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及笄之別
寧熙三年的五月五,在千呼萬盼中,終於姍姍而來。
五月五啊,這是一個有點花心多情的日子,概因它有點萬人迷的潛質。
先來看看它的花名譜,人們最熟悉的端午節就不說了,其它的諸如什麽:天中節、夏節、浴蘭節、女兒節、地臘節、正陽節、龍日節、五黃節、躲午節、天醫節、端禮節等等,簡直不要太多。
這豐功偉績,簡直就是許多其它同行所景仰的楷模。
如果有機會碰麵,它們大概都想問一句,“大佬,您是如何做到如此博愛而不翻船的?”
或許,它會欠扁的吐出倆字,“命啊!”
然後轉身而去,留下身後眾多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但,還有更令它們羨慕嫉妒恨的。
今天過後,可以預見,它的花名譜上又將再添輝煌,再增一個神誕節之類的名字了。
但,命,是羨慕不來的!
今天,真的是好日子。
金光自蒼宇披瀉而下,將整個宮廷都染成了神話中的夢幻色彩。
宮人們不斷的忙碌穿行,為即將到來的盛典做著準備。
就連宮外的長安街上,也是滿目的喜慶熱鬧。
陸陸續續的,滿朝文武,誥命女眷,也都穿著盛裝往皇宮來了。
之後,又有護國寺的僧人來了,甚至,還有那有過一段短暫緣分的求道院也派人來了。
看著這場麵,在場所有人都不禁在心裏感歎,“怕是當初開國登基的盛典都沒有如此熱鬧吧。”
笄禮還未開始,眾人便聚在一起進行著各種八卦。
但並未太久,便有宮人來引著他們往笄禮舉行之地行去。
走著走著,眾人就發現不對勁兒了。
按理來說,皇宮的各種活動,大都是在未央宮的某個殿宇舉行的,這其中自然也包括皇子公主們的加冠及笄之禮。
但,顯然,現在去的方向,並不是未央宮的方向。
當走過的路程足夠多時,眾人心下都驚駭了,這,再往前就是朝陽殿了,那可是文武百官的早朝之地,是皇帝的辦公之所。
如此一想,眾人的心思也不由躁動了。
所有人都在想,這瑞和公主究竟是如何了不得的一個人物,居然讓皇上將朝陽殿作為她舉辦及笄之禮的地方。
難道僅僅是因為修行之故?
等到進入了殿內,眾人也沒有心思閑話了,都沉默地琢磨著周皇的態度。
直到各位其他皇子皇女來了,才回過神來。
見過禮後,眾人便把目光放在他們身上,希望能看出點端倪來。
但什麽都沒有。
也是,經過這麽多天的摧折,他們要是還會在麵上帶出來,也不用混皇家了。
雖然看不出別的內情,但看眾位皇室人員態度平和的樣子,起碼還是讓眾人知道,瑞和公主在朝陽殿舉行及笄禮這件事,整個皇室都是知情的。
如此一來,就更讓眾人感覺到驚訝了。
到底是什麽魔力,居然讓這些皇子公主對於瑞和公主的這份獨特待遇未有絲毫不滿。
光靠顏值,眾人是不信的。
畢竟,顏值能影響的也隻是那一會兒罷了。
懷揣著各種猜想,眾人終於迎來了皇宮的三巨頭。
雖然接下來瑞和公主的及笄之禮並沒有按照傳統進行,但既然在一開始就已經打破了想象,後麵再如何,眾人也沒有那麽大驚小怪的了。
薑蟬的及笄之禮的確是簡省了許多,什麽正賓、讚者、讚禮、擯者和執事之類的通通沒有,其它諸如什麽初加、再加、三加,一拜、二拜之類的禮儀也通通沒有。
她隻是披散著頭發,讓郭皇後給她挽上就完事兒了。
之後,場合便暫時交給了周皇。
眾人對於周皇要說的話還是挺好奇的,所以一個個都側耳恭聽。
“借瑞和及笄之喜,朕要宣布三件事情。”
“第一件事,吾兒瑞和,昭昭若日月之明,離離如星辰之行。毓秀紫薇,分輝銀漢。正性自得,懿行克修。曠淡居心,寬裕推已。神清氣茂,威儀儼若。今冊封其為超品國師。且,為吾大周皇朝唯一國師。”
說完這道使人心神俱震的旨意後,周皇並沒有給人緩和心神的機會,而是繼續說了下去。
“第二件事,吾之四子玉臻,襲列聖之姿,體健行之質。吹銅稟異,辨日耀奇。早習德成,克敬師保。事業可大,和順積中。天縱溫文,生知孝悌。洎分茅土,望出東平。符彩昭彰,禮樂文錯。固可正位重震,為天下之儲君。人神葉從,德任相稱。仰稽令典,光載盛儀。今冊其為皇太子。”
“另,著其即刻即位,登基儀式爾等商量後再補上。”
說完,周皇便當場摘下了頭上的九龍冠,給剛剛當上儲君,轉眼又登上帝位的原四皇子帶上了。
那個動作,真的是瀟灑又豪邁。
看到這裏,所有文武百官,誥命內婦全都覺得恍若夢中,實在是太不真實了。
什麽時候,皇位居然如此不值得留戀了!
事實上,不光是他們,就連先前有所準備的四皇子本人,也有片刻的錯位感。
畢竟,這一切都太輕易了些。
輕易到讓他以往花費的那些努力,都頗有不平之感。
也許,連史書冊上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此次的傳位之舉吧!
這大概是史上最任性的傳位儀式了!
但還沒有結束,周皇將手裏的擔子交出去後,終於說了最後一件事。
“第三件事,便是關於修行之事。朕知道,自瑞和歸京,大家便對於修行之事頗為熱切。但,任何事情都得有個規矩。稍後一段時間,皇室會在龍興之地建立一所皇家學院,進入裏麵便可修行。”
“至於如何進入裏麵學習,等明天上朝後,讓新帝給你們說吧!”
說完,周皇瞬間覺得從身到心都輕鬆了,從此,他便可以無所顧忌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了。
而那些文武百官等也是激動異常。
雖然知道皇室會對這種現狀給出一種處理方式,但他們都沒有想到,這個結果來得如此的及時。
一時間,整個場合都是一片竊竊私語的低語聲。
對於這種情況,上位坐著的人都沒有著急,隻是閑閑地等他們回神。
終於,聲音漸漸趨於無了。
等到一片靜然後,薑蟬端著酒杯站了起來。
“首先,我在這裏謝過諸位的慶賀之意,請諸位滿飲此杯。”
說完,薑蟬便一口幹了。
雖然那動作很是得很豪邁,但那酒杯實在秀氣,再加上她杯子裏是郭皇後著人給她倒的果酒,實在是讓準備體驗一番豪飲的薑蟬有些失望。
雖然失望,但她也沒有刻意去要求。
隻是等眾人都喝過後,直接開始了她的正題。
“及笄之後,我將遠行。所以,我想趁此機會處理一樁舊事。”
聽到薑蟬此言的人都正襟危坐起來,靜默地等著她接下去的話語。
甚至,部分心裏有鬼的人已經開始有不詳之感了。
薑蟬也沒有讓他們久等,直接開門見山道:“這樁舊事,便是十五年前郭大將軍與郭少將軍帶著關東軍全部戰死關外一事。”
“我調閱過那場戰爭的所有記錄,也對當時的戰事進行過回盤,但按照記錄裏的東西推算,根本就不可能是那麽個結局。”
“但,現實卻又明明白白的給出了那麽一個結局。所以,關於那場戰事的記錄必然缺少某些東西。”
“畢竟僅僅按照記錄來看,那場戰事是不符合常理的。既然不符合常理,那麽,這其中必有鬼蜮。”
說到這裏,薑蟬停下來輕飄飄地掃了在場眾人一眼。
那清淡如水的眼神,讓不少人都汗濕重衫。
薑蟬收回目光,繼續道:“現在,我給在場諸位一次機會。但凡參與當年事件的,請自覺出列。對於自覺者,我可以酌情從輕處理。”
“你們隻有一盞茶的功夫考慮。”
說完,她便沉默下來,等著那些人做出最終的選擇。
可惜,到了時間點兒,也沒有一人站出。
那些心裏有鬼的人,一開始也很是擔心害怕,以為薑蟬手裏掌握了直接證據,一個個的,連如何狡辯的話都想好了。
沒想到,對方卻是如此天真兒戲的手段。
他們那些人,一個個的,不僅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甚至是撞了南牆也不會回頭,他們隻會想法給那牆鑿個窟窿。
所以,他們又怎會因為薑蟬這一番話而做出改變呢?
他們的心裏甚至還在嫌棄薑蟬,覺得她浪費了他們的時間精力。
畢竟,從她剛剛采取的手段來看,實在不像是什麽成大事者。
如此行事,能有什麽出息呢?
既然沒有多大出息,那宮裏宮外的那些傳聞,多半也是誇大的。
薑蟬不知道那些人心裏的想法,就是知道了,她也不會在乎。
她隻是默默算著時間,一盞茶過去了,很好,沒有人。
薑蟬抬起了低下的頭,放下了把玩的杯子,然後懶懶地站起身,道:“機會我已經給了,但是既然都不想要,那之後你們也不必開這個口了。”
說完,她便端直了身姿,斂容肅穆道:“以泰寧四年關東軍所有兵將亡魂為契,以因果為牽,此次事件的參與者,皆因果加身,直至了結此段因果方可解脫,否則,無休無止。契成!”
這是在場所有人第一次感受到天地之道的浩渺高遠,人身在其間,那種渺小之感,仿若螻蟻。
對於天地法則而言,人與螻蟻也沒多大的區別,所以,有這感覺,沒毛病!
感受到這些之後,大部分人是對於修行更加地向往了,少部分人,那就是隻有惶惶不安了。
其實,在薑蟬出口立契的那瞬間,感受到大禍臨頭的那些人,早就後悔了。
但,正如薑蟬所說的那樣,既然先前不想要她給的機會,那之後也不必說了。
所以,當時哪怕他們想開口承認,也根本講不出口了。
特別是在契成的那刻,那些人更恨不得回到過去,打死那個自以為是的自己。
那種因果加身的感覺,仿若背負了什麽一般,讓他們明明白白地感覺到自己是被禁錮了的。
也許,他們隻能等那渺茫的希望,能將因果了結。
雖然,他們壓根兒不知道該怎樣了結。
如今,再如何也隻餘悔恨了,可惜,世間沒有後悔藥!
薑蟬處理完這件事兒後便自覺地離席了,她知道,她在這裏,純粹就是給大家找不自在。
倒不如各自分開,各尋各的樂趣。
她一離席,自然,與她關係親近或者情感親近的那些也跟著離席了。
於是,在椒房殿裏,郭皇後,郭老夫人,郭小舅,周皇,其他皇室成員,以及護國寺僧人等重聚一堂,再開了慶賀宴席。
對於他們的這番心意,薑蟬並沒有拒絕。
畢竟,此番,能聚的時間也不多了。
待到宴席將盡,大家也都吃好喝好了,薑蟬才開始了她的告別之旅。
“大家都知道我將離去,但對於我離去的理由,卻不是很清楚。”
“在此,我就跟大家講講。”
“在以前,我們生活的這方天地其實是有過修行文明的。而且還是頗為強大的修行文明。”
薑蟬講到這裏,便又延伸出來,跟他們講了一下以前的修行方式和他們現在的修行方式的區別。
解釋完了,才繼續解釋自己離去的理由。
“但哪怕有著強大的修行文明,這方天地還是衰落成了如今這副樣子。”
“所以,我就很好奇這天地衰落的原因是什麽?”
“我此次離開,不為別的,就位探尋這原因。”
“不過,那個時期,距離現在,已經很是久遠了,所以,這場探秘的時間花費肯定是很久的。”
“但,你們不必擔心,不會有什麽危險的,畢竟隻是一場尋蹤探秘而已。”
“這不是我安慰你們,而是如今的天地,它沒有能力孕育出什麽可以威脅到我的東西!”
“所以,別擔心!”
“再說,我們彼此之間都是有因果聯係的,萬一我真出了什麽事兒,你們心裏也是有感知的。”
“這樣一來,你們也不算是對我之後的情況一無所知了。心裏有了底,你們也應該安穩踏實些了吧。”
“來,說清楚了,我們就繼續喝。”
“這可是我自己釀的靈酒,先前不拿出來,就是怕你們醉了。醉了的話,我剛剛說的那些話,不就白說了。”
“現在就不同了,話已說完,就是大醉一場,也無甚關係了。”
“等你們醉了,我就離開。這樣也就沒有什麽離別傷情了。”
“等到我下次回來的時候,我會再釀一壇靈酒,再邀大家共酌。”
說完,薑蟬就開始給眾人倒靈釀。
當然,護國寺的僧人倒的是靈蜜。
其實,就算酒、蜜本身不能醉人,但他們喝下的那些靈酒、靈蜜裏濃厚的生機也會醉人。
所以,最後除了薑蟬之外的所有人都倒了。
薑蟬看著眾人的樣子,笑了笑。
命可靠的宮人照顧好他們後,便真地離開了。
她始終相信,每次離別,都是為了下次更美好的相聚。
既然如此,又何必太過傷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