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有一個人和他很有點相似。”


  “那個人是做什麽的呢?”


  “一個金融業者——高利貸。”


  檢察官這時瞪起了眼睛間道;

  “不管他是誰,總之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吧?”


  “人們好象都這麽說。不過我和他隻有業務上的關係。”


  “被告也是這樣的人吧?”


  “是的。商品市場和股票市場不同,牌價不是隨時變動的。拿小豆為例,每天隻公布六次牌價,上午是九點、十點、十一點,下午也是三次。在空當時間,有時和顧客到附近的茶館喝杯茶什麽的。在閑談當中,有時就說出過去的一些經曆。可是,村田先生從來不扯閑話,也從來不談他過去的經曆。”


  “那麽,是不是可以說他具有一種孤獨主義或神秘主義的性格呢?”


  “也許可以這樣說。”


  “被告沒有流露過有關他的人生觀之類的話嗎?”


  “隻有過一次。在他賺到三百萬元時,請了一次客。但酒席非常簡單,簡直不象是賺了那麽多錢。席間,他感慨地說:‘人世間隻有金錢是可靠的,任何人都不可信賴!’這句話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直到現在還不能忘卻。”


  我聽了這話,頓時感到一股寒氣浸入我的心底。村田和彥當初立誌當新劇演員的時候,恐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心靈中的藝術之神忽然離去,而為黃金之神取而代之了。說不定還有魔鬼伴隨著黃金之神來到了他心裏搭上了窩呢!不過,是什麽原因促使他的人生觀發生如此深刻的變化,我是無法想象的。


  “後來被告在交易市場裏的成績怎樣?”


  “從那以後,一年裏邊他隻是在有把握的時候,做那麽兩三次交易,幾乎沒有賠錢的時候。同時在股票方麵,他—定也賺了不少的錢。”


  “你是直接聽被告說的嗎?”


  “不是的,隻是因為他有時不是用現款而是用股票交保證金的。股票是按七折計算的,可是就在把股票作為保證金存放在我們這裏的時候,就遇上好幾次猛烈上漲。”


  “那麽,被告一年平均能有多少收益呢?”


  “在我們公司,他每年平均大約可以賺到五十萬元。說起來,在商品市場總是連續獲利的人,是很少見的。和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相比,村田先生衣著也講究起來,好象連自用轎車也買上了,我真從心裏為他高興。”


  “你知道被告的任何家庭情況嗎?”


  “不知道。我有時向他家裏打過電話,但是沒有到他家裏去過。”


  “當你知道這次案件時,你是怎麽想的呢?”


  “我很吃驚,找一想到村田先生作出這種事來,就有點肝膽欲裂。”


  “今年一月以後,你沒感到有什麽變化嗎?”


  “他說想暫時休息一下,把存在我們公司的股票全都取走了。在交易所裏,買、賣、洗手不幹,均隨客便,所以我們隻有照辦。”


  “那麽,證人現在對被告的感情如何呢?”


  “說村田先生犯了如此嚴重的罪行,我是想不通的。可是,他已經承認了—都分。……用句古老的說法,就是妖魔附體了。可我還是不敢相信。”


  “詢問完了。”天野檢察官用逼人的目光盯視著被告席坐下了。


  百穀律師馬上開始了反詢問。也許是我的心理關係,看他這次好象有充分的信心。


  “你知道有一本長穀川巳山著、京都證券報社出版的叫做《行情經》的書嗎?”


  “知道。”


  “看過嗎?”


  “大略地翻閱過一次。”


  “是什麽內容呢?”


  “記得好象是說明自古以來各種行情的規律的書。”


  “你還記得那本書裏有對‘投機’一詞的語源的解說嗎?”


  “噯呀……”


  “要是我沒有記錯的話,它好象是說‘投機’這個詞和‘戰機’、‘禪機’、‘商機’等詞有相通之處。”


  “啊,想起來了,是這樣的。”


  “就是說,‘投機’這個詞本來沒有現在大家通用的這種意思啦?”


  “這個……”


  “再問一點別的事情,‘投資’和‘投機’這兩個詞,現在的用法好象意思不同,就是說‘投資可以,投機不行’的意思。要說小豆市場的交易是投機,那麽你認為投資是什麽呢?”


  “我認為購買債券是投資。”


  “這是為什麽呢?”


  “因為買債券,本錢是保險的,而且還有利息。”


  “那麽股票呢?”


  “不論哪一種有希望的股票,都不能保證不會落價,所以說這裏邊有投資的一麵,也有投機的一麵。”


  “那麽說,投資與投機之間,並沒有普通所說的那種根本區別啦?”


  “我自己覺得是這樣。團為我一直生活在那種簡直可以說是‘勝者王侯’的投機業界,記得在一本書裏看到過這樣的話:‘連女人都有豁出命來搞投機的,男人要是不會搞投機就不配做男人,真正的女人是不會傾心於這樣的男人的。’”


  “那是有名前投資指導家益田金六的話吧?”


  “好象是他說的。”


  “詢問到此完了。”百穀泉一郎輕輕點頭施禮,就坐下了。


  午前的審理到此結束。


  我在急忙回到記者俱樂部去的路上,在腦子裏理了理開庭以來所得的印象。


  無疑,這位律師得到了我們預想不到的成功。試想若是一位庸碌無能的律師,又將如何呢?至少,第一個證人將給被告打上一個侵吞公款的無恥之徒的烙印;第二個證人將斷定他是一個惡劣的詐騙犯;第三個證人將給人一種他是一個冷酷無情的大賭徒的印象。


  檢察官請來這三個證人的目的,無疑也正是在這裏。


  檢察官方麵的進攻,都被百穀泉一郎律師漂亮地擋了回去。打個比方說,就好象打棒球時,三個打手打出的遠球,全被對方外野的接手在靠近看台的地方巧妙地接住了。


  “越來越有意思了。這位律師卻派人到大阪的報社去進行了調查。對犯罪嫌疑的要害部分,做了多麽堅決有力的反證啊!”我這樣在嘴裏念叨著。


  我用電話向報社發完稿件以後,才往嘴裏扒拉已經放涼了的咖哩飯。


  “喂,打個賄嗎?”N報社的記者吉井來到我這裏說道。


  “不是賭博,是投機呀!”我馬上笑著引用了剛才的活。


  “殺人罪能否變為無罪呀?”


  “我認為能夠,咱賭一張大票!”


  對方好象挺吃驚的樣子,擺出一副大報社記者的架子說道:“少數意見的孤立派!”


  “你胡說,我賭的是百穀律師這張牌,我就高興買百穀泉一郎這個將來一定成功的股票。”


  我們的報紙發行數量雖然比不過他,但作為一個法庭記者,我的資格比他要老得多呢!


  我相信我自己的看法,我相信百穀泉一郎律師的信念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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