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曲水流觴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這般美好的景象，總是令人向往的。
這不，這遠近聞名的杏花村阡陌路徑上，此時就走來了兩位擾動人心的風流少年郎。
這兩人，一人青衫儒雅，一人白袍如玉。
青衫少年郎身邊跟著一頭神駿的小青牛，白袍少年郎肩上站著一隻精致的金色小鳥。
他們在徐徐微風中走來，如雪的花瓣飄飄落落，仿若專為迎他們而落。
青衫少年郎正撫著小青牛的脊背，在說著什麽。
近了，一聽，原來說的是這杏花啊！
“杏花啊，它可是很古老的花木了，它還是十二花神之二月花呢！”
“你們別看它現在紛飛如雪，在最初，它可不是這樣的。”
“它在含苞待放時，是朵朵豔紅的；在花瓣伸展時，是由濃轉淡的；在謝落凋零時，則是如今這紛飛如雪的。”
“就如楊萬裏所詠的五絕那樣——‘道白非真白，言紅不若紅，請君紅白外，別眼看天工。’”
“不過，它盛開的時候是真美，白裏透紅，胭脂萬點，占盡春風。”
“就如宋徽宗所描寫的那樣：‘裁剪冰綃，輕疊數重，淡著胭脂勻注。新樣靚妝，豔溢香融，羞殺蕊珠宮女。’”
“它不僅美，而且還實用，可謂是物盡其用了。”
“它不僅具有補中益氣，祛風通絡的作用，還可以營養肌膚，祛除麵上的粉滓。”
“傳說中楊貴妃美容專用的‘楊太真紅玉膏’就是用它製成的。”
“它實在是美容好物啊！”
周邊路上村民聽著他的話，心裏羨慕著：“讀書人就是不一樣，我們都知道的平常事兒，從他口裏一出來，就顯得格調不凡了。”
周邊其他賞景的文人聽了他的話，則有了結交的願望：“這少年郎不錯，年紀輕輕，儒雅不凡不說，還飽讀詩書，一派大家風範。”
這一行人正是薑蟬他們師徒四個。
當初出發的時候，為了方便，薑蟬便還是做男裝打扮。
考慮到阿福的樣子，薑蟬幹脆扮作與他差不多的年紀，一起做對師兄弟。
看著自己青衫少年郎的裝扮，薑蟬覺得自己絕對擔得起百變女郎的稱號了。
在考慮出遊目的的時候，想到郭皇後、郭小舅他們都在江南，他們便也往江南行來。
來到這杏花村，也是因為在路上聽聞了這裏春日的美景。
聽說這裏一到春日，便萬裏紅粉豔豔，萬裏白雪飄香。
如今一看，果然不曾令人失望。
走在這錯落的花木之間，感覺整個人都有了一種矯情的勁頭，想要盡情的作一作。
想到這裏，心裏那股念頭怎麽也壓不下去。
她轉頭對著阿福說：“聽說這裏的杏花酒很不錯，我們今天也放開地喝一喝。”
阿福能怎麽辦，當然是讚同了，而且那股躍躍欲試的勁兒不比薑蟬小。
恰逢想要過來結交一番的人聽見了這話，可能都是愛酒的人，遂更加熱情了。
於是不一會兒，他們就組團了。
他們打算好好來一場屬於文人墨客的曲水流觴。
來到村子邊上杏花溪處專門打理出來供人曲水流觴的玩樂處，一行人瀟灑落座。
看著這美景，正式“一陂春水繞花身，花影妖嬈各占春。”
如此美景，不好好地玩一番，豈不是辜負了它。
一行人裏頭，進行主持講話活躍氣氛的是一位心寬體胖又幽默風趣的中年儒生。
聽其他人介紹，這名儒生名叫劉道年，進士出身，是書香名門之後。
雖有如此身份，但他不走尋常路。
因為喜愛山水，喜歡交友，中了進士的他沒有進入朝廷，而是直接尋覓山水友人去了。
他的遊記、畫作都是不可多得的精品，很是受人歡迎。
此時，他正活躍著氣氛。
“相逢即是有緣，既然有緣，我等自當珍惜。”
“曲水流觴，飲酒詠詩的雅俗自古是文人墨客的愛好，今天我們一起雖稱不上‘山陰坐上皆豪逸，長安水邊多麗人’，但也是妙人相逢，美景相伴。希望諸位兄台努力努力，說不定我們也能出一份如同《蘭亭集序》那樣的文集呢！”
“雖說是奢望，但也要有那份心才對不是？”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眾人一片點頭歡笑。
等到準備開始時，他又道：“今天到的朋友還不夠多，玩起來不夠熱鬧，要不我們也請請杏花村裏的長老來助助興？老人家經事多，閱曆廣，就算不會詩文，也不用擔心沒有可以說的。”
這種玩法的確要人多才熱鬧，現在二十來個人的確不夠玩兒，於是大家同意了他的提議。
等到杏花村村老到了，人數差不多在五十左右，場麵頓時更加熱鬧起來。
書生和村老交雜而坐，互相間並沒有太多的隔閡。
可能是人傑地靈的原因，來這裏的遊人性格都挺平和有禮的。
這裏的村民也受過些許文化熏陶，所以並不是那麽粗俗蠻橫。
環境，真的對人很重要啊。
一切準備就緒後，遊戲就要開始了。
遊戲規則是杯子在誰麵前暫停或者在誰麵前打轉，誰就喝酒，然後吟一首關於杏花的詩、詞或者講一個關於杏花的故事、笑話。
當然，有大才者也可以自作詩詞。
雖然來到這個時代很久了，也在外麵走過了那麽多的地方，但這種玩法薑蟬還是第一次參與。
以前聽說的時候，她還好奇過，杯子在水裏是怎麽不沉的，現在見著了實物，她才發覺自己想法狹隘了。
盛酒的酒杯並非日常用的瓷器、銀器或其它，而是木製的，它小而體輕，底部有托，可浮於水中，且杯裏酒水並不多，隻是意思意思罷了。
畢竟，裝多了，還得擔心它在水裏翻船！
遊戲正式開始了。
第一位中獎的是一位精神矍鑠的高個兒老人家，看著就是一位很健談的村老。
他爽快地端起麵前的酒杯，一口抿下杯中之酒，然後道：“老朽就給大家講一個關於杏花的故事吧。”
他的語氣很鄭重，大家猜想他要講的故事應該也是嚴肅的。
老人家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後突然高聲道：“杏花唉！”
正等著故事的眾人都被這突然高亮的音調給震驚了，不知道這是怎麽個操作。
很快，就在老人家話音出口的下一刻，在眾人還懵的時刻，他們便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兒。
因為，坐在下遊一方的一位風姿尚佳的穿著杏色衣衫的老人回應了，回應了……
嗬嗬，原來，那位著杏衫的老人小名就叫杏花。
這是一個有點冷的笑話，圖的也不過是個出其不意，好在還有後續。
等眾人反應過來了，高個兒老人才笑著繼續道：“我要講的就是我們村花杏花的故事。”
這話一出，杏花村同村的人頓時哄笑起來，顯然裏麵有外人不知道的故事。
當然，這故事也確實沒有令人失望。
據高個兒老人所講，小名杏花的老人家小時候身體弱，作為家裏的獨苗苗，全家那是操碎了心。
村裏人關係都挺好的，自然也跟著操心。
最後，不知從哪裏聽到一個法子，將男孩當做女孩養，可以避免孩子生病夭折。
隻要能讓孩子身體好，男孩當做女孩養，有什麽關係呢！
所以，直到十歲之前，杏花都是被當做女孩養的。
既然當做女孩養了，小名自然也隨著女孩的取了。
雖然那孩子體弱，但長得格外好，不說村裏，就是周邊村子，都沒有比他長得更好的男孩女孩了。
在杏花村村民眼裏，最好的自然是村裏的杏花了，所以，他的小名從此就被定為了杏花。
雖然也有很多其他孩子小名為杏花，但隻要叫到杏花這個名兒，大家心裏都明白是指的他。
從此，他就成了杏花中的杏花了。
十歲之前，不知道他性別的小男孩都爭著跟他玩，都爭著要他當媳婦。
十歲之後，都知道他性別的女孩都愛與他相遇，都想當他的媳婦了。
據說，當初知道他性別的當口，那些男孩子一個個都如同鬥敗了的公雞，沮喪了好久。
而那些女孩則是高興得不得了，不僅少了一個情敵，還多了一個優質潛在對象。
那之後，雖然大家沒有太多怨氣，但惡作劇之心卻不少。
所以，哪怕明白了他是男孩，杏花這個名兒還是伴隨了他一生。
所幸，他也是個心胸開闊的人，喊就喊吧，喊了也不會少塊肉，反而會時時刻刻提醒他自己，他是多麽的天生麗質！
杏衫老人果然是個心胸開闊的人，哪怕別人正拿著他講故事，他也聽得津津有味，聽到不滿意的地方，他還會出聲反駁糾正。
當然，一般反駁的地方都是他覺得對他的形象有誤解的地方，嗬嗬，有杏花的美名，卻有水仙的脾氣。
在當時，能將這種事兒當著當事人的麵拿出來調侃的情況還是很少的，再加上兩位老人家幽默的互動很是讓人歡樂，所以，第一杯酒這個結果實在是不錯。
第二杯酒還是在一位村老麵前停住了。
這位村老喝了酒以後，講了個關於杏花的笑話。
“話說有一天桃花和杏花在路上相遇了，兩者都是看顏值的花，所以發現對方不俗後，彼此都有了結交的念頭。”
“於是，雙方打過招呼後，便開始問名了。”
“桃花率先道：‘這位姑娘，小女桃花這廂有禮了。小女見你容顏不俗，頗為仰慕，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姓名為何？’”
“杏花還了一個禮，然後道：‘小女杏花，桃花姑娘氣質不凡，灼灼其華，小女也非常仰慕。’”
“桃花聽了杏花的話，不解道：‘既然姑娘也仰慕我，為什麽姑娘不告訴我名為何呢？是瞧不上我？’”
“杏花聽了，更是不解，‘這話從何說起，我不是說了我是杏花了麽？怎麽就沒有告訴你呢？’”
“桃花有些氣憤了，‘你看你，明明隻告訴了我你姓花，哪裏有告訴我你的名？’”
“桃花氣憤，杏花更是氣憤，認為她是無理取鬧，‘你都叫了我名字了，怎麽還說我沒有告訴你我的名。你根本就是胡攪蠻纏。’”
“為此，二花不歡而散。”
“桃花回到家時還是氣憤不已，其母問起緣由，她便將自己今天遇到的事情講了一遍。”
“她實在覺得委屈，好不容易看得上一個朋友，自己捧著一腔真心去，結果這個朋友還是個不做花的脾性。”
“其母聽了她的話，很是惆悵地歎了口氣，然後對她道：‘你想交的那位朋友沒有騙你，她的確叫杏花。不過，她是姓杏名花罷了。’”
“桃花聽了她母親的解釋，很是疑惑，‘娘親，你是怎麽知道的？’”
“她母親更加憂愁了，皺著眉道：‘因為我以前想交的那個朋友也叫杏花，我當初也與你一樣，我也是被你外祖母告知的。’”
“說到這裏，她又歎了口氣，‘你外祖母說，這已經是我們一族和她們一族的孽緣了。每一代我們兩族想交上朋友的人，都是因為這個原因失敗的。’”
“桃花聽到這裏很奇怪，問道：‘既然明白了原因，那為什麽不給她們解釋清楚呢？解釋清楚了，不就可以繼續交朋友了？’”
“桃花母親聽到這裏反問道：‘孩子，你是為什麽想要與她交朋友呢？’”
“桃花很快答道：‘她長得好看哪，白裏透紅的，粉粉的。’”
“桃花母親笑著道：‘這就對了。’”
“然後又問道：‘那你怎麽不與隔壁的李花和梨花交朋友呢？’”
“桃花聽得此問，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一樣，驚呼道：‘怎麽可以與她們交朋友，她們一身白皮，哪有我們紅的好看。’說完，她還連連擺頭，似乎是被自己的某種想象嚇到了一般。”
“桃花母親看著她的樣子，似乎也看見了當年的自己。她頗為幽怨地解釋道：‘當初我也是這麽問你外祖母的，你外祖母隻是歎了口氣，說我還是涉世未深，不懂世間險惡。她讓我再去看一看那杏花就明白了。’”
“唉，然後，我去看了，她們粉碎了我一顆純潔的心。”
“桃花很是好奇結果是什麽，但桃花母親並沒有直接告訴她，隻是讓她自己去看，說是唯有親身經曆，才能教育深刻。”
“於是桃花帶著滿心的好奇與疑問去往了遇到杏花的地方，然後，她果然又等到了她。”
“雖然遇到了，但，如果不是氣味未變，她是怎麽也不相信這白皮的杏花就是上次遇到的如胭脂般動人的杏花的。”
“她此刻終於明白她們一族的心情了，以為遇到了知己，結果卻是騙子，真是太傷桃花的心了。”
這個故事講完，大家都笑做了一團。
有那狹促的還總結道：“這就是姓名的重要性，時機的重要性。緣分呐，就是靠它們促成的。”
開局兩門都取得了不錯的結果，這讓在座的對後麵的遊戲更加期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