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家
第77章 家
作者:天際驅馳
好在雖然大家都知道那個以色惑君的佞臣叫做風染,卻並沒有把風染跟那位英年早逝的陰國二皇子風染聯係起來。
風染並不在意自己的名聲,也不關心索雲國的朝政,隻是看著賀月一天天消瘦下去,有些過意不去。他不怎麽心疼賀月,但畢竟賀月是為了自己才一天天憔悴下去,風染便再是冷心冷情,心裏多少有幾分感動。
但是這幾分感動,一冒出來,風染又強自為自己開解:賀月這麽拚命地與自己雙修雙練,運功壓毒,不過是為了喜歡那叫“風染”的玩物罷了,賀月喜歡的不是他風染,跟他沒有關係!
為了擺脫與賀月天天像走火入魔了一般的雙修練功,風染隻得拚命的練功,隻要他練出些內力來,就可以自行壓製體毒,隻要能壓製住體毒不再發作,賀月就不會再這般發狂練功了。往後就可以慢慢練功,加深加厚內力,一步一步把已經侵蝕進五髒六腑和四肢百骸的毒素慢慢練化進丹田,最終重新凝練出毒內丹,從而將體毒收歸己用。
風染估計花費十年時間,他也未必能再次凝練出毒內丹,回複從前的功力。風染仰頭看向空洞,寞然地笑了笑,想:“我還能再活十年麽?”大約可以的吧?他現今才十九歲。
如此瘋狂的練功,也仍然花了一個月時間,風染才重行練出了一些淺淺的內力,勉強可以壓製住體毒的發作。賀月自己也累得筋疲力盡,想回皇宮休息休息,問風染道:“跟我一起回宮吧?”
“好。”風染順著眼回答。他是屬於賀月的男寵玩物,親口承諾過,生死行止,一切聽賀月安排。
“我是問,你願不願意去皇宮裏?”雖無肌膚之親,一個月朝夕相對下來,兩個人很自然地多了一些相處時的隨意,少了一些疏遠陌生。
“皇上讓風染去,風染便去。”
“我是問,你願不願意跟我回宮?”
風染很清楚,自從他與賀月達成了交易,他就隻是賀月的玩物,做為一個玩物,他沒有資格表示自己的意思。他們隻是交易的關係,他無需去了解賀月的心思和想法,隻要接受就好;他也不屑於向賀月表達自己的想法,隻要順從就好。風染仍舊柔順恭謹地答道:“皇上讓風染去,風染便去。”
對一個心如死灰,活得象行屍走肉的人而言,住在哪裏都一樣。
賀月如何不明白風染在用順從的姿態,拒他千裏之外?這一個月,他那麽拚命地為他練雙修功法,他對他的心意,風染便一點沒有感觸麽?他還從未試過對一個人這般好法,可是那人卻對他的好,視而不見,如此辜負!賀月的火氣被風染輕輕一撥撩就竄起老高,伸手一把拽住風染的左臂,把風染扯到自己身前,氣憤憤地問:“我要你去,你便去?我要關你,你也讓我關著?”
“是。”
賀月手一抖,想把風染摔出去。不過他也已經化掉了內力,在內力方法,賀月已經不具備優勢。他跟風染同時開始修練雙修功法,他的內力造詣和進境,從一開始就比風染滯後很多,這麽一抖一推,隻是把風染推著退後幾步,並沒有達到他想摔他的效果,這讓賀月更來氣,發狠道:“是?我要關你一輩子!”
風染站在距離賀月幾步遠的地方,恭順地淡淡應道:“皇上願意關多久,便是多久。”他這輩子承諾了活在賀月的控製下,有沒有被關著,實在沒有什麽區別。說什麽一輩子?反正他這輩子也活不了多長。
風染這種萬事皆不在意的樣子,深深刺痛著賀月的心。賀月隻覺得又是心痛,又是氣憤,走過去,把風染輕輕抱在懷裏,忍著氣,說道:“關著你,有什麽意思?我累死累活幫你練功,你還是要說這種話來氣我。”賀月感覺風染便象一團柔軟的棉花,可以任由自己捏扁搓圓,可是他一放手,風染又恢複了原狀,他在風染麵前,始終無所著力,始終觸不到風染的內心。
風染在賀月懷裏,身子仍舊有些僵硬,說道:“我隻是順從皇上的意思。”聲音淡淡,語氣淡淡,意思卻象冰塊一樣硌人。
這一個月,風染感受最明顯的變化就是他的身體已經漸漸適應了賀月的碰觸,當賀月的手摸到他身體時,那惡心欲嘔的感覺越來越淡。風染竭力想抗拒賀月,想對賀月惡心,可他的身體竟然那麽快就接納習慣了賀月,雙修功法的妙用,那麽快就顯現出了功效。風染不敢想像,有朝一日,他對賀月,也會練出象對陸緋卿一般的情意來!
對於覦覬自己三年,不惜發動戰爭,逼迫自己三年,逼得自己走投無路,最終強 暴羞辱了自己的人,還會生出綿綿情意,那他豈不是豬狗不如?他還怎麽麵對自己!?
這雙修功法,還是少練為好,隻要能有一些淺淺的內力控製著體毒不會發作就好了。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十三四歲,對未來充滿著野心的少年了。他的雄心壯誌已在清南軍的鐵蹄下,漸漸湮滅了,在他踏進太子府時,便煙消雲散了。如今,他隻是還活著而已——他答應了賀月,要好好活著,以此交換陸緋卿的安然離開和玄武山的山水長青。武功的高低,於他已經沒有用了。
風染臉上略略流露的嫌惡不愉之色,沒有逃過賀月的眼睛,說道:“不想進宮就直說,我又不會怪你。”他是想讓風染進宮,這樣他想見風染就方便得多,他們也能夠有更多時間可以彼此陪伴。
既然風染不願意進宮,賀月也不強求。想一想,宮中男寵的地位遠在妃嬪之下,還會被圈禁著,再得寵,也是被人欺辱作賤的對象,以風染之心高氣傲,哪能容人輕慢?進入皇宮,或許會是其他男寵夢寐以求的事,但絕對不會是風染的。風染是從陰國皇宮走出來的,是陰國皇族,要他以男寵身份住進索雲國皇宮?那無疑是對風染更大的羞辱!
讓風染入宮,原是賀月的想法,未曾設身處地的為風染考慮過,是他未思慮周全。賀月問:“不去宮裏,你是想住太子府麽?”
“憑皇上安排。”
這麽關係著自己的切身之事,風染仍舊那麽漠然,欲拒還迎,賀月既是心疼,又是無奈,打過罵過之後,風染仍舊我行我素;他寵他惜他,風染也如輕風拂麵,不留痕跡。他該怎麽對待他,才能觸及他的內心?
自從初一那日,賀月把太子府交由風染執掌開始,朝堂眾大臣便如臨大敵,一派誓要讓賀月收回陳命的架勢,進諫之聲就沒有斷過,就算是他躲在太子府練功,那勸諫的奏折也流水一樣遞上來。可以想像,若是他離開了太子府,朝裏的大臣們必定不會對風染客氣。
把太子府交由風染執掌,確實不合規矩,就像大臣彈劾的那樣,太子府沒有交由外人執掌的先例。太子府是培養下一代皇帝的地方,把太子府交由外人執掌,使人禁不住要想,皇帝至今尚未完婚,更無子嗣,是不是意味著賀月將要把索雲國交給一個外人?
因此,朝堂上眾大臣向賀月進諫,要求把風染趕出太子府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在有可能外人篡位,動搖賀氏江山的威脅論之下,賀月也不能罔顧大臣的意見,繼續讓風染以似類主人的身份長期住在太子府。
賀月沒有太子,太子府就沒有主人,想繼續住在太子府,就隻能以奴仆的身份。可是,賀月怎麽能讓風染如此委屈?
風染不想進宮,在太子府這麽不清不楚地住下去,也非長久之計,他要怎麽安頓風染?賀月沉吟著,他一定要妥善地安頓好風染,要讓風染滿意,讓風染可以安心留在他身邊。
臨回宮前,賀月說道:“染兒,陰國你已經回不去了,我會給你安排個家,你可以安心住下來,是你走再遠再久,也可以隨時回來的地方……”
世上沒有哪個主人肯為男寵玩物付出這樣的心思,更不會那麽鄭重地告訴男寵,他要給他一個家,一個走再遠再久,也可以隨時回來的地方。
風染便是再怎麽強行認為賀月不過是在愛惜自己的玩物,可是,在風染心裏,他還是很清楚地知道,賀月確實沒有把他當做男寵玩物。
風染表麵上雲淡風清,內心裏五味雜呈:從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風染對家並沒有什麽執念。幼時,陰國皇宮是他的家,他在那奢侈豪華的皇宮裏受盡冷落委屈,皇宮隻帶給他無限陰冷的感覺;玄武山不是他的家,但因為有陸緋卿,有鄭修年,讓風染覺得溫暖安心;同樣的,軍營不是風染的家,甚至連個固定的地方也沒有,但因為有鄭氏家族的親人們在,讓風染覺得安穩踏實。
風染固執地猜想:賀月所謂的給他一個家,大約就僅僅隻是一個容身的地方吧?就好像,他走再遠再久,也會回到陰國皇宮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