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吊唁

  玉秦宮外十裏處,華毅揚替花玨舞設下靈棚,牌位上書:忠義花玨舞之靈,並雙手奉上京城快馬加急送來追封的從四品尚武門副都尉令符。


  送令符前來的是韓瑜彰——曾經也是齊王府的奴才,現在,已經正式成為尚武門副都尉。


  伴隨華毅揚身邊,替華毅揚處理來往官員吊唁事宜。


  官員來過之後,便是武林中各門各派的人聞訊前來。除了早在嶽州的慕容世家、孟家堡、華山派、青城派等,這日下午,還來了重量級門派的兩個人。


  那時候,華毅揚在靈棚後麵的營帳休息,前麵韓瑜彰突然派人過來:“都尉,劍莊的人來了。”


  “什麽地方?”


  “回都尉,劍莊!”


  華毅揚表示沒聽過。


  這名手下乃是韓瑜彰的人,見多識廣,做人也頗老練。知道現任都尉其實並不精通武林道道,但是人正當紅,得罪不起,彎著腰低著頭,耐心解說:“長江上有很著名的江南十六堂,總堂口在平江,連雲山下的莊子因莊主劍法神奇而出名,故稱‘劍莊’。”


  “莊主叫什麽?”


  “上官劍南。”


  “很厲害嗎?”


  “十多年前成名,迄今江湖地位卓越。”


  “我是尚武門都尉。”


  “都尉——”手下欲言又止。


  華毅揚到底從富貴人家出來,知道本領大的門派確實會製約到直管的衙門。如果上官劍南果然厲害,那麽他對於武林以及江湖的影響,勢必會得到大人物的重視。


  這個大人物,或許是靖王,或許是齊王,甚至有可能是太子。


  他還真得罪不得。


  好在靈棚設在嶽州郊外,平江的劍莊莊主主動派人來。這也是上官劍南給他麵子的表示。


  華毅揚起身,勉強到前麵。


  靈棚裏,一男一女已經拜祭完畢。


  華毅揚走出來。他身穿一身素服,形容憔悴卻不掩秀色可餐。可是,當他看見這一男一女中那名少女時,慵懶的目光還是被點亮了一下。


  噢,原以為世上女子不過六妹或者獻舞的雲姑娘,豈不知,劍莊裏來的,還有這樣叫人驚豔的人才。


  隻見這位少女十六七模樣,一張略顯圓的蘋果臉,肌膚白皙中透著紅潤,一看就給人非常陽光的健康感。下巴尖尖的,看起來十分秀麗。五官生得細致,濃黑的一字平眉下麵,大而閃亮的杏仁眼極為醒目,高挺的鼻子下麵則是一張櫻桃般紅潤的小口。


  說她是絕色,還是能挑出瑕疵。可是,若說不是絕色,越看越好看,越瞧越舒心,對不起自己那顆不知不覺便要喜歡她的心。


  華毅揚原本是要端架子,麵對這位少女,不知不覺態度謙和,說話時語氣很是柔軟:“失敬,敢問少俠和姑娘分別如何稱謂?”


  少年生得精壯,一張四方臉上,劍眉朗目長得很是幹練清爽。華毅揚問,他在少女的提示下抱拳施禮,同時不卑不亢回答:“在下謝剛,家師是劍莊莊主上官劍南。”


  少女甚是知禮,而且,不同於之前所遇到的蓮花宮諸女,和尋常江湖女子一樣,拱手,便是禮到,聲音柔美,言辭清爽:“在下燕無雙,劍莊莊主上官劍南,正是家父。”


  “劍莊莊主的女兒?”華毅揚情不自禁感歎之後,心裏頓時恍然:難怪氣質非凡。同那些被精心**過的蓮花宮女完全不一樣,真的高貴之中又很清新、很自然。


  “劍莊莊主不是姓‘上官’嗎?”這一點,華毅揚非常好奇。


  燕無雙臉頰微暈,片刻,才說:“我和我母親姓。”


  韓瑜彰來到旁邊,輕聲說給華毅揚聽:“上官莊主的夫人,是玄門門主燕弘的女兒。”見華毅揚聽“玄門”二字也無甚反應,韓瑜彰簡直要翻白眼。


  “都尉,”憑著涉世頗深的城府,韓瑜彰賠著笑臉竭盡小心,“幫務上麵,能和天下第一大幫——丐幫相抗衡的,就是玄門。而在武林聲望上,能夠以一一己之力能和六大門派的掌門相抗衡的,也就是玄門門主燕弘。”


  “原來如此。”華毅揚貌似搞懂了。劍莊莊主上官劍南聲名卓著,但是江湖影響武林地位還得依靠嶽丈。所以女兒不姓上官,而姓燕。


  有趣,真是有趣!

  就在那一刹那,華毅揚驀然想到自己的家,自己的母親和自己爹爹的那幫夫人。每個家都會有每個家裏需要念的經,這經好不好念,是不是很難念,各自心裏才最清楚啊。


  這樣想著,他看燕無雙的神情就更加溫和。


  燕無雙和謝剛憑吊過花玨舞之後,便告辭離開。他們剛出靈棚,看見大道上兩匹馬飛奔而來。


  一個長身玉立麵相不錯的青衣人,攜同一個土黃色衣裳瘦長漢子下馬,很快來到跟前。


  素未謀麵,燕無雙和謝剛隻往旁邊讓了讓,空出道路來供他們過去。回轉身,謝剛問燕無雙:“你認識他們嗎?”


  燕無雙瞥了他一眼,以示這個問題真是問得好玩。


  謝剛說:“我也沒見過他們,但是,我知道他們是誰?”頓了頓,賣弄似的拉長了調子道:“臉皮總是泛著淡淡青色的,一定是正在嶽州的追魂蕭三郎,而黃衣漢子,當然就是正常情況下和蕭三郎孟不離焦的鬼爪殷十三。”


  “你說追魂,我看著和平日裏莊子上師兄們說得很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沒有邪氣森森的味道,反而是——”燕無雙少女味很濃,眉頭微蹙閃著大大的眼睛凝神思忖的樣子,極為惹人喜愛。她仔細想用什麽樣的言辭來形容剛剛看到的追魂,想來想去很認真說,“很是英俊,也很瀟灑,行動上沒有匪氣,倒是錯身之時隨心一瞥,目光沉靜如水,像是讀過書的文化人。”


  “拉倒吧!”說話直白的謝剛很顯然是個大大咧咧的人。


  燕無雙微嗔:“我有哪裏說得不對?”


  “沒有哪裏說得不對,可又哪裏說得都不對。”謝剛手一揮,說得擲地有聲:“逸城哎,收容了甘陝馬賊大頭目的地方,怎麽可能好?就算全江湖都沒認定他們是歪門邪道,我首先便不會以為他們會是匡扶正義、光明磊落的門派。”


  “師兄,你太武斷!”


  “師妹,是你太天真。”


  燕無雙氣勢上蓋不過他,禁不住扁嘴。


  靈棚裏麵,新來的二人確實是蕭三郎和殷十三。他們代替公子為花玨舞大人上柱香。華毅揚坐在旁邊,起先回味燕無雙帶來的美好,看見他們兩個之後,心情不知不覺在變化。


  為什麽同樣都是人,際遇總會有這樣多的變化?他是公子,程倚天也是公子,他就落得要做齊王麵首的地步,才能替自己在人生當中爭取一席之地,而程倚天,卻有這樣忠心的手下,自己又那樣有本事,碰到什麽都似乎會一帆風順。雲姑娘喜歡這個姓程的,六妹也喜歡這個姓程的。自己就隻得一個玨舞,玨舞還死在蓮花宮內。


  韓瑜彰告訴他,蓮花宮主本身是二品誥命,官場上又頗多人際,齊王殿下最近就又受過那位肖夫人的好處,據說肖夫人送了齊王殿下新寵愛小妾一枚老大的夜明珠,齊王殿下的小妾愛到不行。


  憑他現在,想動蓮花宮,為玨舞報仇,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可是,恨集聚在胸中,匯集成滿滿的熔岩。如果不爆發,他自己就要被撐死。


  他要找出氣筒,他讓讓誰成為替罪羊。


  最好的出氣筒,最有潛質最替罪羊的,就是眼前這兩個人,以及他們所替代的逸城。


  燕無雙和謝剛還在爭論不休,突然聽到靈棚裏麵兵器聲響亮,接著,韓瑜彰以及在靈棚內守衛的侍衛都退出來。


  不是走著出來,是往後躥著出來——換句話說,被人以密集的進攻招式打出來。


  能出密集招式的,蕭三郎和殷十三裏麵,隻有殷十三。


  韓瑜彰和手下退出來之後,殷十三便雙手一分,手臂一震,飛出靈棚。站在蒼穹之下,雙手手背鋼爪彈出的他呲牙:“嗬——”蕭三郎尾隨其後,想要進攻這邊的人想想追魂的可怕之處,衝上來沒兩步,又退出去五步。


  韓瑜彰馬後炮,大喊:“保護好都尉!”


  華毅揚在侍衛們的保護下步出靈棚。


  蕭三郎已然感覺到對方濃濃的殺機,殷十三卻不甘心,大聲喝道:“華都尉,我們從未交惡,如此陣仗,是為何故?”


  華毅揚沒有開口,韓瑜彰厲聲道:“見都尉亮兵器,極為不敬,又露刺殺之意。”


  殷十三狠狠“呸”道:“放你娘瘟屁。我來吊唁已故花大人,刺殺華都尉我又有甚好處?”


  華毅揚已經理好頭緒,冷冷道:“大膽逸城,注冊尚武門後不思正道,拒絕加入‘正義聯盟’,又勾結蓮花宮害死花副都尉。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官身為尚武門都尉,責無旁貸,要鏟除你們從此取締‘逸城’這兩個字!”


  說到這兒,他高喝:“傳鐵甲軍!”


  五百鐵甲火速推近。


  燕無雙和謝剛急急忙忙奔到一條高坡上,從上往下看去,大批盔甲閃亮的士兵手持長矛,將逸城的追魂和鬼爪圍起來。


  “天哪,這是想要他們命的意思。”燕無雙的驚呼中流露出擔心。


  謝剛撇嘴:“早該讓這兩個人消失啦,武林醃臢,不除難叫人稱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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