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議過繼廢儲
作者:天際驅馳
把賀響過繼給自己,想一想,風染就覺得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也就隻能在過家家的遊戲裏略略過個父子的癮頭,領略一下天倫罷了。風染愣了半天神,才回複過來,掩下心頭的失望,說道:“寶寶都回去了,你還玩呢?”
賀月一下站住,回頭直視著風染的眼,說道:“風染,我說了,我是認真的。我想把響兒過繼給你。”抬手捂住風染的嘴,道:“你別說,聽我說。我知道這很難,可是,再難也難不過讓你活下去。你不同我練功,我想,大概我總讓你不放心,不認定我是跟你過一輩子的那人。再則,你在這世上也沒什麽可以牽掛的人,才會覺得幾年之後走了,也無所謂。好在你喜歡響兒,響兒也喜歡你,我便把響兒過繼給你,總讓你在這世上,有個牽掛,你便舍不得隨意去死了。你要知道,你們風家,就你跟響兒兩個人相依為命,你要是隨隨便便死了,怎麽能忍心扔下響兒在這世上一個人孤苦伶仃?”
賀月說道:“風染,我不是跟你商議,是告訴你,我要把響兒過繼給你。這個事,我一定會做成。響兒會成為你風家兒郎,你若不想他孤苦,想他成長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便活下去,活得長久,你才能養大他,教導他,讓他成人,讓他成才……讓他保護我,不叫外人欺負。”
賀月說道“風染,我有私心,我想叫響兒成為我們的孩子,我生他,你養他,我教他,你寵他……把你的缺憾,我的缺憾都補回來,讓他開開心心,輕輕鬆鬆長大,好不好?”
賀月說道“不要以為當太子有多好,外人看著是花團錦繡,眾星捧月,前呼後擁,天之驕子。我做過太子,這世上,隻有我知道,在光鮮奪目的背後說不出來的苦楚,夜半無眠的恐懼,永遠孤立無助,隨時都處於風口浪尖,出不得半分差錯,能壓彎脊梁的沉重……不讓響兒做太子,才是真的對他好。”
賀月說道“其實正好,我想廢了太子。當初立太子,是因為剛剛八國合一,我需要有個繼承人來鎮住斷絕他們的野心。現今局麵基本穩定,我不想響兒再吃我當初那樣的苦頭。我想把太子廢了,等幾個孩子都長大了,再從中間挑選個賢明能幹的,再立太子。”
賀月繼續說道“風染,我決定這麽做,是一舉多得,不是專門為你安排,你不必覺得愧疚。你要覺得愧疚,覺得對不起我和響兒,你就好好活下去,活長久了,把他養大養好,讓他有足夠的才能從我手頭接掌江山。你不要以為,我把他過繼給你,他就沒有繼位的資格了。他將是‘我們’的孩子,他自然是有資格爭取繼位的,你要不放心,就好好活下去,活得比我久,盯著我,看我有沒有虧待他。”
說完了,賀月放開捂著風染嘴巴的手,說道:“風染,跟我合體雙修吧。我們一起把響兒養大,好生教導他,把我們打下的江山,交到他手上。”
風染不知道自己說什麽好,也實在分辨不出來自己是不是心動了。賀響叫他父親的時候,他明知道是過家家,是假的,還是為那一聲“父親”覺得心動,不由自主地沉溺進過家家裏麵,忘情地把賀響當做自己的孩子。他喜歡小孩子,在他深心裏,他希望有個自己的孩子。
風染半天沒有說話,賀月又道:“你以為我是說著玩的?隻為了哄你練功?我是皇帝,自當一言九鼎,你若不信,咱們現在就去見太後,跟她稟告,把響兒過繼給你。”說著便要拉著風染往宮外走。
過繼太子,這事實在太大了,不光涉及後宮,還關係著朝堂,一旦動議,隻怕朝堂上得有好一陣子兵荒馬亂。風染慌忙把賀月拉住:“這事不急,慢慢來。”
賀月聽了,覺得風染口風鬆動,心頭一喜道:“你答允練功了?你生辰都過了,練功的事,再不能拖延了。咱們先把功練了,回頭再議過繼的事。朕拿帝位發誓,一定把響兒過繼給你,能有孩兒承歡膝下,能得享天倫之樂,不再叫你孤苦。”停了停又道:“此事,怕這宮裏,已經傳開吧。”
過繼之事,雖然有些臨時起意,可是賀月設身處地的為風染想一想,也覺得風染這一生太過孤苦,才那樣淡漠寡情,應該有個孩子給風染一些補償和牽掛。賀月不是孟浪之人,事情拿定了主意就要去做。剛在宮門口,當著奶娘嬤嬤們的麵叫賀響來給風染這個“父親”請安,便是要先曲折地透出一些消息,叫後宮和朝堂有所準備。此事事關重大,很快就會傳開。
風染垂著頭,半晌才道:“我不是不信你。隻是……此事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好。”賀月去牽風染的手,道:“咱們先回去吃飯吧。”一路走,一路道:“你放心,等練了功,你我就是一體了,所有的事,我都會替你擔著,斷不會委屈了你跟響兒……哦,對了,叫響兒跟你姓吧,風響,挺好聽的。再不,你給他另取個名字?”雖然風染並沒有最終答允,卻已經叫賀月覺得非常歡喜了,一路叨叨絮絮地跟風染說話,囉嗦得像個婆子。
用了膳,賀月照常批閱奏折,風染便坐在旁邊看閑書。不過風染心頭煩亂,唉聲歎氣的,那書上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倒是賀月清楚風染的性子,叫風染去庭院裏散步打拳去。
傍晚時,菁華宮裏剛布了膳,便有禦前護衛進來通傳,說太後派了頭麵女官馮紫嫣來傳話,說太後叫人弄了樣新鮮菜肴,請皇帝過去嚐嚐新。
風月對視一眼,都清楚,什麽新鮮菜肴,不過是個幌子,必定是想叫賀月過去盤問晌午那會“過家家”的事。“天天給父親請安”之事,也要掰扯明白,皇族貴冑,豈能隨便認個阿貓阿狗做父親?帝嗣龍裔,豈能隨便流落民間?風染的身份再尊貴,也尊貴不過太子。
想必太後從奶娘嬤嬤們那裏聽到風聲,就會把太子叫去細細查問。太子不懂事,難道太後也不懂事,豈能由著賀月的性子亂來?
賀月聽了護衛的通稟,應道:“好,你去回複馮姑姑,朕這便過去。”
護衛應著轉身出去了,賀月也沒什麽好準備的,隻笑道:“你吃吧,不用等我了……要真有新鮮菜肴,我給你弄盤回來,你也嚐嚐。”
風染料不到太後反應得這麽快,心頭沒底,隻覺得賀月此去,仿佛是要闖龍潭虎穴的樣子,不知道賀月還能不能全須全尾的回來。風染一把拉住賀月的手,勸道:“算了吧。”他不要孩子了,他要不起太子,以後他逗著太子玩玩就好了。
賀月用力地反握住風染的手,隻覺得風染的手指涼浸浸的,微微打顫。賀月把風染的手從自己手上拉開,道:“相信我。”然後走了出去。
風染本來還想自己跟賀月一起去,但想太後並沒有傳召自己,自己霍然闖進去,隻怕反而不好。
心頭牽掛著賀月,風染食不知味,隻略動了幾筷子,便叫內侍撒下去了。然後風染便盼著賀月回來,他從來沒有這麽盼望過賀月,帶著一種忐忑不安的心情,他既盼望賀月能帶給他好消息,又想著,他什麽都不求,隻求賀月平平安安回來,別出什麽岔子,也別跟太後反目。
風染一直不敢睡,也睡不著,坐立不安地在宮裏等著。小遠摸著風染手腳冷涼,這都二月底了,還去灌了個暖壺來給風染抱著。
直到聽聞敲了四更的鼓點,風染才遠遠聽見有腳步聲從南麵行過來,忙披了厚重的披風,叫小遠扶著,去宮門守著迎接賀月回來,直冷得瑟瑟顫抖。風染隻覺得這是他一生中,最煎熬的一個夜晚,隻是等個人,都等得心力交瘁。
賀月進了宮門,看見風染,一下子就撲過去,緊緊抱住風染。把人擁在懷裏,風染的心才踏實了。繼而風染感覺到賀月一向溫暖的身子竟然跟他一樣,是冷浸浸的,微微顫抖著。
風月都不是那等感情外露之人,如果不是心情太過激蕩,斷不會在菁華宮門口,當著內侍護衛的麵擁抱在一起。賀月很快便回複了神智,放開了風染,道:“回去吧。”
風染聽著,隻覺得賀月的聲音都是嘶啞的,透出濃濃的疲憊。風染隻覺得心頭越發憐惜賀月,不知這個男人為他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和陣仗,竟累成這個樣子。風染把暖壺遞給賀月,讓他取暖,攙扶著賀月走回寢宮。恍然間,風染有種感覺,仿佛他跟賀月已經這麽攙扶著走了很久,從少年走到青年,他們以後也還要彼此攙扶著,從青年走到中年,走到老年。
回了寢宮,風染叫內侍拿來熱水,替賀月和自己熱了手腳,洗漱幹淨,一起偎進溫暖的被窩,好像才還了魂。風染道:“就是去嚐個新鮮菜肴,嚐成這樣?”安慰道:“那菜不好吃,我不吃便是。”言外之意,不好過繼太子,便不過繼吧。他雖喜歡孩子,心頭渴望有個自己的孩子,但他也不想讓賀月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