在朝堂上,還有更難對付的群臣百官。


  大約賀月確實累得狠了,又被自己喜歡的人抱在懷裏,合體練功之事也有了鬆動,覺得心頭安然,不一會兒便睡了過去。風染卻心潮起伏,一晚都睡不著。


  次日一早,賀月起床時,便覺得身體有些沉重。風染本想起來,陪著賀月一起上朝,既然是為他爭取過繼,一起上朝,他也能替賀月分些擾。


  賀月忙叫風染睡下,聲音還有些嘶啞地說道:“瞧你這眼睛,紅通通的,又是一晚沒睡吧?快歇下。過繼的事,內務廷允可了,大致便成了。隻是得先廢儲,今兒上朝,是議廢儲的事,跟你沒關係,你安心睡,等我消息。”


  風染便披著衣服,坐在床頭,看內侍們替賀月洗漱更衣,用了早膳,風染叫內侍泡了盞濃濃的蜂蜜茶給賀月喝,既提神,又潤嗓子。


  臨走,風染道:“你叫人傳鄭修年來宮裏一趟,我有要緊話問他。”賀月傳了旨,任何人都不得靠近菁華宮,鄭修年輕功再好,也偷不進來。


  賀月笑道:“隻要你肯練功,我還拘著你做甚?白叫你怨我。自然隨你去哪兒,想見誰。隻是練功這個事,你須得小心,莫漏了風聲。”便當著風染的麵,傳了旨,叫內侍去傳喚鄭修年進宮說話。


  風染也笑道:“這會兒,你倒開恩了。那我自回府裏去找他說話罷,順便理理軍務。”


  賀月收了笑,道:“今兒別出去,在宮裏頭等我回來。你要著急,叫你表哥進來說話。再說,你是要跟他說練功的事?還叫他進宮來說,這宮裏四下都守著,才妥當。”明知道風染在不在宮裏頭等他,其實都是一樣的,隻是他想,當他在前方作戰時,後麵有個人盼著他,當他勝利凱旋時,能把捷報第一個告訴他。


  風染常年在外帶兵打仗,賀月的這種心情,自然是明白的:“好,我叫他進來說話。”


  雖然賀月發了話,叫賀響天天來給父親請安,這一天,賀響卻並沒有來。風染也不著急,想過繼之事,並沒有塵埃落定,賀響必是被太後拘管著,不讓他來給自己請安。


  風染隻覺得這一日一夜,自己都像在夢裏一樣,太不真實了。他本是打定主意,不跟賀月合體雙修的。哪知賀月忽然讓賀響叫他父親,說要過繼給他,讓他歡喜得感覺心都飛了起來,繼而太後委婉地叫了賀月去訓話,又讓他擔心得要死,每個瞬間都是煎熬,好在賀月深夜回來,帶給他的消息,又讓他喜出望外,今早送賀月上朝,又讓風染再次把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既怕賀月在朝堂上強違眾意,失了群臣的擁戴,又怕過繼之事,功虧一簣。心頭患得患失。


  相比之下,練不練功已經不是問題了,為了能夠把自家的孩兒養大,他自然是要活下去的,活得越久越好。便是過繼不成,他也不能辜負了賀月這一番為他拚死拚活,想他活下去的心。


  鄭修年已經被提拔成了京畿守軍北營都統領,是鄭家除鄭嘉外,軍職最高的將領,鄭修年雖不直接統領鄭家軍,但也具有管轄的權力,他這個鄭家旁支,也算是在鄭家家族中爭取到了舉足輕重的地位。鄭修年的母親,幾次來信,說已經搬進了梵淨山主峰,族裏派了年輕的晚輩媳婦照顧她起居,她在山上生活得挺好。


  因鄭修年是武官,軍事兵事都歸風染管,基本上武官都不需上朝點卯了,除非有事上奏。因此賀月去上朝不久,鄭修年得了召喚,便飛快地跑來了。進了宮,見了風染,上上下下地打量,笑道:“小染,瞧你這長得油光水滑的勁兒,那家夥把你養得這麽好!聽說朝堂上的大人們還以為你被關在宮裏,遭大罪了,天天替你求情,叫放了你呢。”


  風染淺淺笑著,指了指客位道:“坐罷。你現在,越來越不當我是少主了,跟我說這些沒上沒下的話。”


  “是你自己不當這少主的,可不是我叛你。不過呢,我看著你過得好,過得開心,就放心了。”


  “你便不擔心,他把我一直囚禁在宮裏頭,真當個男寵豢養起來。”


  “他便是真把你關在宮裏頭養起來,隻會拿你當神一樣供著,豈會當男寵一樣糟踐?”


  風染不禁一笑:“哈,你護著他從七星崗回來,對他的態度就不一樣了,這一路上,發生了什麽事?”


  鄭修年是一直反對風染跟賀月有一腿的。風染跟賀月有了一腿,還不肯采賀月的花,尤其叫鄭修年憤怒的,覺得風染是個缺心少肺的貨!被人白睡了白糟蹋了不說,還巴心巴腸地替人家打拚江山,都舍不得采那人一點精元!最最讓鄭修年窩火的是,風染還不聽他的勸!風染明明很聰明個人,獨獨在這事上,是個缺心眼的!從風染遷怒賀月,鄭修年便看賀月一千個一萬個不順眼,打從心眼裏瞧不起賀月。覺得賀月便跟個吃軟飯似的,要靠男寵來支撐江山。


  不過這種情況,打鄭修年護著賀月從七星崗回來,風染就覺得鄭修年對賀月的態度就有了明顯改善。風染在都統帥府養傷,賀月天天散朝就回都統帥府,鄭修年回來後也住在都統帥府。住在一個府裏,鄭修年偶爾遇著賀月,除了行禮,還會聊上幾句極具機鋒的天,或是對吟幾句詩,風染在一邊聽著也聽不懂,就是知道兩人的關係顯然緩和了。


  鄭修年笑了笑:“這個事,你就不必管了。叫我來做甚?”


  其實,賀月就隻告訴了鄭修年,自己來七星崗和談的真實用意,並沒有多話。鄭修年卻是個極其玲瓏剔透,七心八竅之人,許多事,賀月不必說,鄭修年便意會了。


  鄭修年沒有跟賀月近距離接觸過,這一路逃亡,禮法廢弛,等級鬆懈,人們之間的關係變得緊密,生死之際,往往顯露人的真實本性,鄭修年有心,暗暗觀察,便漸漸覺得賀月還是頗有可取之處,對自家表弟也是用心用意,顯見得絕非把風染當個男寵來玩弄,還處處陪著小心。便是在逃亡路上,也時時掛念風染,長籲短歎地憂愁著怎麽替風染延壽,全然不顧危險,想去尋找青蓮峰,以求取延壽之法……瞧賀月對風染的用心,竟絲毫不遜於自己對紀紫煙的用心。便得鄭修年相信了,兩個男人之間也可以產生類似於男女之情的那種感情,甚至兩個男人也會希望像男女相守一樣,一生作伴。


  將心比心,無須多言,鄭修年自然便對賀月改觀了。


  “莊先生收嫂子做義女那天,你說有話跟我說,什麽話?”


  鄭修年道:“你不是已經進宮了麽?”


  “進宮就不能說了?到底是什麽話?”


  “就是想勸你……”鄭修年說了半截,忽然醒悟過來:“……你還沒跟他練功?!”然後脫口而出:“幹什麽不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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