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一株草
憫傷走在回家的小路上低著頭滿臉的憂傷,兜裏的蘋果已經全部吃完了,他伸手去拿時已經空蕩蕩了,憫傷歎了一口氣握住一把空氣一口一口咬著,假裝嘴裏吃著香甜口渴的蘋果。聽到星滕所說的話他的嘴裏明顯苦了更多,星滕要告訴鳴梵的話全部讓憫傷聽到了。憫傷沒有出聲也沒有哭,說哭這個字也太過誇張了,但憫傷心裏不好受是千真萬確的。
回到家時站在院子外看到家裏燈火通明,憫傷驚喜地跑過去推開柵欄拿出兜裏的鑰匙打開門,欣喜的表情僵硬在臉上,滿桌子的菜肴,燈火通明的房子,一屋子笑容開朗的人。桌子左麵坐著舅舅,右麵坐著舅舅的兩個小孩,一旁端著盤子走過來的是舅媽。憫傷強收回打轉的眼淚,他看到燈火亮起時以為爸爸媽媽回家了。雖然這個想法是愚蠢的的但憫傷還隻是一個憧憬幻想的孩子,也許這一刻的憫傷心中還存在著希望在死死掙紮中。
憫傷咬緊上嘴唇看著舅舅舅媽,舅舅穿著爸爸的衣服笑著和憫傷揮手示意憫傷過來吃飯,舅媽穿著一件新裙子滿麵春光,他們的孩子搶奪著盤子裏的炸雞塊。憫傷聽不清舅舅說了什麽,那兩個孩子拉住憫傷的衣角要幹什麽,舅媽又說了什麽。憫傷一直向前走,不停的向前走上樓打開自己房間的門關上後一切都安靜了。
舅媽在樓下喊道,“憫傷,餓了就下來吃飯。”
舅舅道,“給孩子端上去。”
舅媽說,“也行。”
舅媽在門外敲著門說,“憫傷,憫傷?開門。”
憫傷兩隻小手緊緊捂住耳朵,站在距離門口最遠的地方背靠牆壁努力裝作什麽也聽不到。憫傷討厭他們,討厭他們霸占了他和爸爸媽媽的家即使是無意的,憫傷更討厭他們霸占了自己的家還其樂融融的坐在一起笑,一起吃飯。憫傷的眼淚撲騰撲騰往下掉狠狠砸在地板上,舅媽喊了一陣說,“飯,放門口了。”
憫傷坐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的哭著,咬著手背不想發出他哭泣的聲音讓底下的人聽到。憫傷哭著哭著想起爸爸,想起媽媽,想起院子裏的花草一切都沒有了。憫傷哭到眼皮困乏倒在地上伴隨著變化的月亮睡去。屋中一片漆黑隻有窗外的月亮和躺在地上的憫傷。
小小的孩子,真心祝福你快快成長,懂得讓陽光照進生活。
憫傷閉上眼睛感覺自己坐在一片綠草中,媽媽在一旁溫柔的指責他又滿身泥巴的回來。爸爸哈哈笑著手裏拿著一根樹枝,屋裏是媽媽擺滿了的晚飯。這樣的情景一遍遍以不同劇情發生著在憫傷的夢裏。在夢中的憫傷還會微笑,他渾身泥巴的抱住媽媽,媽媽急忙跳起來看著已經弄髒的裙子著急,憫傷趕快躲到爸爸身後耍賴。媽媽站在爸爸麵前看著憫傷大呼小叫,憫傷和爸爸樂得快笑的肚子疼,媽媽急得就要打一頓憫傷一樣,在到後麵憫傷和爸爸和媽媽圍坐在餐桌前有說有笑地吃晚飯可是外麵卻是大白天,太陽還火辣辣的炙烤著大地。夢中的憫傷卻沒有注意到晚餐的時間不在白天。
憫傷慢慢睜開眼睛抹了一把眼角落下的淚,爬起走到窗前打開窗戶透透氣。太陽已經升起來了,在天上照著大地曬著院子裏的花草。憫傷抬起頭陽光刺眼的照在眼睛上,憫傷閉住一隻眼睛眯住另一隻眼睛看了看經過的路人。早晨的樣子很讓人安心,經過一夜的哭泣後大睡一覺憫傷的心情很平靜,所以院子裏的花草也褪去了枯黃的葉邊。這些隨著憫傷心情變化的花草已經是唯一屬於憫傷的東西了,憫傷很珍惜滿院的花草,如果可以不難過的時候憫傷絕對不會難過,但也不會笑。瞧見院裏嬌嫩的花草想必昨夜一定都枯黃了,還好憫傷起的早不然這些小草小花就要真的消失了。
憫傷打開門看見浮在半空中的盤子和杯子,又聽到舅媽大驚小怪地叫道,“你看,你快看院子裏的草啊花啊又活過來了,昨天晚上我看它們都要枯死了,真神奇哦,又活過來了。”
“這你就不懂了,我妹妹和我妹夫可是一等一的魔法師,這些花花草草啊都是他們隨便種的,白天茂盛晚上枯死,就是要這種感覺。”舅舅說的好像很懂一樣,舅媽還表示一臉讚賞。
憫傷看了一眼樓下的那二人轉身回到房間連關門聲都沒有發出。憫傷坐到床上想不通舅舅不懂還裝什麽,舅媽也不懂可別人說什麽就相信徹底是一個傻瓜。就算給他們一輩子的時間都無法做到一個初級魔法師的樣子,可是命運卻讓這樣的兩個人得到了他人還在努力的財富。
有些人很努力對於未來卻遙不可期,有些人不努力卻已經坐享其成。
憫傷一直坐在床上發呆直到外麵下起了雨,滴滴答答響在屋簷上,雨水順著風飄進來灑在屋裏的地板上。憫傷抬起小拇指輕輕一揮窗戶便關住了。外麵的雨一直下,下了有幾個小時的時間差不多要晚上了,憫傷才走下床打開門看了看,舅舅和舅媽已經出去了。忽然想起舅舅昨天好像說今天晚上有事和他說,憫傷想了想還是待在家吧就不去叢林了。憫傷每日都會去叢林坐在樹洞裏悶聲不響,在叢林中隻有憫傷一個人就不會出現突然和他說話的人,也看不到讓憫傷反感的人,當然鳴梵和星滕純屬兩個意外。
憫傷趴在窗戶上數著院子裏小草和小花的數量發現已經凋落了兩株草,大概已經被風吹走了吧。憫傷習慣了回家數數小草的數量確定是否少一株,這對於他來說很重要。憫傷推開門手上拿著噴水壺和鏟子加上兜裏的幾粒種子走到院子裏。憫傷家的院子長滿了旺盛的花草,風兒吹拂著小草齊齊彎下了腰,小花朝著風吹過的方向低了低頭。這片花園曾經是憫傷的爸爸媽媽一起種植的,他們說這片綠草就代表了憫傷的生命力,那時媽媽就告訴憫傷要做一個快樂的人這樣他就可以永遠保護院子裏的花草長久的生長。憫傷笑容燦爛地點點頭,這片院子裏的植物由他保護,這是有責任感的事情。憫傷願意做這些花草的守護使者。這也是他和媽媽的約定。憫傷蹲下來邊刨坑邊悲傷起自己的過往,失去一切關愛的他已經不能做到保護這些花草了,這片院子裏的植物時而綠油堅挺時而幹黃枯敗,說不定在憫傷徹底絕望時的那一天這些爸爸和媽媽留下的花草會全部枯死,就像爸爸媽媽一樣離開憫傷。憫傷弄得滿手是泥,眼淚落在了剛放進去的種子上,一刹那旁邊一株嬌嫩的綠草葉邊泛起枯黃。憫傷每次哭時就會想起媽媽的話,憫傷不能哭,不然院子裏的小草就要幹枯了,小花也要凋謝了。
憫傷輕聲說,“對不起,媽媽。對不起,小草。對不起,小花。”
假如悲傷的命運沒有降落在憫傷的童年中,那未來的一切還會發生嗎?
背後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道,“你在做什麽?”
憫傷轉過頭看到站在院外的鳴梵衣服半幹半濕手上拿著一片大樹葉滿是欣喜和好奇的看著他,憫傷抬起眼眸對鳴梵微微翹起嘴角,感動如流動的空氣貼住每一寸皮膚,柔軟又舒適。風吹起鳴梵的頭發憫傷才清楚地看到鳴梵的眼睛如此深邃哪怕是一汪清澈的溪流也不過如此。
鳴梵道,“我找了你一天了。”
憫傷還沒有反應過來,“嗯?”
“你不在樹洞,我想見你又不知道去哪見,所以走了一天走到這裏就看見你了,真好。我還以為天黑了也找不到呢!”風兒再次將鳴梵的劉海吹下輕飄飄的浮在睫毛上,憫傷恍惚的記憶著鳴梵那揚起的笑臉。
鳴梵的微笑刻在了憫傷的腦海中,像海上翻滾的波浪拍打在腳丫上接觸後的清爽,像落日的黃韻漸漸退去遠處風兒吹起的舒適,像星星,像海浪,像清風,像陽光,像雨滴,像一切美好的事物。
憫傷說,“對不起,今天我沒去。”
鳴梵趴在柵欄上翹著腳尖說,“沒關係,你在幹什麽呢?我可以進來嗎?”
“嗯。”憫傷點點頭。
鳴梵推開柵欄小心翼翼地走到憫傷旁邊,憫傷的家種滿了花草鳴梵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把剛長出的幼苗給踩扁了。鳴梵蹲在憫傷旁邊道,“這些草是你種的嗎?”
憫傷放下一粒種子道,“不是,以前是爸爸媽媽種的,後來就是我種了。每三年都會死掉一兩株,已經過了三年了。”
鳴梵道,“這些草都會死嗎?”
憫傷說,“有些草的生命很脆弱,三年後就死了。有些草的生命就很頑強,十年不敗。有時也會莫名其妙的死一兩株……”
鳴梵問道,“那花呢?”
憫傷繼續解釋,“一樣的。”
憫傷手上的動作小心翼翼,一點點將土合住。雙手撐在土壤上閉上眼睛心中默念。鳴梵在一旁看著沒有眨一下眼,憫傷睜開眼睛抬起雙手看著鳴梵道,“你看什麽呢?”
“看你種草,需要澆水嗎?”鳴梵正要去拿旁邊的噴水壺,憫傷道,“現在不需要澆水。”
鳴梵問道,“為什麽?”
憫傷說,“不知道。剛種好的種子需要大自然的雨露才能生長,所以要等一等。”
鳴梵道,“你這不是知道嗎?”
憫傷歎口氣搖搖頭,“哎!我說我不知道為什麽第一次澆水一定要等天降雨。”
鳴梵回答道,“哦!原來如此。”
憫傷說,“嗯,你要種一株嗎?”
鳴梵激動地說,“我可以種一朵紅色的花嗎?”
憫傷無奈道,“沒有花可以種,隻有草。”
“草也行。”鳴梵搶走憫傷手心上的種子問道,“哪裏?哪裏?種哪裏?”
憫傷說,“你想種哪裏?”
“嗯……”鳴梵咬著手指環顧一眼整個院子看到一處角落指著說,“那裏。”
憫傷站起來牽著鳴梵的手帶他避過每一處生長著植物的地方,鳴梵蹲下來用鏟子鏟去一些土挖出一個土坑,將手上的種子放入再將撥開的土壤聚攏蓋住小種子。前期步驟完成後鳴梵雙手放在土壤上死死盯著土,憫傷提起一邊眉毛問,“幹嘛呢?”
鳴梵道,“交流感情。”
憫傷問,“交流好了嗎?”
鳴梵道,“再等等。”
憫傷說,“嗯。”
鳴梵說等等,憫傷就真的等等了,兩個人一起蹲在那裏一動不動。鳴梵壓住土壤使出渾身解數集中在眼睛上一般盯著土壤,憫傷在一旁安安靜靜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鳴梵道,“好了。”
“嗯。”憫傷趴在鳴梵的耳朵旁輕聲細語告訴鳴梵要默念的咒語。鳴梵點點頭雙手撐在土壤上閉上眼睛嘴裏含糊不清地念著。憫傷在旁邊歪著腦袋看著他嘴裏重複著同樣的咒語。
鳴梵睜開眼睛道,“成功了嗎?”
憫傷說,“嗯。”
鳴梵不自信地說,“我真的可以嗎?小草會長出來嗎?”
憫傷還是非常節省唾沫地說,“會。”
鳴梵問道,“嗯,大概吧!如果失敗了你是不是就要從新種了?”
憫傷說,“不會失敗的。”
鳴梵笑著說,“你太相信我了。”
憫傷說,“嗯。”
鳴梵拍拍手上的土說,“我帶你去看一個地方。”
憫傷問道,“去哪裏?”
鳴梵道,“去叢林裏,我發現一個好漂亮的地方。”
憫傷抬頭看了看天色想起舅舅晚上有話和他說有些猶豫到底去不去,鳴梵忽然打斷他道,“怎麽了?不能去嗎?”
憫傷說,“沒有,能去。”
鳴梵握住憫傷滿是泥巴的小手笑嘻嘻著,“走吧。”
憫傷回頭看了一眼房子說,“嗯。”
鳴梵拉著憫傷的手兩個小小的背影走在路上。星滕等了很久還是沒有等到鳴梵來,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星滕抱起書搖搖晃晃地小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