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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蹲之情

  作者:天際驅馳

  殺霧黑兵卒,索雲軍和汀國軍都是同仇敵愾,一點不會手軟,可是,現在變成了殺鳳夢大陸自己的同胞,還是被強征來的同胞!殺著殺著,不免就有些下不去手了。然而,隻要索雲國跟汀國軍的防線略有鬆動,後麵虎視眈眈的霧黑蠻子就強攻上來,有幾次被差點攻破了防線,中路三國變成了被嘉國和霧黑蠻子聯軍包圍,形勢驟然變得嚴峻了起來。


  除了戰場上明刀明槍的廝殺外,嘉國更是派了無數細作潛入中路三國進行各種情刺探和各種破壞暗殺,鬧得中路三國的重臣大將人人自危。霧黑蠻子長得跟鳳夢人大不一樣,很好區分,也很好防,現下是嘉國派出來的探子殺手,都是鳳夢人,長得一個樣,完全不能分辯,令人防不勝防。


  相比汀國和喆國重臣接二連三遭刺殺身亡,索雲國的情況要好得多。被嘉國亂軍奪宮之後,賀月嚴厲追責,透過亂軍奪宮事件,暴露出成化城的防禦方麵的各種問題,一邊追責,一邊改進,使得成化城此時便像個巨大軍營一般,鄰裏之間,互相守望,又互相監督,誰家多了一口人,很快就會報到裏正甲長那裏,然後很快就會有捕快前來查問,拿不出路引和身份文牒的,一律下獄。客棧裏拿不出路引和身份文牒的一概拒絕入住。亥時閉城,子時之後還在街市上走動的,逮住了就查文牒,拿不出來就下獄。至於那些煙花柳巷,更是捕快們巡查的重點,娼妓小倌接待生客,也要先看路引文牒,不然恕不接待。被拿進牢獄的,其中倒有大多數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但也有不少潛進來的殺手探子,往往拿住一個殺手探子,隻要利用得好,就可以逮住一串殺手探子。因此,嘉國殺手探子對成化城的滲透力度始終不足,沒有組織出幾次刺殺來。


  風染從莊唯一嘴裏聽到這些情況,隻是淡淡的,從來不說什麽。風染守著成化城北門,也能感覺到某些變化,比如淩江巡城巡得越來越勤,又多次召集鐵羽軍上下有品階的將官訓話,要求嚴查嚴防,寧可錯抓錯關,不得讓可疑之人漏網。不過淩江也一再的強調,令部屬不可借此機會公報私仇或勒索錢財,隻要查到一個,立殺一個。那些被錯抓錯關的,隻要能自證清白,當立即開釋。


  風染貶官,成了鐵羽軍中最低官階的將官,成了淩江的手下。淩江並沒有對風染特別,既沒有關照風染,也沒有為難風染,完全沒有私下的交集,這倒叫風染覺得安心輕鬆。


  日子過得飛快,不覺到了冬月,莊唯一打發下人送了個帖子來,說明天他生辰,請風染去都統帥府後宅小酌。


  風染又不是才認識莊唯一,知道莊唯一跟自己一樣,基本不過生辰。都是孤身飄零之人,這生辰有什麽好講究的?莊唯一忽然邀他去都統帥府後宅小酌,還注明了並不是操辦生辰,隻邀了他一個人小酌,風染隻消微微一轉念頭就知道莊唯一請他,必是有用意的。


  風染跟派帖來的下人道:“煩勞大哥回複你家大人,我明兒值崗,要戌正才得來人跟我交接。你家大人若不嫌時間太晚,我要戌末亥初才能去。”


  見風染打發了下人,回身進了正屋,複又在書案前坐下,鄭修年追進來問:“小酌?你又不喝酒,真要去?”


  “嗯。”


  “你真不明白莊老頭請你的用意?還想自投羅網?”


  風染輕輕笑道:“若是後天卯時,我沒有回來,你就來尋我。”卯時是上朝的時間,就算莊唯一有休沐日,賀月除了新春休息三天外,基本全年都不休朝。風染安慰道:“修年哥,我就想回府去看看,不會有事的。”自從偷聽領略了兩情相悅相處的旖旎風光之後,寂靜之夜,風染總是不自禁地會想念到賀月。是一種很單純的想念,不因為賀月是皇帝,不因為他想從賀月那裏得到信任和重用。


  沒有莊唯一的帖子,風染也不太好意思回去,他一個散騎衛憑什麽身份進都統帥府?可是莊唯一的帖子給了他借口,想看看賀月的念頭一生出來,就無法更改磨滅。


  鄭修年知道勸不住,隻道:“你自己小心。”


  隻是九品散騎衛,風染自然沒資格從正門或後門進出,選了個側門進去,守門的兵卒大部分都認得風染,並沒有因為風染被貶了官就有所輕慢,毫無阻礙的便放行了。


  風染隨口問莊大人何在,守門的護衛回說莊大人尚未回府。


  鳳夢大陸局勢嚴峻,嘉國步步緊逼,大有要一舉拿下中路三國的陣式。多事之秋,莊唯一作為內閣學士之一,需要操心的事極多,又要隨時準備皇帝問詢。明明邀請了自己而不在府相候,怕是有什麽緊急事務脫不了身,風染並不覺得奇怪。以前他還是都統帥時就知道莊唯一時常回來得晚,甚至還有過半夜被賀月召進宮議事的情況。


  既然受了邀請,又是莊唯一的生辰,沒見著莊唯一,風染不好就此回去,便被護衛引到前堂客廳裏等著,一邊喝茶,一邊等待莊唯一回來。


  以前風染在前堂客廳裏待過客,如今他是客,不過呢,主人並未作陪。或者說,整座都統帥府自他被貶官後,就沒有主人了,莊唯一隻是客居於此。不過莊唯一的客居,是經過了皇帝恩準的,就算都統帥府沒有主人了,莊唯一還是可以住下去。沒人相陪,風染喝了兩口茶,覺得無聊,便出了前堂客廳,準備四下走走,散散步,打發時間,等莊唯一回來。


  都統帥府並非私宅,而是官邸,雖然沒有後宅主人,前堂官衙的作用還是在繼續發揮,各地的戰況戰報,軍情軍務,糧晌兵晌,功勳獎賞,調軍撫恤等等一應軍務都會通報集中到都統帥府來,等著都統帥批示處置。以前這些文牒都是風染在處置,現下,據莊唯一說,是賀月代理著軍政,基本隔天就會過來處理批閱一次。


  風染本是沒有目的地散步,不想習慣成自然,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書房外。書房的門是虛掩的,風染推開門,書房內頓時撒落一地斑駁的冷月清輝。風染忽然覺得月色竟這麽明亮,回頭望了一眼天際,發現一輪滿月嵌墜在沉沉的夜空,一算日子,是冬月十六,正當月圓之時。


  借著月光,風染看見書案上分門另類是碼著各種文牘案牒,整齊有序。一股熟悉感撲麵而來,風染記得,賀月的書案,長期都是這般幹淨整齊,一絲不拘。這種熟悉感,讓風染覺得溫暖又舒適。


  書案正中放置著兩大疊雜亂的文牘案牒,顯然是新送來的,所以放在書案正中,等待批閱處置。風染遲疑了一會兒,還是走了進去,拿出火摺子,點亮了書案邊精致的青銅八頭花枝宮燈,書案被燭光照亮,風染在書案前坐下來。


  風染打量書房,並沒有絲毫的變化,隻是無端地覺得書房內仿佛殘留著某個人的氣息。風染並不是風花雪月,多愁善感之人,那種仿佛殘留著某人氣息的念頭,隻在風染心頭一閃而過,心思很快就轉開了。風染斜看著書案邊不遠處的空地,想起他剛班師回朝的那天晚上,大約他便跪在那裏,在他麵前的地上放著一碟點心,而賀月,就坐在他現在坐著的椅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賀月為什麽要把點心放到他麵前的地上,風染不得而知,但是,風染想,他若是皇帝,他一定不會降尊紆貴,蹲下身,去吃放在大臣麵前的地上的點心。風染自知,他的性子太直太傲太要麵子,有時明知是錯了,他也要一錯到底。這大約也是一種骨氣。以前想,賀月蹲下身吃地上的點心,未免太沒有骨氣,太沒有皇帝的尊嚴了,可是,在“聽”過鄭修年在紀紫煙麵前更沒有骨氣的表現之後,風染漸漸明白,不是賀月沒有骨氣,是賀月願意在自己這個大臣麵前做出讓步,以成全他的體麵和尊嚴。無關乎骨氣,無關乎尊嚴,一切,隻因為他喜歡他。


  風染一直知道賀月是喜歡自己的,隻是一種隱晦而敏銳的感覺,風染一直不願意去正視深究,因為他一直都不相信。那種喜歡,到底是真的喜歡,還是一時興起的玩弄?那種喜歡,到底有多喜歡?有多持久?那種喜歡,到底是居高臨下的恩賜,還是彼此平等的交融?

  可是,現在,風染回想著那一晚,賀月在自己麵前蹲下來的情形,有種霍然開悟:賀月對他的喜歡,從沒有像這一刻這般清楚明白!賀月若隻是玩弄他,豈會在他麵前蹲下高貴的身軀?賀月若隻是恩賜他,豈會低下頭,吃地上的點心?賀月若不是喜歡他到了極處,豈會以帝王之尊忍氣吞聲地成全他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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