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搭夥吃飯
作者:天際驅馳
賀月是皇帝,在歡好這事上,他後宮的妃嬪哪個不竭力奉承他?自是由著他盡興。要說不盡興,也就是強幸風染那一次,萬想不到還有第二次。今晚,是他想借此討好風染拉近距離的,所以才不敢放開手腳?才會覺得憋屈?才覺得不盡興?賀月不由得想,從前的風染,也是懷著這樣的心情在伺候他嗎?沒有曲意迎合,但也從不違拗,大約心情是憋屈的吧?對了,那時的風染,整日懨懨的,從沒個笑臉,連話都懶得多說,他分明能感受到風染消沉的心情,那時他就想不通,自己明明那麽疼惜風染,風染不是感覺不到,為什麽還總是拒他千裏?此時,賀月有種霍然開朗的明悟,同時也有種主客易勢的感覺。
賀月很快就調整了心情,問:“累了?”一邊問,一邊手在被子裏摸向風染的小兄弟。那兄弟酥軟著身子,耷拉著腦袋,似乎已經準備睡了。
“沒。”風染側著身子,淡淡道:“覺得沒意思。”以前需要對賀月順從,因此心情是緊崩的,如今風染的心情是放鬆的,隻是他心頭裝著事,不自覺地老是走神,本來心思就不在這上麵,便有些覺得索然無味。
賀月慈祥地撫摸了兩下小兄弟:“要不要再試試?”
風染輕輕把賀月的手拂開,心情有些低沉地道:“不了,今兒就這樣了吧。”不知不覺就是一副“我說了算”的口氣。
還好,果然在床上,風染就不左一個“臣”,右一個“臣”地跟他劃清界線了——親熱一場還是有效果的。風染不願意繼續,賀月雖然沒盡興,也不好勉強,把薄被掀開,扶著風染坐起來給穿上褻衣:“別歪著,先去洗洗,別回頭身子不舒服。”
每次歡愛之後,風染總喜歡在浴池裏泡一陣,賀月也總是陪著風染一起泡。兩個人相互搓洗了身體後,偎在一起不動,仿佛都有些心事重重,誰也沒有說話。賀月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跟風染提官場上的事,剛剛歡好了一場,緊跟著就談政事,實在有點像娼妓的行徑,賀月拉不下那臉來。
沉悶中,倒是風染說道:“陛下,起來了,回屋睡去。”風染心裏也想試探賀月明天將如何處置自己,不過他素知賀月一向把政事跟私情分得極清,自己貿然開口試探,怕惹惱了賀月,反而落得沒趣。
兩人回了寢殿,床帳被褥已經全都換過新的了。
“陛下是現在就回皇宮,還是在府上歇一宿?”風染服侍著賀月用了宵夜,自己也吃了碗蛋羹。
“歇一宿吧,明兒一早回宮。”
睡到床上,賀月很自然地把兩個被窩打通成一個被窩,把風染涼浸浸的身子抱在懷裏,覺得舒服,又覺得心疼:“身子還是沒點好轉?”
“嗯。”風染找不到話安慰賀月,隻道:“早些睡吧,明天都要上朝。”
賀月道:“昨天,你生氣了?”
“臣不敢。”
“我是想,咱私底下……”
賀月還沒說完,風染截口道:“臣明白。臣與陛下隻是私下裏搭夥吃個飯。絕不敢因此就奢望陛下在公務上循私。”
“風染!”風染完全把他的意思理解反了!理解反了還可以解釋清楚,可是,風染忽然說什麽搭夥吃飯?賀月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猛地坐了起來:“你說清楚,什麽叫搭夥吃飯?”
風染也跟著坐了起來道:“臣書讀得少,記得在什麽地方看見過,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意思是說,這個事跟吃飯,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兩件大事。臣想,既然陛下跟臣都有那方麵的需求,就當做是搭夥吃飯好了,大家都有需求時就一起解決一下。臣絕不敢因此就要求陛下偏袒臣。”
賀月簡直不可置信,風染就是這樣看待他跟他之間的歡愛關係?!他要解決“吃飯”問題,他想要找什麽樣的男男女女沒有?需得著要眼巴巴地盼著跟風染搭夥嗎?風染不但沒有體會出他的心來,簡直是在糟蹋他的一片心意!羞辱了他對他的喜歡!賀月又羞又慚又愧又惱又痛又苦諸般情緒一齊湧上心頭,手一揮,把薄被掀開,下了床,扯下衣架上的衣服就胡亂穿起來。風染趕緊下去服侍,被賀月一把推開,叫道:“小七,進來!”
小七就在廳外候著,進來給賀月穿上衣服,賀月隻冷冷道:“回宮。”風染也趕緊穿了衣服,一路把賀月送出了角門。一路上,賀月瞧都不瞧風染一眼,走得飛快,出門的時候身形都沒有頓一下。
風染站在都統帥府的角門前,一直看著賀月橫穿過長街,走進了皇宮,風染才轉身回府。賀月不在,風染就直接回自己的臥房歇下了。
夜已深了,又跟賀月歡好一場,風染覺得有些困倦,卻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七月間,風染仍覺得被窩裏涼浸浸的。他知道不是被窩冷,是他自己的身子冷。這一兩年,他的雙修功力是提高了,可他身子涼冷的毛病卻越來越嚴重了。白天還可運功保持住體溫,晚上睡了,常常被冷醒。以前他喜歡陸緋卿或是鄭修年抱著他睡,覺得溫暖又舒適,現在年紀大了便不好意思了,他身上又有許多見不得人的傷痕,更是不願意跟別人同眠。
輾轉反側中,風染不覺回味起剛才賀月輕輕抱著他的感覺,是久違的溫暖舒適的感覺。分離兩年多,賀月的懷抱仍是那般灼熱,讓他覺得舒服,舒服得想念。忽然驚省起,他什麽時候開始,喜歡賀月的懷抱了?
賀月明明已經抱著他睡下了,忽然掀被下床,一言不發地回宮了。一路上,風染再是遲鈍,都能感覺到賀月複雜的心情,有些生氣,有些傷心,有些羞慚,有些憤怒……
風染回省自己,他的話有哪裏說錯了?他跟他明麵上是君臣,私底下就是個搭夥吃飯的關係,除此之外,他們還能有什麽關係?自己無法付出感情,自也不能指望別人對自己付出感情。何況賀月是帝王,他豈能指望帝王的真情?撇開感情,他跟賀月發生身體上的糾纏,就是純而又純的搭夥吃飯的關係,再也沒有其他的解釋了。
風染猜測,大約是自己說得太直接太露骨了,未能顧及皇帝的顏麵,讓賀月一時覺得羞慚,才會匆忙起身回宮?不過話說,風染曾經領教過賀月的無恥程度,賀月會為了兩個人純粹的身體關係被一口揭破而羞慚麽?賀月從來就不是個有德君子吧?做都做得出來,還怕人說麽?
可是,自己究竟在哪裏觸動了賀月?導致賀月明明已經睡下了還匆忙起身,逃跑一樣地回宮了?
風染一直在床上反側到天快亮了,才眯了一會兒,更盡起床,重新換回了帥袍,梳了發髻,收拾停當。兩年多沒有歡好過,昨晚雖隻一次,還是讓風染深感不適。為了不至於讓不適之處再添不適,風染本不想吃東西,不過想著一會上朝,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是什麽樣的處置,自己需要打疊起全副精神來應對,怕一會短了精神,風染還是傳了一碗熬得極爛極軟的白粥來吃。
卯正上朝,風染仍舊站在朝班最前排正中,在內侍的傳詔“百官見駕”中,帶著群臣向高坐在九龍禦椅上的賀月三叩九拜。拜畢,百官分為兩列,左右侍立,風染便站在左列上首。風染趁著跪拜起身之機,眼光上瞥,偷偷掃了一下賀月。隻見賀月一臉威嚴地坐在禦椅中,並看不出喜怒來。這樣的賀月才是正常的,賀月不會把對他私底下的不滿帶到朝堂上來,不會因私廢公,這一點,風染還是比較篤定的。
待百官群臣兩列站下,賀月立即叫內侍托了一大疊奏折送給風染:“風將軍都看看。”
風染隨手拿起最上麵一個奏折,展開來,右上首寫著《參劾風染追匪不力事》,不用看內容,直接看左下角,是兵部尚書步文軒的奏折。
自從成立了都統帥府官衙,步文軒這兵部尚書就差不多被架空了。兵權軍權都被都統帥府拿去了,隻剩下軍需軍備,以及征兵拉夫,發放軍糧軍晌撫恤這些,搞得從前炙手可熱的兵部似乎變成了都統帥府的附屬衙門似的。雖然這裏麵油水不少,可他步文軒是在乎那些蠅頭小利的人麽?手中的大權被一個忽然出現的被合並國的年輕人搶走了,在步文軒看來,就是奇恥大辱!因此一直盯緊了風染的一舉一動。他是索雲國的老臣,對風染和賀月以前的事知之頗多,當日堵在朝堂門口請求清君側的眾臣中就有他一份。知道凡是涉及賀月跟風染私情的事,再越禮,也絕對不能拿到朝堂上來做文章,那是犯賀月大忌的。六王以非禮大臣為由逼賀月遜位時,步文軒放眼五個外姓王和諸親王以及廢王,就沒人比得過賀月的手腕,那時的陰謀是對準賀月而發,並不是扳倒風染的時機,因此他就堅定地站在擁君派一邊。想扳倒風染,必須要利用風染自身的過失。
朝堂中跟步文軒存著同樣心思的大臣絕不少,他們都在等著風染自己犯錯,等著風染自己授人以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