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下一個登上證人台的是丸高商業公司的職員奧野德藏。
一說商業公司,最初我以為就是象曙光商業公司那樣的普通的商業公司,所以當我了解到它的實際情況時,不免大吃一驚。
原來它是經營小豆、棉紗、橡膠等買空賣空商品的投機買賣的代理店。
為什麽要這種公司的職員來作證人,我開始是不理解的。我想他不是被告的私人朋友,就是受害人的熟人,可是這種估計全都錯了。
這些看上去三十幾歲的證人,臉色微黑,目光銳利,給人一種英俊的感覺。也許是活躍在比股票市場更加變幻無常的商品投機市場的人,容貌也都會變得精明強幹起來。
“證人認識被告嗎?”
“認識。”
“你們是什麽關係?”
“從一九五七年開始,三年以來,我們一直接受他的委托。”
我一所吃了一驚,這位被告人還有這樣一段曆史,是我完全沒有想到的。
“你說的委托是什麽意思?”檢察官好象故意提出非善意的質問。
“就是委托我們代他觀察行情買進賣出。”
“商品的交易,也有許多種,被告主要是經營什麽呢?”
“主要是經營小豆。”
“象這樣根據行情變化進行買空賣空,不惜資金多少,即使還說不上是賭博,也都可以說是一種投機吧?”
“對一般的顧客,可以說是這樣。”
“你可以簡單說明一下它的方法嗎?”
“好吧。小豆的價格,平時每袋五千元,遇到災年歉收時,有時每袋猛漲到近萬元。相反,如遇到豐年東西過剩時,每袋降到三千元的事也是有的。在交易市場上,是以二十袋為單位,叫做一件。就是說買、賣都不是以袋為單位,而是說多少件。”
“打斷你一下,這種買賣是以什麽理由被正式批準的呢?”
“比如,種小豆的農民,估計到以後價格要下降,就先按當時的價格預先賣掉,等以後再交貨,這樣就可以避免跌價的損失。又如,消耗大量小豆的糕點鋪等,估計以後小豆要漲價,就預先訂購下來,到時候就可不管當時的價格如何,按訂貨時的價格提貨。這種保險製度,是交易所本來的宗旨。”
“於是就有人利用這一點進行賭博,就是說,他們大半都不是使用小豆,也不需要小豆的現貨,隻是利用小豆價格的一漲一落而從中漁利吧?”
“完全可以這樣說。”
“那麽,價格上升的幅度與賺錢的關係如何呢?”
“例如,以每袋五千五百元買進小豆一件,一般要預付一萬三千元的保證金。保證金根據不同情況,也有時多點或少點。假定行情每袋上升到五千六百元,若在這時賣掉,一袋就可賺一百元,一件賺兩千元。若是以每袋五千八百元的價格賣掉,就可賺六千元。因為這兩種情況手續費同樣都是一千三百元,所以淨賺分別為七百元和四千七百元。”
“落價的話,就要賠錢啦?”
“是的。比如每袋五千五百元賣出的—件小豆漲到了五千八百元,若是交出現貨,也就算了,但一般的顧客很少有交現貨的。這種交易,最多三個月要結賬一次,這時,再加上一千三百元的手續費,共賠損七千三百元,就是說要從預先交納的保證金中付出七千三百元。”
“小豆的價格,上下波動二、三百元,是很經常的嗎?”
“就是在行情平穩的情況下,一個月當中也有二、三百元的波動。價格波動厲害的時候,一天之內就出現這麽大的漲落,也是常有的事。”
“在極端的情況下,一天之內,資金就可以翻一番,或者把資金全部賭光。這不簡直就象賭博一樣嗎?”
“可是,拿賽馬來說,僅僅兩分鍾就可決定勝負。我們這一行就是一買一***起賽馬來,賭博性要小一些。”
“在股票交易中,買進的股票即使跌價,也暫不出手,不久行情又回升,最後並不賠錢,或者還可以賺錢的事,也是有的。在小豆交易中,沒有這種情況嗎?”
“買進也好,賣出也好,到一定期限,不管你願意不願意,都必須結算。提取現貨是可以的,但一個普通的家庭拿出十一萬元錢買二十袋小豆,那是不好處理的。聽說過去名古屋的近藤棉紡廠有一次打錯了主意,買進了一大批小豆,叫住宿的女工天天三頓都吃小豆飯,結果使女工吃得叫苦連天。這當然是個特殊的例子。”
“如此說來,雖然不能說是賭博,但若和股票比起來,是更加危險的投機啦?”
“我覺得可以這樣說。”
“那麽,被告是從什麽時候,拿多少資金到你們公司來的呢?”
“最初他存在我們這裏三萬元錢,那是一九五七年五月的事,當時小豆的牌價突破了七千元大關。這時他賣出了一件。”
“結果如何呢?”
“七月二日,行情猛跌到五千一百元,八月十四日又回升到七千六百元,到十月,又跌回到五千元。波動的幅度高達兩千多元。我們都說村田先生被小豆迷住了,不論是買是賣,可說是彈不虛發,到第二年六月,就增加到了三百萬元現金。”
“僅僅一年的時間,資金就增加了一百倍嗎?”
“是呀,那是因為趕上了股票行情直線上升的年份,若是有人能象神仙那樣看得見行情的變化,從理論上說,一年之內資金就可以增加一千倍。傳說曾,經有一個客商帶著十萬元資金從北海道來到東京,一年之內賺了六千萬元,又回到北海道去了。這件事一直到現在還是我們津津樂道的話題呢!”
“其他的顧客成績如何呢?”
“可以說是台風過後死屍累累!不用說,行情變化這個東西,一方有賺錢的人,另一方就一定有賠錢的人。我經手接待的顧客,就有夫妻倆雙雙自殺身死的。”
“在那一年裏頭,證人和被告接觸很多吧,那時你對他的印象怎樣?”
“那時我覺得他是一個可怕的人,這不隻因為他不論是買是賣總是押得很準,也因為他總是緘口無言,使人見而生畏。他全身心都傾注在行情上了,使人感到他好象有一種如果失敗就要懸梁自盡的勁頭。”
“換句話說,你是覺得他象一個大賭棍嗎?”
“也不完全是那樣。不論是誰,在趕上行市的時候,自然會高興得發笑。尤其是外行的顧客,若是連續兩三筆交易都趕上行市,就很自然地臉上老是顯出一副笑容。可是村田先生,根本就沒有個笑臉,我們也覺得這個人真怪。後來當我們聽說他過去演過新劇時,開始還有點不敢相信,但很快就意識到,正是他的這種經曆,才使他具備了那種控製自己表情的本領。”
“這在某種意義上,以可以說有點反常吧?另外還遇到過象他這樣的喜怒哀樂不形於色的顧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