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毒殺

  南川北郊嘶馬鎮望江客棧,黑翼鷹王白瀛楚率領黑風三十六騎擁入。


  客棧老板慌忙出櫃台:“客官,住店?”


  藍衣湯總管尖著嗓子道:“掌櫃,店中有多少人,全部請走。”一小口袋金子扔在櫃台上。


  口袋打開,金光燦燦的金子抓住望江客棧掌櫃的眼,也抓住他的心。掌櫃明知道有難度,可是利益麵前,人心很難抵擋誘惑。讓小二去和其他客人說。黑風三十六騎跟在其後。其他投宿的認狠都願意退房,湯總管手下每人給二兩請出費。一直到天字號區域,一個房內,突然一個聲音號呼。


  司空長烈急急忙忙帶來那間房子門口,推開門,裏麵一個老婦正口吐鮮血倒在地上。地上早躺了一個。司空長烈進去一看,這個人長著胡子,四十來歲模樣,胡子拉碴中間流出黑血,滴在地上匯成一灘,氣絕多時。


  隔了好幾間房,兩個婦人奔出來,奔進這間房。看到房內情景,衝在前頭年齡長些的婦人二話不說,撲上來就和司空長烈廝打:“你害死我家母親、你害死我家母親。”


  司空長烈一把抓住她的手。


  年長婦人用力掙,手如同被套在鐵套子裏,接著,對方五指收緊,她整條手臂都酸麻起來,半邊身體塌下去,人跪倒在地上。


  司空長烈冷冷吐了兩個字:“報官!”率人退出。


  年長婦人一聽,和年紀輕一些的婦人都嚇得麵無人色。年紀輕一些的婦人也跌在地上。兩個人麵麵相覷,年紀輕些的婦人對年長婦人說:“大姐,就這樣了嗎?”


  年長婦人眼神空洞,好一會兒,驀然發出一聲悲呼:“平兒啊,我的平兒,你就那麽慘死,為娘心有不甘,就是心有不甘那!”


  一炷香後,嘶馬鎮的知縣親自到來。一經查探,不僅這個屋子裏有一男一女兩位死者,隔著一間房的天字二號房裏麵,還有一位夫人也服了毒藥。那夫人吃了一枚小二送來的解毒丹,勉強吊住性命。想要活命,一位姓湯的藍衣人指點這位知縣:“去找一個叫吳彪的人。”


  湯總管告訴知縣:“這個吳彪,可是這群人的戶主。死去的老婦是他的母親,黑須人是他的親哥哥吳蚩。衝進房來的一個叫年芳芳,是吳彪的正房,另一位何巧是吳彪的三房。年芳芳、何巧的兒子前幾天在吳家坪,祖屋糟了火災,兩個人都被燒死。年芳芳、何巧認為這都是二房白玉蓉的錯。”


  “這個白玉蓉……”知縣老爺還有點兒不清楚。


  “就是那位也被下了毒藥,差點就要死掉的夫人咯。”說著,滿臉不屑的湯總管轉身要走。


  知縣急忙問:“敢問閣下怎麽稱呼?”


  湯總管冷冷一笑:“我的名字,你可沒有資格過問。”頓了頓,又道:“案子趕快辦,將凶手繩之以法後,連這些人帶你們的,統統的,趕快,撤出這間客棧去。”揮揮手,趕晦氣似的,他帶著他的手下急匆匆走了。


  年芳芳、何巧做了事,沒有那個本事說謊抵賴,一堂就審清楚。白玉蓉也被帶去縣衙,知縣老爺花了兩天時間,有知情人告知:在城隍廟,疑似看到霸王彪。


  這會兒,那個風頭一時無兩的蓮花鄉土霸王已經失魂落魄,麵無人色。


  他的身邊,端坐一位,長發披背還帶著麵巾,狐狸毛的一口鍾裹得嚴嚴實事,除了麵巾上一抹眉眼,基本什麽都模模糊糊不現輪廓。


  雲喬尹坐在台階上。一團火正燒著,木頭架子架了一口鍋,鍋裏麵一鍋野兔肉,即將煨到火候。


  霸王彪雙眼冒火緊盯著看,雲喬尹無知無覺,舉著調料瓶子,往肉裏撒鹽粒。


  霸王彪終於耐不住,虎吼一聲,飛撲上來。雲喬尹信手一抓,抓住他。“想跟我動手?”雲喬尹冷冷說,“你還早著呢。”看似不經意,往旁邊一扔。足有兩百斤體魄的霸王彪飛出去老遠,撞在城隍廟的窗戶上,“哢嚓”撞破一扇窗,霸王彪摔在廟裏麵地上。


  雲喬尹撈了一塊肉,聞了聞,送到一直端端正正坐著的罩一口鍾那個人麵前。


  霸王彪捂著胸口,強忍氣息翻湧之下身體的痛苦,狠吸一口氣,邊爬邊說:“你到底是誰?在我家裏呆了那麽多年,我對你,即便沒有恩情,主仆之情還是有的,你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這麽做?”


  雲喬尹這才拿開兔肉,回過身,看著他站起來又向自己走。雲喬尹的眼睛,從來沒有對他心生過敬畏。


  哪怕是好幾年前,以一個落魄之人的身份投進吳家堡,吳彪看到這個人,這個人的眼睛裏就隻有向如今一樣的閃爍不定。


  “我真蠢!”吳彪坐在地上,用拳頭狠捶自己的頭。


  “你確實蠢!”雲喬尹嚐了嚐肉,覺得火候還不夠,又將肉送回鍋裏。瞧著吳彪,雲喬尹語氣平淡道:“這世上有很多人,他們財力比你雄厚,勢力比你廣泛,就是霸氣不如你張揚。”說到這兒,他忍不住笑笑:“一個能力不算很強,信心卻意料之外非常充足的人,在你這兒,我可以找到我想要的各種庇護,還能躲開所有想要尋找我的目光。”


  看著吳彪,他輕輕哼道:“你以為認識方石,認識吳坤,認識道上那些下三流的小人物,就很牛氣了嗎?”轉過臉,語氣越發譏諷:“我就這麽跟你說吧,別說劍莊莊主上官劍南,就是他手下那些個人,比如平江堂堂主姬揚,就從沒把你這個人當成角色。”


  “但你卻跟我說,你的半日降可以控製普通人,吸引蓮花宮主後,平兒、康兒和蓮花宮主聯手,就可以殺死那個上官劍南。”


  “沒錯啊!”雲喬尹一口承認,仰天大笑,爾後才說:“那是因為,殺了上官劍南,得好處的絕不止你,還有我!你剛才不是問我是誰嗎?現在,我就告訴你——”低低說了幾個字。


  霸王彪眼睛瞪大了:“不可能、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但是,低頭一看雲喬尹掌心一團深紫,還算有些江湖常識的他一屁股坐倒在石階上,瞪眼望著天空,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和那個了不起的‘天下第一劍’就互有牽連,他曾害死了我最愛的人,若非後來我失去了我辛苦得到的女兒,我也不會容忍他這麽多年逍遙自在做他的勞什子劍莊莊主。但是,”說到這兒,雲喬尹充滿感情的目光斜瞥到穿狐狸毛一口鍾的人身上,“現在,我的女兒我已經找回來了,大好的機會,可以殺了上官劍南,我又何樂而不為呢?”


  說到這兒,雲喬尹重新來到穿狐毛一口鍾的人麵前。撩開順滑的頭發,將麵巾揭下來,雲杉那張秋水為神玉為骨的標致臉蛋兒露出來。


  霸王彪身在危險之中,看在眼裏,色字當頭,竟然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恰在這時,從吳家坪逃出來的吳意泰跳進來,大聲道:“快點走,官府的人馬上就要來啦。”


  吳彪一把抓住他:“你那兩個兄弟呢?”


  吳意泰一臉悲傷:“先不說這個,我們還是快些走吧。”


  “官府的人為什麽要找我們?”


  吳意泰更是無暇解釋,隻要將他爹往外麵拉。


  這段時間以來,吳彪被一眾江湖人等耍得團團亂轉,早就亂了方寸,再不是底氣十足、飛揚跋扈的霸王彪,跟著兒子就往外跑。


  雲喬尹冷冷喝道:“這麽容易就能走得了嗎?”移形換位,將父子倆攔住。吳意泰身手不錯,但是未過一招,就被他一腳踢倒。因為剛剛和吳彪說了些秘密,他目光一凜,麵露殺機。


  關鍵時候,一直安詳坐著的雲杉站起來,伸手擋住雲喬尹的盛怒。


  “爹,父慈子孝,這兩個人,你就做個好事,將他們放了吧。。”雲喬尹的本事她知道,所以,不等雲喬尹拒絕,她很快接下去:“說好的,我會留在你身邊,若不讓他們離開,我即刻就走。”


  “你敢!”


  雲杉輕哼一聲:“紫陽神功,我已很久不練。但是,有的功夫,我卻從沒懈怠過。如果我執意要走,你攔不住。”斜目睃了睃吳意泰:“也就這麽個還能順利回來的人,還給了吳彪,吳家堡在江湖上插的這一腳,也就一筆勾銷。黑翼鷹王耳目眾多,你我到了這裏,隻怕他早就查明。為什麽不動手,你該知道。”


  雲喬尹臉白了一層:“你竟然學會了威脅我?”


  “黑風三十六騎的劍陣,你領教過。”


  雲喬尹沉默了一會兒,說:“白瀛楚對你,就這樣小心翼翼?”手一鬆,吳意泰拉著吳彪奪門而出。


  路上,吳意泰告訴吳彪:“大娘和三娘供認不諱,她們毒殺了奶奶和大伯吳蚩。大哥和三弟都已經罹難了,她們是想嫁禍娘,給他們報仇。”


  吳彪老淚縱橫:“都是我不知天高地厚惹來的啊,什麽揚名立萬,稱霸江湖,我今時今刻才知道,這些事情,根本就不是我這樣的角色可以幻想。”轉看吳意泰,“現在,官府要找我作甚?”


  “娘中了毒,我一個人的紫陽功不夠,需要爹你和我一起去救。”


  吳彪喃喃:“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年氏、何氏毒殺婆婆和大伯,罪證在年氏的房中找到,年氏、何氏也如實招供。吳彪和吳意泰都學過少許紫陽神功,兩個人分別為白氏驅毒。這一家人在縣衙旁邊的小客棧呆了半個多月,白玉蓉體內毒質拔盡,和丈夫、兒子踏上回程。


  且說雲杉在一條小河旁,砸開薄冰,用冷水洗臉。瑩白如細瓷的肌膚上,那眉那眼,全是昔日裏的精致美豔。


  雲喬尹看得有些呆。


  雲杉微惱,咳了一聲。


  雲喬尹悠然出神,半晌才對她說:“你相信命數嗎?”


  “什麽?”雲杉根本不能理解。


  “早就已經失去的,冥冥之中注定好,居然還會回來身邊。”莫名其妙說著,雲喬尹低下頭,布滿刀疤的臉鮮少悵然著。


  吳家坪。


  一夜之後,程倚天內力果然自行平穩。屍毒被玄蜂靈配化淨,那枚暗紅色的化毒聖物猶如被洗禮過了是的,材質越發堅硬,紅色轉成濃重的黑色,黑色當中又透出赤紅的光來。


  處理好傷口,傷口開始結痂,這前後用了兩天時間。兩天之後,嘶馬鎮傳來大消息:三大門派即將和蓬萊仙閣開戰。


  剛聽到這個消息時,程倚天手中一杯剛喝了一口的茶差點“哐當”掉地上。


  嘶馬鎮某處,穿著一身淡青色衣裳的雲杉端坐,對隔了一張桌子的雲喬尹說:“你用劍莊莊主上官劍南,引開肖飛豔,這招還真高。”


  雲喬尹“嘿嘿”冷笑:“你為何不說,我其實是想借肖飛豔的手,最好能殺掉上官劍南呢?”


  “隻怕不僅僅是上官劍南吧?”雲杉低聲說。


  雲喬尹雙目中利芒閃爍。


  吳家坪,杜伯揚對眾人說:“方石、吳坤很倒黴,他們找到了吳彪。吳彪更倒黴,帶著方石、吳坤和自己的兒子,都變成雲喬尹的棋子。我們要追他,但是南川沒有傳音閣的哨站。傳音閣遍及大江南北,隻要附近有,我們隻會投宿自己的地盤。那麽會去南川的——”


  程倚天不由自主接:“隻有黑翼鷹王!”


  此時此刻的嘶馬鎮,和蓮花宮女遭遇的素離師太,匯同後來到底此處的青城掌門歐陽木通、華山掌門鄭曉峰,一起到達空曠的原野。


  這個結果,從吳家坪事件來看,必然就是雲喬尹促成的結果。可是,到底雲喬尹怎樣才能做到,不用他出麵,三大門派就會和蓬萊仙閣翻臉呢?

  坐在雲喬尹麵前的雲杉歎息:“隔了這麽多年,你還是那麽陰險狠辣,三大門派的掌門,還有鷹王,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


  “是麵子!”吳家坪的杜伯揚都是說。


  “隻要能將黑翼鷹王單獨引到南川,三大派和蓬萊仙閣之間的戰鬥一定會爆發。”杜伯揚補充。


  而直到這個時候,不管是吳家坪的杜伯揚,還是嘶馬鎮的雲杉,亦或是設計這個完美並聯套的雲喬尹以及終於悟出這個並聯圈套的程倚天等人,對黑翼鷹王此人已經深入骨髓的高傲,以及三大門派的自恃不可被藐視的強硬,都有了更加真實而深刻的體會。


  空曠的原野上,蓬萊仙閣的黑風劍陣對陣峨眉、青城和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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