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起疑
蠻湘火三部雖然並不富庶,但是,除了湘部之外,蠻部民風彪悍,火部為人陰狠狡猾,鷹王在數年前征討過他們,此時此刻,維持各盟會之間和平安寧,少不了還是要給些額外的恩賜。
龍湘婷參與紫荊、銀門的暗殺行動,最後依然得以活命,並被充入明華宮,不可謂不得恩賜。原因就是因為鷹王一開始就看出她的打扮很有特色,其實就是湘族的人。
不過,再怎麽特別的人,在得罪了雪夫人之後,都沒有好下場。龍湘婷當天下午便被遣回明華宮。回到明華宮中,結局如何,心中明白的人自然有數。這是個看起來聰明、其實非常愚蠢的女人,她得罪鷹王在先,卻不知道收斂。冒犯了郡主,還衝撞了雪夫人,活路肯定是沒有了。
而清晰作為湘部未來女主,當然僅僅是得到命令,不得再入行宮。
且說蘇水河畔,兩萬大軍駐紮。司空長烈陪同十八盟盟主狩獵。當天騎射,收獲頗豐。十八盟收獲了大量野物,曼都羅蟾州手下武士洛珂還狩得一頭黑熊。當天晚上營地上升起篝火,眾武士烤肉、喝酒一起聯歡。司空長烈雖然架子大些,不怎麽忌憚十八盟主,但是,對於十八盟主而言,鷹王未至,歡慶倒也盡興。一退一進之間,當是無人計較鷹王不到大有輕慢之意。而天都和十八盟之間產生上下距離,也俱在無形之中。
司空長烈有四個得力手下,他們分別是季飛宇、劉林成、翟良東和傅連成。劉景空、羅蟾州、匡漢陵和祖壽之都是十八盟中最不安分守己的人色,喝酒烤肉之餘,便攛掇著司空將軍派人出來,和他們的手下角鬥。
蓬萊洲上角鬥分為文鬥和武鬥,文鬥是摔跤,兩個人肢體接觸,誰將誰撂倒當先那個誰就獲得勝利。武鬥是互砍,文雅些武器上沾上石粉,武鬥的人穿上藤甲,藤甲上沾到石粉越多,那人就算輸。粗暴些的便是真刀實槍上,上台要簽生死狀,主動投降算認輸,不認輸就砍死為止。
劉景空為首的四個人來意不善,說話那神情便要武鬥,而且是武鬥當中的粗暴式。但是,司空長烈奉命前來陪同十八盟主狩獵,好好的娛樂怎麽能變成血影刀光相見?
司空長烈手捏酒樽,轉過來看看,轉過去看看,酒樽研究得差不多了,這才笑著對最為咄咄逼人的劉盟主說:“劉盟主,角鬥嘛,點到即止就好了。”劉景空剛要說什麽,他飛快伸出手來。司空長烈的果斷和鷹王的決絕當是異曲同工,恍惚之間,如鷹王般的威勢便呼之欲出。
天都勢力強大,司空長烈的親兄弟司空長風在營中督軍,當真亂起來,兩萬人馬會讓十八盟中任何一人吃不了兜著走。
劉景空識時務,識時務者為俊傑,因此態度終究軟下來。
季飛宇、劉林成、翟良東、傅連成便和羅蟾州手下的洛珂、匡漢陵手下的裴度以及劉景空派出的熊悍、張潭文鬥。文鬥即摔跤,摔跤一看體型和力氣,而看搏鬥時的技巧。而這兩條,顯然季飛宇、劉林成、翟良東和傅連成都不占優勢。洛珂獵熊,本身就是和熊一樣粗壯的漢子。裴度也生得壯碩,被匡漢陵選來,首要優點便是力大無窮。熊悍、張潭出生海上,每天拋鐵錨拉漁網,一個外號大鐵錘,一個外號大力王,體型氣力可見一斑。季飛宇、劉林成、翟良東、傅連成深受司空長烈教導,內功根基紮實,但是內力水平不夠,平日裏和人相鬥也以身法和氣力見長。文鬥起來,真是上去一個失敗一個。
四個人都很囧,都覺沒臉來見上司。
司空長烈大剌剌揮手,說:“豈不聞‘勝負乃兵家常事’,列位且博諸盟主一樂。”
四個人這才釋然。
沒有能讓司空長烈丟臉後還下不來台,劉景空甚為不滿。可是,麵子賺足了,便不能再得寸進尺。聯歡結束之後,十八盟主各歸各的營地安歇。
司空長烈回到自己的軍帳,剛一掀開門,閃目看到一個倩影出現在營帳中。司空長烈頓時大喜,疾步走進,來到佳人麵前。
能讓司空長烈心跳不已、步伐加快的佳人除了雲杉還有誰呢?
龍湘婷打了鳴玉浮香之後,與清晰並立,傲視雪姬一眾。湘族女人的潑賴,壓住了清風朗月所有人。鳴玉浮香固然被打蒙了不吭聲,靈欣靈月也不敢多言,其他人都是低等宮女,自然能縮多遠就縮多遠,連雪姬這個主人,眼睛上的黑布取下後都忘了該怎麽說才好。
對視,以龍湘婷和清晰大搖大擺離開告終。雪姬受了委屈,拂袖回去,默默垂淚加拒絕吃飯,又由宮女們推波助瀾,最終鬧到鷹王那裏。
雪姬和她的宮女們理所當然將鷹王遣回龍湘婷、斥退清晰女少主當成了鷹王對雪夫人的恩寵,越發傲嬌起來的姿態怎能不讓雲杉心裏發堵?下晚時分湯桂全過來代替鷹王討好她,說香采女已經從北苑移駕霽光浮碧。湯桂全竭盡自己所能,將鷹王對郡主的心意修飾得完美無比,什麽“郡主不過提了一提,香采女立刻身登青雲”等言辭都說出來,又將霽光浮碧的景致大肆渲染了一番,將那裏的芭蕉說得多麽綠多麽茂盛,無不是殿下在乎郡主的意思。
雲杉很想高興,但是最後卻隻能哭笑不得。她既想借感謝鷹王之際去看看鷹王,又覺得這般做,不過讓對方更加怠慢自己,而自己原本就很薄弱的自尊更加雪上加霜。
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她就悄悄溜出來,騎上馬,來找司空長烈。沁水河到蘇水河,快馬一個時辰,司空長烈應酬完十八盟主回來,時間可不剛剛好?
司空長烈很激動,雙手握住她的手臂,說了聲:“你來啦——”便再也接不下去。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喜歡,最直接的便是會化為行動。司空長烈並不是那種瞻前顧後的性子,相反,他性格剛烈,敢作敢為。可是,率性的他,同時也富有理性。
理性控製著情感,他隻是將深情完全付諸於對視。
雲杉很感動,這讓她做出了一個讓長烈非常欣慰的舉動。
她擁抱住他,然後,將臉放在他肩胛上方一點,然後輕輕說:“就是想你了,來看看你。”說完這話,心裏的鬱結方才好多了。
長烈也擁抱住她。
過了一會兒,兩個人才分開。
雲杉空了大半天的饑腸這時候終於大肆抗議。肚子“咕嚕咕嚕”響得非常不雅觀,可是,他們之間,誰又會因為誰而倍加介意呢?
司空長烈急忙讓人準備飯食上來。
軍營裏的飯不比行宮,煮熟了就能吃,烤肉也就撒層鹽。雲杉養尊處優的日子不過過了一年有餘,這等日子也就算是好的。一點都不挑,長烈給她準備的東西,一一半都吃完了。吃得隻打飽嗝,壞心情盡去,一張俏臉笑眯眯。
參將進來回複任務,長烈對雲杉說:“你的營帳已經紮好。”
雲杉說:“我不去,我就和你住在這兒。”
司空長烈下巴頓時有要掉下來的節奏。“你、你……你說什麽?”一貫大剌剌無所懼怕的他說話都結巴了,“你要和我住在這裏?”麵紅耳赤,半晌才道:“那從這兒回去,主上還不把我給砍了?”
雲杉表示他的話她聽不懂:“昨天你不是還那麽做了嗎?”
那麽做?哪麽做?
長烈的臉再度紅起來,說:“那——是兩回事。”避免雲杉再亂猜,直接說出答案道:“你在我營帳裏過夜,會讓軍中流言四起。危及國體榮辱,對於主上來說,才是大事。”
“可是我就是不想離開讓你從我麵前消失。”雲杉脾氣上來,便很不講道理。
長烈沒法子,長歎一聲說:“好吧,我們不在裏麵,去外麵如何?”去外麵可以巡營,巡營就沒別人什麽話說。
雲杉想了想,點頭表示同意。
蘇水河,引起了他們諸多回憶。
滔滔的河水,一如他們初識的地方。那時候,她還是一名低等浣衣處宮女,而他,和現在一樣,是鷹王的近侍,是殿下的寵臣。
為了加入天都的隊伍,雲杉將小時候雲喬尹為她祈福而鑄造的一塊金牌送給了隨船的女官。聖鷹也好,宮裏麵也好,總是要用人的。一個從內陸帶來的小丫頭而已,女官便自作主張將人收下了。不僅如此,雲杉在當時便獲得了一份為聖鷹上的高級將領洗衣服的活兒。聽起來是個苦差事,但是,這表示雲杉已經屬於聖鷹,也就是,她如願成了天都的一員。
一開始在明華宮的日子,隻能用艱難來形容了。雖然隻有十三歲,可是最苦最累的活永遠都是她的。什麽東西最重最難料理,什麽東西就歸雲杉打理。為了避免麻煩,雲杉忍氣吞聲,在浣衣處過了整整一年。一年之後,她開始想辦法脫離這種現狀。
雲杉離開雲喬尹之後,雲喬尹所教傳的紫陽神功和清揚劍法她並沒有丟下。再苦再累,夜深無人之時都要練習一番。一方麵是為了防身,同時,修習內功可以加速體力恢複,強身健體也能協助自身快快完成繁重的任務。一年功夫,固然做起事情了越發得心應手,浣衣處的大宮女也被她拿下。
拿下的方法無外乎兩招,賄賂加吃請。賄賂用錢,吃請,請的是“拳頭”!
大宮女拿了雲杉辛辛苦苦攢下的月份,卻不幫雲杉減活兒,雲杉將她叫道偏僻處,將她揍了一頓。不僅揍了,還綁起來,倒掛在樹枝上。大宮女眼淚鼻涕流了一臉,求爺爺告奶奶的,雲杉才饒了她。為了讓她長記性,雲杉還給她在前胸留了個記號。用來裁粗布的短刀,連畫數下,大宮女左胸靠近心髒的地方就多了一朵血花。
雲杉說:“如果你敢告發我,我在出事之前一定將你扒光了衣服再吊回到到這裏。”七歲便殺人不眨眼的小魔女,這句話說出來,當是威懾力極強。凶惡一時的大宮女從此唯唯諾諾,雲杉說東,她絕對不敢做出往西的事!
雲杉入天都的目的就是想接近鷹王。可是,對於整個蓬萊的人來說,鷹王都像是天上的太陽,凡人勿近!一個小小浣衣處的女奴,想接近太陽般光輝奪目的他,更是想也不要想。
多少個寂寞森冷的夜晚,雲杉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既想那一夜風雨和他的初遇,又想鑽出聖鷹的甲板,陽光下對他的驚鴻一瞥。是呀,和雲喬尹比起來,鷹王實在是太純潔、太高尚了。而那個給了自己承諾第二天便消失的倚天哥哥,更是不如這個讓她溫暖、又眼前一亮的人來得實在。倚天哥哥是會消失的,而這個人就在那裏!而自己,隻要想辦法將他緊握住,就可以!
大宮女告訴雲杉,接近鷹王最常規的辦法就是參加三庭審議。三庭處會選擇品貌較好的宮女,最差的送入各宮宮房,好一些的,要麽成為高級宮女,要麽成為夫人或者采女們的近侍。高級宮女活動的場所是能碰到王駕的,而雲杉長得確實不錯,隻要被王駕看中,便可達成心願和鷹王雙宿雙棲了。
雲杉不想就這麽成為明華宮裏鷹王的又一個收藏,可是,對這個男人的熱愛到底擊敗了所謂矜持,新年後,三庭處初審,她還是去應征。
月庭司務辛思琪先看到這個女孩,還未成年,但是膚白勝雪,雙目如星,高挺的瓊鼻下麵,是一點形狀姣好的櫻唇。明華宮內這麽多小宮女,沒有一個姿色賽過這個女孩,雲杉常年練武使得身材纖長而又有具備人形,辛思琪讓玉庭司務燕飛靈來看,並悄聲說:“假以時日,必將是你手下第一善舞的人才。”
金庭司務滕燕佩卻多了個心眼,依仗職務級別最高,壓住了雲杉沒讓雲杉立刻通過。後來她便悄悄往上麵匯報,讓珍夫人悄悄瞧了瞧,珍夫人很是震驚,又告之明夫人,明夫人同樣很驚詫!滕燕佩是個精明人,一眼看出這個叫“雲杉”的丫頭絕對不是凡品,如果日後這個女孩被鷹王看中,如果日後,這個女孩成了明華宮中的要人,明夫人、珍夫人這些權勢人物動不了這個女孩,對付對付她以及燕飛靈、辛思琪還是完全夠分量。
於是,雲杉失去了應征入三庭處的資格。與此同時,她被責令終身待在浣衣處,不管是誰,都不能讓她離開浣衣處一步!
雲杉不太了解宮中這些暗潮,大宮女卻依稀明白。人,到底是情感類動物。相對已久,日久生情,大宮女從被迫為雲杉著想慢慢演變成主動為雲杉籌謀。
雲杉的底細,大宮女知道得越來越多。大宮女給她想了個章程,不能打宮內的主意,便打宮外的主意。到宮外去找能施以援手的人。這個人,可以是王庭首輔謝耿池大人,也可以是鷹王很尊敬的昔日白孤鴻城主的部下英國公,當然,如果能碰到司空長烈將軍,並且說動右將軍代為引薦,那麽,就絕對不會再有什麽困難阻隔雲杉走近鷹王身邊。
司空長烈,鷹王下屬中最最得鷹王喜愛的,與鷹王年齡相當,武功高強人品卓越,毫無疑義,成了雲杉的首選。
三庭處打壓了雲杉,半年之後便沒人再想起這個不經意間攪起後宮漣漪的小姑娘。而雲杉,也開始了她那令人匪夷所思的奔赴目標之路。
每次,隻有大宮女當值的日子,她便施展她那越來越精進的輕功身法離開明華宮。大宮女一般會給她整整兩個白天以及一個夜晚的時間,在這段時間內,她會按照事先搜集過的有關右將軍的一切前往離得最近的地點埋伏。
埋伏了許多次,終於碰到了那個在腦子裏盤旋了許多天的右將軍。
初次見麵的那一刹那,司空長烈疏朗的五官、健壯的身形還是攥住了她的目光,且震顫了她的心靈。
沒想到,右將軍居然是這樣出色的一個人。
都是因為之前的情景太過特殊,她從來沒有留意過,鷹王的身邊,還有這樣非同尋常的人。這個世界竟然這樣大,叫人心動的好男兒居然除了鷹王之外,還有其他,這是雲杉那時候學到的事實。
捕獲司空長烈的過程非常順利,她從灌木叢中一躍而出,淩空將騎馬過來的他從馬背撲倒在地上,便大功告成。
因為對司空長烈來說,這隻是被驚動了弱女子驚慌失措之下不經選擇做出了衝動之舉。
長烈一直以為她是因為偷偷溜出宮,被撞見,怕事情敗露,才鋌而走險。
而真相,雲杉極富心機,永遠吞在了肚子裏。
長烈和雲杉的第一次見麵,很戲劇,場麵也很火烈。雲杉是要教訓一下這個右將軍,最後能讓他和大宮女一樣,被武力屈服,從而聽自己的話。然而,這個右將軍實在太難纏了,自己沒碰到他一下,反而被他迅速翻過來,握住兩隻手後,又被壓住了身體。
在蓮花宮裏待過一段時間的雲杉,那時候完全忘記一個漂亮的女人該如何對付正當血氣方剛的男人。計劃當是真的有點亂,雲杉想勾引這個男人來著,但是,她的手段顯然很不純熟,所以臨時便要變卦。武力又全然不管用。
說到底,那時候的她還是個小女孩。
而到後來,這樣慌手慌腳的錯誤就再也不可能再犯。
雲杉張嘴咬了,狠狠咬了司空長烈的手後,掙紮出來,然後往小樹林跑。跑的時候,她還不忘記回頭看了那個人一眼。這一眼,到底是失措因而下意識,還是挑釁從而不讓司空長烈離開,亦或是幹脆就是別有深意……雲杉自己也不知道。
勾引的最高境界,就叫作:不知道自己其實是在勾引。
司空長烈好像一條大肥魚,從此咬上了鉤。
司空長烈大概算得上是個倒黴的男人,從未動過心,動心之後,愛上的女人偏偏隻是為了踩住他的肩膀往上爬的人。
直到如今,他偎依在蘇水河邊的大樹上,看著在蘇水河畔對著泛著月光梳頭的那個丫頭,心裏的歡喜酸澀都還沒能分別清。
她癡戀鷹王的事實讓他很心痛。
可是,他偏偏就心甘情願做一切她希望自己去做的事。
上下打點,讓她出浣衣處。失敗之後,又費盡心機說服鷹王擴大規模籌辦海神祭。通過人脈調派方聞雪入禦前書房,又由方聞雪的口,說出了鷹王應當有玉林一行。玉林雲杉一舞是他們的豪賭。賭輸了,雲杉萬劫不複。
當然,對於司空長烈而言,即使賭輸,他也不輸。因為他會請求鷹王將雲杉賜給他。說是為了讓雲杉免於明華宮的懲罰報複也好,或是幹脆遂了他的心願也罷,鷹王不接受雲杉,雲杉對鷹王自然死心。那麽,讓雲杉成為他的人,有什麽不好呢?想來鷹王也不會拒絕他吧?誰不知道在天都,火將軍和銀狐狸是和鷹王最親近的呢?
隻可惜,最後雲杉還是賭贏了。
初遇時,追著這個小丫頭一直到清溪,雲杉慌不擇路跳進水,司空長烈不放過她,硬是將她從水裏拖出來。兩個人都濕淋淋的,夏天堪堪過去而已,彼此都穿著輕薄的衣服。雲杉玉顏帶水,不甚魅惑,司空長烈的心“撲通”就掉落到無影無蹤。後來,她終於得償心願了,一曲海神祭,捕獲住了鷹王。鷹王沒有提她私自離開明華宮應受懲罰的事,欽點即日起升為月庭宮女。
雲杉看著鷹王笑的樣子,司空長烈承認:自己看到了之後剛找回來沒多久的心真的很疼很疼。
雲杉從水邊走過來,走到他麵前,說:“我想休息。”
司空長烈默默無言,砍樹枝找絨草為她鋪床。床鋪好了,雲杉躺下來,拉著長烈的手,又指指自己身邊道:“你就睡在這兒吧?”
司空長烈輕輕搖頭,一臉寵溺,微笑說:“你隻是在生主上的氣,氣消了,你便又想回到他身邊去。”
次日,雲杉女扮男裝混在軍人當中參加狩獵。她是完全不將鷹王放在眼裏。而這個行動,不久之後便給司空長烈帶來莫大的困擾。
行宮那裏,晚上,鷹王去了清風朗月。即使處置了龍湘婷,雪姬還需要他親自來安慰。鷹王喜歡雪姬,見麵之後,少不得溫言相勸,又聽憑一番雪姬故意發脾氣撒嬌。女人就是屬貓的,所要求也不多,隻要哄一哄什麽都好。燭光下,美人如玉,鷹王難免要一時興起。顛倒溫存之後,以練功為名,他才回撫順殿。
第二天,他才知道雲杉去蘇水河的事。
這是繼德勝宮之後,雲杉夥同長烈第二次藐視上方!
鷹王極為惱火,拂開湯桂全為他扣腰帶的手,自己將腰帶扣起來,隨手拿起一個裝飾物去砸在另一個裝飾物。“哐當”“嘩啦”,兩件價值不菲的寶物成了破碎的廢物。
鷹王氣匆匆走出去,旋即,湯桂全從昌明殿出來,去駐地傳旨:宣左將軍楚風覲見。
一大早,靈欣教了雪夫人一句有用的話:“洗手作羹湯”,意思就是:一個女人如果很愛一個男人,用來表達自己愛意的方式便是親手做那人喜歡吃的東西。廚藝很好的靈月提供了幾樣點心供夫人選擇,雪姬比較來去,最後決定做名字聽起來很不錯的玫瑰軟糕。做軟糕需要的原材料由宮女們準備,麵粉、雞蛋、香芋粉……固定的數量全部盛開放好。靈月在旁邊負責指點,雪姬負責做,做了好幾次,總算做出雪姬自己滿意的點心。
磨具壓出的圓角長方的軟糕,放在雨天青的碟子裏,淡淡的紫色真的好似玫瑰花的顏色。
雪姬非常得意,端著軟糕出了清風朗月。來到昌明殿,也不待小章子盡去回稟,她便徑直闖進去。
昌明殿裏隻有鷹王,以及剛剛聽宣前來的左將軍。
左將軍楚風,便是那位和右將軍司空長烈齊名的銀狐狸了。
雪姬眼睛裏沒有旁人,一直走到鷹王麵前,將點心送上。
鷹王正在和楚風說關於數日後十八盟盟主離開天都要善後的事,可可兒一個雨天青放在自己麵前。抬頭看是雪姬,鷹王便沒法發火,隻有聞言道:“你怎麽來了呢?”
雪姬嘟著嘴巴嬌聲道:“做了好吃的,特別給你送過來唄。”示意鷹王:“你嚐一個?”
湯桂全將碧玉筷子拿過來,鷹王舉筷夾了一個軟糕吃了。入口綿軟甜而不膩,味道不錯。鷹王笑眯眯對雪姬說:“雪兒的手好巧。”放下筷子,對湯桂全說:“賞楚風也嚐一嚐。”
雪姬不高興自己做的東西給除了他以外的人吃,可是,回頭仔細去看這位左將軍,她的火氣又降下來。
銀狐楚將軍,和司空長烈將軍完全不一樣,後者激烈如同一團火強悍猶如一座山,給人很大壓力。但是,這位楚將軍,一張白淨的麵龐上,斜飛兩條劍眉下一雙晴朗的眼睛射出溫暖的目光,看起來,這竟是一個非常謙和的人呢。
鷹王賞賜,楚風當是推卻在先,道:“屬下不敢受賞。”鷹王執意與臣同樂,他先謝過主上,又謝過夫人,這才淺淺嚐了一小口。嚐完之後,奉上諸多溢美之詞,諸如“雪夫人手藝果然獨到”等,教雪姬一時之間非常高興,不快的表情也消失了,春花般絢麗的笑容替代了一切。
雪姬是個美人,美到凡是見過她的人都不再認為世界上還有其他長得更漂亮的女人。如此歡喜一笑,殿上的男人竟然都失神了。好在鷹王發現幸虧沒有其他人,急忙溫言勸雪姬趕快先回去。
雪姬走出去,楚風方才回神。不過,此人精細無比,迅速低下頭去。待鷹王轉目看來時,隻是一副凝神靜聽示下的姿態。
鷹王對此很滿意,下意識微微點頭,然後對楚風說:“我們繼續說剛剛的事。”
鷹王初接城主之位,便挑了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共計三十六個,練和自己修習的一樣的武功,同穿黑衣,統稱黑風三十六騎。三十六個人,都可謂是鷹王最密切的戰友。最年輕的諸如袁彬,修習武學靈氣逼人,且個性不乏剛毅,年長些如賀琮,精細沉穩為人踏實。楚風是三十六個人裏麵最工於謀略的,所以,鷹王在肯定他武學之上修為也不凡的前提下,格外更看重他些。當然,在今天之前,最得鷹王歡心的還是司空長烈。
長烈率性,瀟灑不羈的性格像足了鷹王少年時。鷹王的心裏有深重的往事,鷹王的肩頭還有統一蓬萊這樣沉重的負擔,鷹王正式成為天都王時,就必須將那一份率真單純打包起來,束之高閣。可是,隻要看到長烈,他就還能察覺自己那一種被壓抑著沒法釋放的心情。
自然,長烈還有其他優點,比如,三十六騎裏,終究是他的本事學得最好。三十六騎均在誌學之年方才學武,學到司空長烈的程度,也就沒有再好的了。就連劉景空要挑戰天都,也提出不要讓他下場方才公平。不過,包括劉景空在內所有的蓬萊人都不知道一個事實:蓬萊最好的武功高手不是別人,正是訓練三十六騎的鷹王。鷹王從小修習自熙朝皇宮大內帶出的玄秘太虛功,練習最好時,修為一日千漲,超過其師白孤鴻。外家功夫強勁總有盡頭,內家功夫不顯山不露水,卻是無邊無際。三十六騎和鷹王的高下,這輩子都區別在這方麵上。
楚風和長烈的分工,長烈負責前線壓陣,楚風負責統籌全局以及善後。但是,自從雲杉一再私自和長烈私會,鷹王自覺尊嚴受到挑釁。鷹王和楚風的商榷中,有將長烈替換至城內,留下楚風負責白麓鎮守的意思。白麓屯軍二十萬,誰掌握這麽多人都不折不扣是天都武將裏的實權派。鷹王這樣暗指,楚風平靜的內心頓時掀起漣漪。
雲杉策馬在林子裏奔馳。
在她馬前方跑的,是一隻紅狐狸。
火紅火紅的狐狸,可是極少能看見的。如果抓回去,關在籠子裏養上半年,那身皮毛必定漂亮無比。
因為狐狸狡詐,雲杉專心盯著它,便將一直陪在身邊的司空長烈給甩沒了。蘇水河畔這片林子,雲杉被賜住德勝宮之後已經來了許多趟,藝高人膽大,不管是虎豹還豺狼,自然都沒法奈何她,所以也不害怕。
隻是,一心專注前方的雲杉並未發現,在她後麵,悄無聲息偷偷跟著一個人。這個人很是奇特,在林子裏穿梭,速度幾乎能與雲杉的馬持平。而他穿著一身白衣,忽而從這棵樹上約出來,忽而又隱沒在那棵樹的後麵。
雲杉射了幾次,都沒射中。一片藤曼出現在麵前,大樹與大樹之間,人馬已然穿不過去。紅狐狸機靈無比,“哧溜”鑽到灌木裏麵去。雲杉無比可惜,在馬鐙上頓足,回過頭來,這時候,那抹白影一閃而過。雲杉這才驚覺,林子深處的氣氛突然詭異起來。
那個白影就藏在樹上,但是,雲杉目力所及並不能看清他。驅馬向前,身前身邊身後皆沒有動靜。雲杉遊目四顧,心裏漸漸緊張。打馬飛奔,突然,眼前白影一閃。接著,一把雪亮的長刀迎麵削來。
昌明殿上,鷹王已經不再和楚風談公事。他們說些生活上的瑣事,然後隔著桌子開始下棋。鷹王的棋藝很高,楚風緊隨主上腳步,詩歌文藝都修習得不錯,此刻君臣對弈,你來我往很得樂趣。下著下著,鷹王的黑子被吃了一片,楚風先有些惶恐,但見主子不僅不惱怒,反而眼睛發亮精神大振,心裏頓時放心,於是便將壓箱底的本領拿出來更多些。鷹王每落一子,都要仔細思考。最後,楚風三子落敗。楚風口稱:“心服口服。”鷹王也為多了這麽個有力的對手內心很是高興。
午膳時間到了,鷹王留楚風和自己一桌用膳。湯桂全布上來的飯菜很是簡單:紅燒鹿肉、白煮魚、清炒野薺菜芽兒和豆腐豆芽湯。鹿肉、青鰱是賀琮從蘇水河那邊送回來的,野菜是小章子帶人在野地裏挖的,豆腐豆芽都是行宮廚房自己磨自己發的,自給自足,天都傳統。君臣一起吃得津津有味。
就在這氛圍極好時候,一個小太監急匆匆走進來。接著,湯桂全便來到鷹王身邊。
鷹王無事需要避諱楚風,湯桂全便低聲稟報:“主子,右將軍失蹤了!”
“啪”,鷹王手中的筷子被放到桌上。湯桂全接著又說:“據傳信的說,郡主也在蘇水河,目前也失蹤了。”
楚風拿著筷子夾了幾根豆芽,放在嘴巴裏,嚼了幾下,這時候急忙咽下去,然後放下筷子。
鷹王的沉默已然很不正常,對於熟知他性情的楚風來說,楚風當然知道,這就代表:主上已經生氣了。
主上生氣不是好事,自從楚風被鷹王發掘,到現在,鷹王真正發怒也就一次。那是蠻湘火三部暗算老城主、致使老城主喪命那時候。鷹王一怒,險些蕩平三部。數萬人也就差點兒死在戰火中。
鷹王發怒的征兆具體表現在兩個地方,第一,麵部表情凝結,仿若寒意侵襲,臉皮逐步冰封。向來籠罩笑意的眼睛,即使麵對很不喜歡的人、很不喜歡的事,也不消失那份溫和親切,隻在怒意襲來的那一刻,所有的親切溫和全部不見。第二,出身尊貴的他低調不喜張揚,傲氣內斂鋒芒不顯是特色。一旦殺氣湧動,那便是想讓人倒黴的表示。
楚風了解厲害。上麵是主子,下麵的是長烈和郡主。鷹王雖然生氣,可是怒火波及不波及長烈和郡主,他最好都不要趟進去。如果這是水,便是一灘渾水。而且這渾水還很深,深不可測,一不留神,趟不過去還是清的,被矛盾漩渦吞沒,那可就太不劃算啦。
一念至此,楚風站起來告退。
鷹王也不留他,讓他按照之前所說隨時候命也便罷了。
楚風離開,鷹王才問湯桂全:“誰走漏的風聲,雲杉不在行宮去了蘇水河?”
湯桂全說:“這個,老奴還沒有去查。”唯恐主子責難,急忙將話題轉回去,道:“殿下,是蒼龍會的劉景空派人過來傳的信,傳信的人說:不僅右將軍失蹤,郡主也一並不見了。”
鷹王聞言,目光閃爍,若有所思。
少頃,他才吩咐湯桂全:“飛馬告訴賀琮,旨意到後半個時辰必須找到右將軍和郡主。天黑之前,去蘇水河的兩萬人馬以及十八盟主必須全部回到白麓。”
湯桂全急忙去傳旨。
旨意下達,鷹王便在昌明殿計算時間。一個時辰後,又半個時辰,再半個時辰後,繼續計算一個時辰。大殿內外伺候的人神經都非常緊張,除了湯桂全之外,職能最高的小章子已經一頭熱汗。
傳信的太監終於來了,小章子得報後進來回話:“殿下,右將軍督軍,已經距離營地不足五裏。”
鷹王吸了口氣,顯然內心也繃了一根弦,這根弦這才鬆了。伺候鷹王每日間從不間斷動腦筋的湯桂全早就察覺蒼龍會的劉景空不懷好意。右將軍失蹤了,瑞祥郡主也失蹤了,蒼龍會派人來報信,報信的人想要得到的結果是什麽?希望鷹王奔赴白麓?如果鷹王奔赴白麓的話,劉景空準備好的要讓鷹王看到的是什麽?郡主目前有比武招親的預備婚約在身,如果和右將軍做出越界的事情,天都臉麵盡毀,鷹王的威嚴也將蕩然無存。
隻是,湯桂全非常納悶的是:漫說郡主是有本事的人,就是右將軍司空長烈,這蓬萊洲上,除了鷹王殿下外,還有能成為他對手的嗎?能同時暗算郡主和右將軍,這劉盟主該有多大的本事啊。
而這本事,在鷹王看來,似乎已經沒有什麽奧妙可言。
雲杉本事不小,可是,三十六騎裏麵至少有一半人,她是打不過的。蓬萊洲上尚武的人少,但是,自從天都崛起,年不過十五而已,便可以攜帶騎兵掃蕩蠻湘火三部,對武學的重視,各盟各部都加強起來。去外地搜羅也不無可能。紫荊、銀門內訌,天都橫插一手,宇文傑幾乎收了銀門島吳伯渠的家業,且對天都俯首稱臣,身為十八盟內最大的盟會——蒼龍會能不絞盡腦汁想辦法?
劉景空用來對付雲杉的,自然就是他千方百計搜羅來的能手。而這個能手不需要具備打敗司空長烈的本事,隻需要利用雲杉,再搞出個把陷阱,那兩個人便極有可能成為甕中之鱉。
而事實上,真相幾乎就和鷹王猜想得一模一樣。
從營地回來後,雲杉接到旨意,讓她立刻到東花廳回話。雲杉犯了錯,還是一身男裝沒有換下來,灰頭土臉,哪有脾氣再回嘴?乖乖去了東花廳。
鷹王一沒責罵,二沒動手教訓。他身穿一襲淡青色薄衫,安安靜靜隻在石凳上坐著。藍色的絲絛係著雙龍拱珠的紫田玉,纏金絲打成的精致的繩結下麵,同色的流蘇一直垂到地上。麵前是一個茶壺,旁邊有幾個茶杯。淡若輕風般的他,水波不興隻手執茶壺,緩緩往一隻茶杯裏注水。茶香輕輕溢出來,雲杉見識不壞,聞得出是今年剛采上來的翠尖。這是黑蛟山獨有的品種,產量很少品級很高。
雲杉磨磨蹭蹭走過來,期期艾艾等了好久,鷹王才放下杯子開口。
“發生了什麽事?”語氣淡淡的,但是絕非寵溺容忍。
雲杉知道利害,扁了扁嘴,一五一十將實情全說出來。果然那個偷襲她的白衣人本事不小,三刀就讓她虎口發麻,拿不住劍柄。不過,那個人顯然也低估她逃跑的能力。和白衣人對砍失敗之後,雲杉發揮劍法精妙的長處,挽了個劍花回身便逃。息影神功妙用無窮,眨眼之間便要逃走。但是,沒料到後方還有埋伏,一陣青煙,她就倒了。醒來之後,便……
“便怎樣?”鷹王寒著臉問?
雲杉嘴唇翕動,不敢說。
鷹王本來手放在石桌上,手指拿著茶杯。隱約猜到什麽,怒氣上來,五指便加勁了。一聲悶響,茶杯碎了,茶水溢出來。
雲杉看到那純淨如雨後天空一般的衣裳居然沾上了不和諧的茶漬,一貫無所畏懼的心,也禁不住顫抖了好大一下。
她確實難以不心虛。因為,她從昏迷狀態醒轉過來之後,就和司空長烈相依相偎在一起。昨日隻是負氣而走,經過一陣消遣,那股氣也消解得差不多。關鍵是,她和長烈受人暗算了。長烈追她隨身的飾物來到一個陷阱附近,這個陷阱不僅僅是個表麵被偽裝了的坑,四周有毒箭,上麵有漁網。更要命的是,坑上蓋著的茅草縫隙裏不停在冒煙,好像裏麵燒著了一樣。長烈就這麽掉下去了,四麵都能發射的毒箭讓他必須身體下沉,飛躍在半空做這樣的事情,也就隻有他辦得到。
鷹王說:“漁網蓋著,長烈的兵器難道也沒了嗎?”
雲杉說:“那網材質奇特得很,兵器削不斷。”
鷹王飛快問:“用上內力也不行?”
雲杉果斷搖頭。
鷹王微微沉吟,自語道:“那就該是火部的傑作了。”
雲杉聽不懂,“啊”了一聲。
鷹王已經知道所有他想知道的,不再多說,揮了揮手。雲杉還想辯解些什麽,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司空長烈跪在昌明殿,一直到亥時,才得以覲見。困住他的機關,是賀琮帶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破解掉。安插在樹幹上的弓弩,吊在樹枝上的漁網,這些機關都有套中套,一個不查,便會被其中的小暗器射傷。那些小暗器有葉子型,也有細針型,還有圓形齒輪狀,賀琮收集了一些,司空長烈帶過來,用布墊著,一一放在桌上。
鷹王包著手,取了一件看了幾眼,放下來。火部的東西,大抵就是自以為精致完美,其實並不值得那麽細細品味。這些機關這些暗器,如果真的利害,也就沒有賀琮穩定發揮的餘地。非但沒有困住司空長烈,連賀琮一塊皮都沒擦破,就讓賀琮將這些東西帶回來放在這裏。
真叫人無法不去蔑視!
鷹王對司空長烈說:“明天,和蒼龍會的比武結束之後,你就隨我一起回天都。”
司空長烈做好了任何被處罰的準備,聞言還是忍不住一驚。
“主上……”他急叫道。
鷹王目光發冷,睥睨他道:“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司空長烈麵紅耳赤,心中不服,卻又深知此刻申辯根本無用。一切由什麽而起,他知道。可是,這話他不能說,也沒法說。鷹王能讓他活,還讓他留在身邊,已經出於義氣感情,如果再強行辯解要求鷹王更改決定,那麽,就是將自己再往鷹王不信任的那一麵推去。
帶著強烈的惶恐,又倍覺深深不甘,司空長烈告退出來,離開行宮。
鷹王淩晨去了清風朗月,過了一個時辰,便從院子裏出來。今天的比武招親,看起來是劉景空是對瑞祥郡主的爭取,可是,誰都知道,作為十八盟中的最大盟會,蒼龍會要向天都開戰了!
如果被劉景空娶走雲杉,首先可以肯定的是,雲杉絕對不會得到盟主夫人的崇高待遇。劉景空隻會將她當作棋子,甚至將對天都的嫉妒、對天都的仇恨,化為各種蹂躪,報複在她身上。當然,對於這一點,鷹王也持保留意見。因為,劉景空實在不了解雲杉這個人。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心裏那點糾葛,真讓劉景空把雲杉娶回去,蒼龍會將麵臨何等**煩,實在不為可知。
提出要娶瑞祥郡主,是因為自己要賜美女個十八盟主,這是一個即時的決定。劉景空這次帶領十八盟來,最大的目的,還是應該在覬覦統領蓬萊的大權上。
數年前,由於要保住蠻湘火三部,各大盟主都做出了願意聽從天都號令的決定。這個決定,也是大家避免戰火燒及自己,暫且定下的權宜之計而已。有道是風水輪流轉,蒼龍會要求號令權換成自己,完全符合事理。
娶走瑞祥郡主,等於扇了天都的臉。而娶郡主也好,爭奪蓬萊洲號令權也好,打一架都是必不可少的。
兩件事情並成一件做,隻要是個有眼睛有腦子的,誰都已經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