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盟主

  南北武林聯盟的最後一天,麒麟穀主莫多童佇立比武場。他的麵前,少林、武當都已經偃旗息鼓。其他門派,眼見六大門派頹勢在前,誰又能那麽不識趣?縱使未必就是莫多童手下敗將,也不能為搶個人風頭,而滅了整個六大門派的威風。


  比如劍莊莊主,人人都知九花落英劍神奇,他手下弟子卻無人出戰。


  蓮花宮主,也就是肖靜虹,蓬萊閣黑翼鷹王知道她的底細,逸城公子程倚天也知道她的底細。劍莊莊主曾著力懲治自己手下兩個犯禁的堂主,大概也是因為知道秘密的原因。天慈方丈洞若觀火,江湖上任何風吹草動,有多少會瞞過他的眼睛去?

  昔日鳳凰教教主的妹妹,今天就要通過這樣一個人來掌控整個武林了。


  少林方丈不吱聲,其他掌門也沒有提出異議,劍莊莊主聲名在外,卻無意在這時候出頭。


  山裏頭風一陣一陣,吹得涼棚邊沿的蘆席“波波”抖動。


  莫多童環顧四周隻見無一人再跳出來,躊躇滿誌之下,得意幾乎要變成活潑的小娃娃,從肌膚的毛孔裏一個接一個蹦出來。


  蓮花宮主肖靜虹麵帶微笑,一雙也很美麗的眼睛裏射出歡喜。


  她的姐姐——鳳凰教主肖靜瑤,費了那麽大周章,掙下了滔天的惡名也沒完成的偉業,在她手裏,不過綢繆了二十年,就要變為現實。


  手握整個武林,何必非要過人的武功?

  人脈、智謀,以及有用的部下——哪一個不比引起眾人覬覦的高深武功更有用?

  六大門派不動,劍莊莊主就成了擺設。


  少林方丈天慈轉目向逸城那邊瞧去,杜伯揚、蕭三郎等無意支持公子出戰。但是,程倚天已經仔細思忖了整整一個晚上,他先是低頭,後來還是站起來。


  肖靜虹卻在這時搶到前頭。


  她對莫多童說:“麒麟穀主,我想在你成為武林盟主之前宣布一件事,一件喜事。”說到這裏,她走出涼棚,衝蓬萊閣朗聲道:“鷹王殿下,請你把你身邊的雲杉還給我。”


  鷹王一怔,不置可否。


  肖靜虹便問莫多童:“麒麟穀主,若你做了盟主,搶人兒女者該當如何?”


  “在座群豪,當群起而攻之。”


  肖靜虹轉臉對鷹王說:“殿下大概不知,雲杉自小養在我的身邊,我沒有說,她也不知道。”接下來這句話不啻驚雷——


  “其實,雲杉乃是我的女兒!”


  ——震得許多人都頭腦發昏!

  天慈方丈最為明顯。他雙手一起拍在麵前的桌子上,桌子上的茶壺、茶杯一起悶響,渾圓的外表竟然紛紛裂出一條細細的縫來。


  主位之上的涼棚中,上官劍南麵無血色。


  程倚天站著,半晌回不過神。


  倒是鷹王鎮定,錯愕不已的雲杉剛想往那邊說點什麽,被他一把擒住手。


  雲杉急轉臉對他說:“得讓她把話說清楚。”


  “何必?”


  “她一直將楚清幽當作女兒!”


  鷹王五指並不鬆懈。


  “周碧瑩聽話,周碧瑩就成了她的女兒。這時候她說這個,又算什麽?”


  撕扯得十分堅決,雲杉最後狠狠一口咬在鷹王的手背上。殷紅的血,爬上他的手背,雲杉居然沒有疼惜。


  鷹王心猛地一縮,手鬆開。


  肖靜虹堂而皇之站在大眾之前,不管是天慈,還是程倚天,連上官劍南都在打量:她這張臉,還有憤然而出的雲杉的那張臉,無論臉型,還是五官間的感覺,真的都很像。


  “隻是這女孩的樣子,比起已經上了年紀的蓮花宮主,更細巧精致。”天慈這樣想,劍莊莊主上官劍南也這樣想。


  上官劍南還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上方。旋即,他注意到蓬萊閣那裏,黑翼鷹王冷冷的目光正向他射來。


  上官劍南吃了一驚,慌忙將手放下。


  雲杉也瞧出這端倪,嘴唇翕動許久,也沒說出一個字。


  肖靜虹最泰然。她甚至還朝雲杉招手,笑顏如花,真像一位慈祥的母親。雲杉不想,可是控製不住自己,邁步往她走去。鷹王後麵,金雕護衛司空長烈提醒:“主上!”被鷹王犀利的眼神逼退。司空長烈左邊,另一名金雕護衛楚風麵帶一絲笑容,端顯得神秘。


  重新得到雲杉的蓮花宮主躊躇滿誌,遊目四周,“本宮的女兒,可是正當芳華年紀——”說到這裏,她牽起雲杉的手,別有用意看看逸城,又往蓬萊閣方向掠了一眼。


  逸城公子程倚天傾慕紫煞,這早已經是路人皆知的“秘密”。而蓬萊閣的黑翼鷹王對此女,亦情意款款。


  無形之中,這雙方可都為蓮花宮主一人所掣肘。


  天慈方丈沒料到,劍莊莊主也完全沒想到。


  每個人被各自的震驚威嚇住神誌,眼睜睜隻能見肖靜虹春風得意,傲然代替地主上官劍南對大家說:“諸位,還有誰要挑戰麒麟穀主?”天慈和上官劍南都已不在她話下,她最後隻凝望程倚天一人,朗聲卻讓所有人聽得清:“誰是最後的贏家,誰就是南北聯盟的盟主。誰是南北聯盟的盟主,我就請他代替我替我的女兒做一次主。”說到這兒,她壓低聲音對雲杉道:“你是不是很高興?你可是本宮的親生女兒,非是楚清幽,更不是周碧瑩!”用力將雲杉往自己身邊一拉。


  雲杉踉蹌,吃驚、疑惑、憤怒糾纏在一起。她很用力甩,甩不脫肖靜虹的手。


  程倚天神經繃緊,忍不住竄到涼棚邊。


  唯有鷹王還算得上鎮定。涼棚裏麵,他一言不發。天空本來很晴朗,忽然東山起來雲山,雲山越長越高,眼看長到了眾人的頭頂。


  劍莊的天,很快就要變了。


  肖靜虹要嫁女,女兒必定是嫁給逸城公子。程倚天癡情,即便看見前麵是個套,也會毫不猶豫鑽進去。


  天慈插不了這個手,因為雲非凡,不得不正視武林是否會落在鳳凰教餘黨手裏這個重大問題的——武當掌門清風真人,正正衣襟,長身而起。


  可是,局勢就如風雲,瞬間有變。肖靜虹把握十足,整個武林必定落在她的手裏,清風要出戰,那又如何?連清風真人自己都知道,他這一戰意味什麽。雲喬尹,就是雲非凡!莫多童的紫陽神功學自雲非凡,當眾使出,那是給武當派的一個警示。


  莫多童本不是隱真人的對手,此時此刻,更加不會是清風真人的對手。然而,清風下場,就為雲非凡贏得一次機會。


  作為“雲喬尹”苟活在世,那已經很久很久。


  清風練武至今,和昔日還是他師兄的雲非凡比,修為孰高孰低,誰能有一個確切的答案?


  也許不敵呢?

  假如不敵,武當派掌門的位置怎麽辦?

  南北聯盟盟主的大位又該怎麽辦?

  清風劍拔得艱難,肖靜虹嘴角的冷笑近乎殘忍。


  一個人卻在此刻瀟灑自如地走出來:“小女子不才,想挑戰麒麟穀主莫多童。”天慈吊在喉嚨口的一顆心“撲通”落回胸腔,“當啷”,清風真人的劍也收回劍鞘。程倚天很好奇,閃目去看。卻見一個藍紗輕揚的美麗倩影縹縹緲緲,款款步入比武場。莫多童生得壯碩,襯托得她越發瘦弱纖長。


  華淑琪站在莫多童對麵,淡然一笑,清雅道:“麒麟穀主,你不介意吧?”


  變化突然,始料未及,莫多童瞧了瞧肖靜虹,拿捏不定溫言道:“當然!”


  “這是怎麽回事?”肖靜虹好一陣愕然。隻見華淑琪舞動長綢攻向莫多童,鋪展開一片海一般的藍色,一抹深褐被她捕捉到。


  “這個賤婢!”氣急敗壞之下,肖靜虹口不擇言。待要取琴,雲杉反手抓住她。


  “你也要造反?”


  雲杉手頭功夫遠勝於她:“話說清楚?誰是誰的母親,誰又是你的女兒?”


  肖靜虹冷哼:“問你義父不就知道了嗎?”緊盯著雲杉的臉,時隔這麽多年,她控製不住切齒:“你以為我想認你做我的女兒嗎?我看見你的臉,就恨不得將它撕爛。”


  好像被一把刀插進心髒,雲杉頭腦一昏,淚水湧出迷蒙了眼,五指也旋即放開。


  周碧瑩將琴送上,肖靜虹盤膝而坐。沒等她鼓動琴弦,一道黑影飛掠至比武場。


  莫多童禮節性讓了華淑琪十招,這十招內,華淑琪將聖女經的奧妙發揮到極致,藍綢遊動,時而遮掩起她如花的顏,時而顯露出她柔韌的身段。騰挪跳躍得好像花間精靈,移步翻轉仿若仙女舞蹈。這是比武場,一刹那別人竟不記得這其實是比武場。那靈動的眸子,那魅惑的笑容,瞬間定格住別人的心神。


  十招,過去隻是一刻。


  凡是墜落華淑琪情網的,卻好像過了一個花季。


  擅長吸血的紅霧蛛順著藍綢,飛快爬到靠近莫多童的位置。莫多童不再避讓,舉手還擊,數十隻紅霧蛛一起彈射,爬上莫多童的身體。


  紅霧蛛入體,即可吸血。


  莫多童但凡中招之處劇痛難忍。


  肖靜虹鼓動秦箏,可以讓紅霧蛛停止吸血,再從被下蠱之人的體內爬出來。但是,那道黑影欺近,莫多童肩膀、胸口、肋下、小腹紛紛被彈指點中。好像閃電“滋滋”入體,又是一股氣流衝進來,回旋不止,莫多童先是痙攣,接著自己這個人幾乎就要被這股流動的力脹得炸開。


  暖暖的感覺湧起在身體裏,正在瘋狂噬血的紅霧蛛忙不迭爬出來。它們驚慌失措,紛紛掉在莫多童身前的地上。一隻隻紅褐色八腳蜘蛛,麵目猙獰行為詭異可怖,華淑琪急忙揮動藍綢,將它們一起收走。


  莫多童撿回一條命,喘息了良久方才回神,回過神,翻身跳起。這時,肖靜虹的秦箏也停下來,舊主在側,未能阻擋他推金山倒玉柱。


  莫多童跪倒在救他之人的麵前。


  這在江湖上算是當著眾人麵高調宣布:老子這是要改換山頭。肖靜虹吃虧在於她從未明說麒麟穀主從屬於她,那麽,黑翼鷹王當然就很滿意這位麒麟穀主的反應。


  莫多童剛剛跪倒,他便虛虛一托。偌大一個塊頭的麒麟穀主跪到彈簧上一樣,“呼“被彈起。場上多的是武學見底高深的人,見狀當真心驚,


  鷹王得了一名得力手下,開心微露,很快隱沒皮下,揮揮手,令莫多童退下,然後負手而立,對呆立在對麵的華淑琪道:“金陵華小姐?”麵帶微笑,春風送暖。


  華淑琪張了好幾次口,沒能斥責得出來。


  鷹王道:“孤不才,向你討教如何?”話音才落,周圍山梁之上,腳步橐橐,一眾鐵甲軍盔明甲亮、手持長矛,疾奔而至。


  人多勢眾,華淑琪難得如此意氣風發。雖然一陣狂風從身側撲至, 吹亂了她的頭發,華淑琪氣定神閑,將頭發理順。站的位置不同,人的氣度就不同。昔日蹩腳拮據的華六小姐,高傲起來,竟然大有不輸於對方黑翼鷹王之態。


  “如果你輸了,盟主可就是區區小女子我,”冷笑掛在眼梢眉角,華淑琪成竹在胸,“當然,如果區區小女子輸了,你的命依然要留在這裏。”雙手持定藍綢,左手低,右手高,煞氣迸發。


  此情此景,讓程倚天坐不住。


  黑翼鷹王的手段程倚天了解,別說華淑琪一個三腳貓角色,就是他手下狂刀神爪,聯手抗擊,也不一定是對手。


  華淑琪這是得了失心瘋嗎?


  以為有鐵甲軍助陣,她就能除了黑翼鷹王這樣一個大人物?


  再把話說回頭,尚武門為什麽非要殺黑翼鷹王?雖然從乾都傳來的消息甚少,可是肖靜虹都稱呼白瀛楚為“鷹王殿下”——不是皇族之人,誰敢冒此大不韙?當今聖上子嗣不少,成年有為者有好幾個。這些皇子各占一方,你爭我奪,自己攪合進去,是吉是凶?

  杜伯揚知他心思,淡然道:“公子,從心之舉,莫論太多牽絆。”


  蕭三郎也道:“華六小姐因我等才入江湖至深。”


  殷十三說:“要英雄救美,公子你就放膽上吧。”


  冷無常應聲甩了一下大鐵鉤。


  程倚天忍不住自嘲:“倒是隻有我一個人小家子氣。”


  華淑琪揮動藍綢之時,韓瑜彰便下令鐵甲軍弓在手箭上弦。一千多人拉開硬弓,烏沉沉的鐵鏃密集如蜜蜂。


  前來參加武林大會的,有多少人事情知道這麽一大伏筆。激動的如張浩、黃顯衡等,紛紛聒噪:“媽的。”“什麽狗屁玩意兒!”“哪哪兒的都有官差,老子還有沒有一點兒自由?”


  已經被修理得狼狽不堪的河南遊俠張浩,意氣上來,衝出來便大聲喊叫:“我們開的是武林大會,官差根本不應該進來。”又指責劍莊:“上官莊主趨炎附勢,根本不是武林宗師的做派。”


  小落英劍丁翊默默咬了咬後槽牙。卻聽金屬破空聲尖銳,吼得正來勁的張浩胸口前後同時正中。


  兩支箭,刺穿了他的身體,張浩僵在原地,低頭看看自己的身體,“撲通”倒在地上。


  黃顯衡這會兒幫不了這位兄弟,蓬萊仙閣的涼棚裏,金雕護衛司空長烈率人疾奔而出,長劍飛舞,撥打不斷射來的飛蝗。袁斌扛著張浩的屍體,司空以及另外一名叫“賀琮”的孔雀護衛左右掩護,三個人躲回涼棚。


  靖王派出來的人心腸歹毒如此,鷹王和華淑琪虛以為蛇了幾招,突然伸手抓住華淑琪的藍綢。


  華淑琪初生牛犢,無懼對方實力,嘴角挑起,反而像馬上就要打敗這曾在江湖上掀起一番風雨的大人物。


  少林寺的涼棚裏,天慈方丈高誦一聲佛號,站起來:“上官莊主!”


  上官劍南抱拳以應。


  隱含獅子吼內功的聲音,遊遊蕩蕩傳遞至整個平壩哪怕最偏僻的角落,眾武林人士聽得見,尚武門帶來的每一名鐵甲軍,也把天慈接下來的話聽了個真真切切。


  “蓬萊仙閣在此,隻是尋常門派,武林之中,黑翼鷹王也隻是武夫一名。想我南北武林,曆經二十年,各路英豪聚集於此,這是頭一遭。既然盟主之主未定,關係弘揚武學之道,尚武門韓都尉在此,理當支持。”


  鐵甲軍紛紛持弓,等待指令。


  華淑琪和鷹王對峙,衣袂飄飄。韓瑜彰低頭思忖,片刻,抬頭提氣,高聲回應:“就依少林寺天慈方丈。”貓爪女之一青凰取出小黃旗,走到外麵,用力一揮。鐵甲聲響亮,數以千計的弓弩這才全部收回。


  藍綢無風自動,好像突然有了生命。它在鷹王手裏翻滾,收回來,又緩緩鋪展開。延伸回去,變成一隻狩獵的手。當這隻“手”輕微抬起,密密麻麻的紅霧蛛便顯露出來。


  幾隻鳥飛過來,莫名其妙在空中亂撞一番,接著全部掉下。幾隻紅霧蛛脫離大部隊,吸附上這些鳥。鳥兒隻來得及慘叫一聲,紛紛被吸成鳥幹屍。


  眾人心驚,轉目再瞧鷹王。


  一個奇怪的景象出現:潮水一樣的紅霧蛛向獵物爬去,爬到距離獵物隻有半寸的地方,便再也近前不了。前赴後繼的紅霧蛛,把前麵的紅霧蛛擠成了一堵牆。這堵牆自帶吸力,紅霧蛛附著之上不會掉落。中心很強,頂著紅霧蛛組成的外殼往外凸起。整層“蜘蛛牆”形成了一個球麵。


  天慈身邊掌管善誡堂的天玄大師忍不住低語:“方丈師兄,這位鷹王殿下,居然身懷玄秘太虛境的無上絕技?”


  天慈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回應他:“深宮大內,多少奧秘?”


  天玄頓識厲害,忙雙手合十。


  天慈嘴唇翕動:“知之為知之,知之便好。”


  天玄低頭念誦佛號:“阿彌陀佛。”跟著又道:“受教。”


  華淑琪使出渾身解數,沒法突破那個“球麵”,紅霧蛛越來越扛不住,沒法前進,少量紅霧蛛開始往回爬。


  噬血欲高漲的血蠱,傷人不成,便要反噬。華淑琪自打正式進入蓮花宮,催動血蠱,害死了不少為她所看不順眼的人,現在,血蠱入體,血肉被噬咬的痛感密集傳來。


  此時此刻,所有的血蠱都湧回原主人身上。這麽多數量的蠱蟲,隻需要一瞬間,就可以把一個大活人,變成一具隻蒙一張人皮的骷髏。華淑琪身為此蠱蟲之主,比誰都明白。出奇的驚恐攥住她的心,再也顧不得“武林盟主”之位,她的神魂忽地就從體內飛走。


  她沒命一樣大喊大叫,喊累了,顫抖著雙手,眼睛裏好像已經看到血肉枯幹的慘狀。


  聖女經白練了,妄想另辟蹊徑、開創從未預料得到的輝煌人生,也成了水中月鏡中花。


  她甚至想到,不如當初就答應歐陽和,嫁給歐陽和,好好做一個青城派少主夫人,日後,歐陽和成了掌門,她還可以成為整座青城山的主人。


  為什麽?

  為什麽?

  為什麽?

  為什麽命運如此多舛,她小小一次執拗,到最後,引發那樣多的事端?她要死了,還要死得無比淒慘!被吸成一張幹皮,蒙上一具白骨——她不要、她不要、她不要……


  手指碰到什麽,她立刻往死裏抓住。“不要放開我、不要放開我……”同樣一句話喃喃說著,沒完沒了。


  雲杉從肖靜虹的掌握中掙脫出來,她關心鷹王,看到這會兒鷹王對麵的情形,心神激蕩之時,不覺眼睛發癢,胸口湧起一陣濃濃的酸意。


  華淑琪終於聽到耳邊他人的驚呼。


  “我的天哪——”


  “居然會有這樣的事情?”


  “蓬萊仙閣的這位殿下憑內功擋住醜八怪小蟲,逸城公子嘛,赤手空拳,也不提氣,這些吸血的蟲子也不敢咬他?”


  …………


  逸城公子?


  華淑琪回過神來,抬頭看去。隻見一張俊顏,正是自己魂牽夢縈。“倚天哥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低頭看看自己,血肉完好,沒有被吸幹,更沒有枯骨出現。


  她還活著?


  稍微掙了掙,程倚天一把將她摟住。


  “先收了這些蜘蛛吧?”


  華淑琪如夢初醒,將垂於身邊的藍綢拾起來。密密麻麻的紅霧蛛順著藍綢子爬回她的身體。山風吹動,藍衣飄飛。誰也看不出,這樣一個姑娘,瘦削的身材,纖腰盈盈一握,竟然隨身攜帶了那樣多的紅褐色小蜘蛛。


  程倚天讓華淑琪回去,華淑琪戀戀不舍他溫暖的懷抱。


  程倚天攔在她身前,和鷹王麵對麵。


  “還是由我來請殿下賜教吧。”


  鷹王冷笑:“噢?”


  程倚天往前走了幾步,離華淑琪遠了些,離鷹王更近。


  和鷹王四目相對,程倚天心懷坦然,因而眼神格外清澈。雙方各自起了個禮讓的招式,走形式交換幾招。靠得很近,程倚天才壓低了聲音說:“我助你離開吧,這次武林大會,為的根本不是選一個武林盟主。”


  鷹王道:“我的事,我自有計較。”


  “雲杉也任由你帶走就是。”鷹王不答,程倚天乘過招之際接著說,“蓮花宮主絕非善類,我寧可她今後隻跟隨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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