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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為你撐起一片天

  作者:天際驅馳

  風染想起自己在鼎山之巔說的話:“你隻管去執掌朝政,穩定後方,安撫百姓,收束各國異心,讓我替你馳騁沙場,驅逐霧黑,武征諸國。我不會反叛於你,但是你也不要掣肘於我,給我信任,給我兵權,給我糧草,給我便宜行事,給我軍事專擅,讓我能在有生之年,暢暢快快做成這件事。”


  風染還仿佛依稀聽見賀月的回答:“朕會在任何時候,都站在你這邊,給你需要的一切!”


  被貶了官,風染覺得委屈,不管莊唯一和賀月怎麽解釋,總是風染心頭的一道坎,邁不過去。雖有九罪,九罪雖實,總覺九罪九貶,便不是賀月的周全。


  看了這一箱奩廢折,風染才知道賀月為他擔下的幹係,為他扛下的壓力,為他撐起了一片天,縱容他海闊天空,恣意馳騁!賀月不聲不響地為他承擔著這一切,從未對他有過埋怨。他究竟要有多遲鈍木訥,多沒心沒肺,還一再地戳賀月的心窩。就這一箱奩的廢折要都論起罪來,他都夠被劊子手剁成肉醬了!他如今還完好無損,還能活著看見這一箱奩廢折,那就是賀月給他的信任!從未見疑過他的信任!想把這箱奩廢折與他一起燒來取暖的信任!


  風染相信了,九罪九貶,確實是賀月被逼無奈的權宜之舉。賀月默默地為他承擔了這麽多,如果不是確實被逼無奈了,是絕對不會動他的!

  風染一直看到天亮,才戀戀不舍地把廢折重又折好,珍而重之地放回箱奩裏,仿佛欣賞了一副美不勝收的畫卷。隻有風染知道,他看的不是廢折,是賀月那一腔沒有說出口的情意。讓風染的心,鈍痛鈍痛,痛進骨頭縫裏。風染不得不承認,如今替他撐起那方天地的人,死了,為了替他尋求延壽之法,死在了七星崗,再也回不來了,他能做的,是替他撐起這片江山。


  令得莊唯一比較高興的事,風染一直沒有在朝堂上提出禦駕親征之事,而是夜以繼日地內安朝堂,外禦強敵,半月之內,總算把鳳國的危急局麵給勉強支撐了下來。


  北軍在陳丹丘的率領下,按照風染的旨意,回撤萬青山,抵敵住了霧黑和匪嘉聯軍的猛攻。然而,派出去搜尋賀月的隊伍,隻呈報回來一些零星的九龍袞服或旒冕的殘片殘珠,並未有賀月的確切消息。這種死得連渣都不剩,或是已經逃出生天的兩極情況,讓風染更加的揪心。越是沒有消息,便越是下令細尋,把搜尋的範圍一再擴大。


  風染已經完全掌控了朝堂朝政,先帝是生是死,其實除了風染,除了後宮,除了一些跟賀月親近之臣,已經沒有多少關心了,即便關心,也多帶著惡意,猜測:如果先帝沒死,平安回來了,對上現任皇帝,誰拿下誰?這可是一出千年難遇的好戲啊!

  而鄭修年也跟賀月一樣,一直都沒有消息,讓紀紫煙漸漸覺得絕望。


  在對賀月的無盡思念之中,也有一絲絲溫暖令風染倍感慰藉,便是賀響的錯認。


  後宮通常是不允許擅入前堂的,不過賀響是太子,自小便有這個特權。他又正好才一歲半,剛學會了走路,便十分喜歡四處探索,這十月中旬時,便叫內侍帶著自己去前堂逛逛,在賀響來說,也就是逛一逛跟後宮不一樣的園子,不想跟內侍走失散了,心頭害怕,躲起來哭了半天,等天黑了,想,指著有光亮的地方走,總會有人認得他,一頭就朝禦書房來了。那守門的內侍見是小太子,沒敢現身出來攔擋,就讓賀響直接走進了禦書房裏。


  賀響隻覺得許久沒見過父皇了,正想念著,猛地在燭光下,看見一個人穿著帝服,坐在禦案前,喜出望外,一頭就撲進風染懷裏叫道:“父皇!”一邊叫一邊手腳並用,奮勇往風染身上爬。


  風染正專心地看著奏折,想弄清楚,奏折上所說的事,冷不丁衝出一個小孩子來,叫著“父皇”就往他身上爬。


  許是風染天性就喜歡小孩,許是風染自己幼時缺失了父母的疼愛,便願意給其它的小孩一份溫暖,當是對自己幼時的補償,在容苑時,他比鄭修年還疼愛寵溺安哥兒,一遍遍地陪著安哥兒玩一些小孩兒才感趣味的小把戲,那份陶醉和耐心,連鄭修年都暗暗自愧不如。


  風染很自然地就把小孩兒抱了起來,問:“你誰啊?”


  “啊?!”賀響一聽,不是他父皇,知道認錯了人,嚇得眼淚狂飆,直往地下溜。


  風染抱住賀響,一邊輕拍著賀響的背脊,一邊放柔了聲音問:“別怕,唔,乖,哦,乖,叔親個……親個……啵……寶寶不哭,寶寶乖……寶寶,你跟叔說,你要叫名字啊……”


  恰好莊唯一也在禦書房,正陪著風染看奏折,以備風染問詢,見了孩子,說:“是太子殿下。”


  風染也嚇了一跳:“怎麽沒人跟著?”想那日他登基,太子還代替太後向他叩拜過,行禮都還行不周全,細看眉眼,果是那日在朝堂上的孩子,風染心下越發的憐惜:“寶寶乖,寶寶不怕哦……”


  小孩子最能憑著本能,分辯人的善惡了,見風染和靄可親,賀響便忘了害怕,拿小胳膊抱著風染的頸項,把小臉兒貼在風染臉上,不住地抽噎,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莊唯一道:“可能是跟內侍走散了吧,臣出去叫人四下找找。”把太子給弄丟了,對內侍來說,可是死罪。


  等莊唯一走了,風染問賀響怎麽跑到禦書房來了,賀響也說不清,隻在風染耳邊,抽抽噎噎地哭:“嗚,兒臣想父皇了,可是,母後奶奶說,父皇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兒臣,想父皇了。你為什麽穿著父皇的衣服?”在賀響幼小的心裏,隻覺得母後和奶奶都待他甚是嚴厲,總在教他學這學那,學得不好,便要挨訓。隻有父皇待他溫柔,偶爾會逗他玩。隻是父皇太忙碌了,很難見到。風染那麽溫柔地哄他,跟他說話,充滿了寵溺,使他很自然地聯想到父皇,想著父皇會很久都不回來,他便傷心。


  太子雖然年幼,一派孺慕之情,卻越發動人心腸。聽著賀響用稚嫩的童聲,模糊不清地敘說著對父皇的想念,叫風染的心化作了水一樣柔軟,輕拍著寶寶,哄他不哭:“你父皇去了遠處……除了你我,沒人……盼他回來……寶寶,叔以後疼你,跟你父皇一樣疼你……”說著,被賀響勾起來的,對賀月的想念像潰了堤的河水,蜂擁而來,瞬間湮滅了風染好不容易築起來的心防,刷地流下淚來,痛不可抑。賀響也抱緊了風染,越哭越是傷心。


  等莊唯一找了人回來,一看這兩個抱頭痛哭,沒敢說話,心想:“這到底誰哄誰啊?小的沒止住,大的還哭了!”


  伺候跟隨賀響的是四個十五六歲的小內侍,為了找太子,已經嚇得臉青麵黑,又不敢聲張,這會兒見著太子,還是在新帝這裏見著的,隻葡伏在地上篩糠。


  在內侍麵前,風染隻好強忍了悲傷,背過臉,叫內侍起來。知道莊唯一必是叮囑過內侍要小心服侍太子,風染亦不多話,拿巾子替賀響擦了淚,把不肯放手的賀響從身上拉下來,蹲下身子哄他:“寶寶乖,天晚了,先回去睡覺覺,明兒再來看叔,叔等你哦。”


  賀響一路哭著,由內侍帶回後宮了。莊唯一看見風染隻是背轉了身子,不肯回頭,知道風染看見賀響,想起賀月了,他也隻有暗暗歎息,找不到話可以安慰風染。


  所謂“明兒再來看叔”,不過是風染說來安慰糊弄小孩的,想那小孩大約睡一覺起來,就忘了。不曾想,賀響卻牢牢地記著,次日便吵嚷著要來前堂,看昨晚抱他的叔叔。毛皇後不知原委,查問起來,才知昨晚竟走失了太子,便把看顧太子的內侍都發落了出去,另換了四個老成一些的。毛皇後不好自己出麵,便讓太後帶了太子來前堂向風染致謝。


  賀響看見風染,非常高興,拉著風染就往身上爬,小孩兒不哭,臉上幹幹淨淨,粉琢玉砌似的,風染都舍不得去捏那粉嘟嘟的小臉蛋兒。賀響看著禦案上的一切,都覺得新鮮稀奇,撒嬌兒地搖著風染的衣袖,一樣樣的問,用肥嘟嘟的小手拿來玩。風染想,這般小孩,原是正該玩兒的時候,卻被天天拘在宮裏學各種規矩,可憐見地。


  內外有別,太後也並未去見風染,隻是叫內侍傳了話,表達了謝意。回了後宮,便叫毛皇後以後多讓內侍帶著太子常去前堂跟風染走動走動。


  從那以後,賀響便時常由內侍帶來看望風染。風染再忙,也丟了政事,同賀響一起玩,哄他開心,聽著他格格格地笑,仿佛風染也開心了,略減悲傷,稍解疲憊。


  剛進入十月下旬,風染散了朝,剛進了午膳,便聽內侍來稟,說驛卒紅臉赤頸地來宮外稟告,說:皇後娘娘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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