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4章 中人說合
芳官哭得直抖肩膀,道:「前番他就說要來買我,我們老闆知道他平日里為人,只與他對答著說我不是死契不能隨便賣,他便日日來纏來捧,那一日爺走了之後,他就發了狠死活一定要把我買了去,花多少錢也捨得,我那老闆一時鬼迷心竅,就漫天胡扯了一個三千兩的天價,想著他不會買的,不想他當場便把銀票拿出來了,又逼著老闆簽了那買賣的契約,硬是把我搶了來。」
芳官忍了眼淚,小聲道:「那一日,爺在園子里說要替我贖身,我本是動了心思的,只是當時不知道爺您的身份,怕是萬一招惹了六王爺這一號人會對爺您不利,這才猶豫了一下。誰成想,倒是叫那六王爺快了一步,如今落到他的手上,倒是生不如死了。」
元泓也不表態,默默地叫人把屋子拾掇好,道:「你只先在這裡住下,需要什麼的就叫輕寒幫你取。常日里沒事就不要出門。」
說完這些,元泓便徑自出了門,直接去了元澈那裡。
元澈難得的不和唐雅欣在一起起膩,此時正坐在輪椅上修剪花木。知道元泓進門卻是連頭也不抬,慢聲道:「聽說你把那芳官接到府里來了?」
「嗯。」
元澈不由得失笑:「這下可好了,你這個斷袖之名可是要傳遍京城了,心裡就果然不怵?」
元泓冷哼一聲:「這斷袖的主意還不是大哥給指點的嗎?此時又來說這樣的話。」
元澈不由失笑:「不一時六王爺便會找來,你又如何去應付?」
「我當眾撒了那五千兩銀票給他,那便不是硬搶,他要和我理論,我只不理他便是,只管叫他鬧去。」
元澈抬手將面前那一株扶桑牡丹的花葉仔細剪了剪,道:「六王爺這個混蛋向來心狠手黑,拿著伶兒的性命不當玩藝兒,暗地裡也背著兩條伶兒的人命官司,他也不敢往大了鬧,頂多鬧到主母那裡也便罷了。對了,昨晚春娥可曾說過你什麼沒有?」
元泓低了頭:「如今她也信我是個斷袖了,昨晚就有些躲我,我便去書房睡了一夜。」
元澈將手背撫著唇角忍著笑還沒有開口,唐雅欣突然把門一推叫了一聲:「相公……」抬頭一看元泓也在,怔了怔,小聲道:「我突然進來,不妨礙你們兩個吧?」
元泓氣得把臉一板:「胡扯什麼呢你?」
元澈也聽出了唐雅欣這話說得很不得體,喝道:「欣兒,你給我好好說話。」
唐雅欣強壓了壓嘴角的笑意,道:「我來就是想說一聲,娘這會兒正發脾氣呢,你們兩個趕快過去看看吧。」
王妃將一個杯子狠狠地摔到輕寒腳下,厲聲罵道:「誰叫你接了那伶兒到府上來的?你可知道這樣會給我們王府帶來多大的麻煩?」
輕寒躬著身子道:「王妃恕罪,是那伶兒當街被人毆打,實在是可憐得很,二世子這實在是不得已才……」
「什麼不得已?那伶兒已經被六王爺買了去,便是他府上的人,他便是打了賣了又與你們有什麼相干,你們倒是要當著滿大街的人將別人府上的人搶來,如今這是說到哪兒也不佔理了,就等著人家鬧上門來吧。」王妃氣得直抓胸口。
李春娥趕快湊到王妃身邊說:「娘,您先消消氣,一會兒二世子來了,您只當面問問他便好,可別把自己的身子先給氣壞了。」
轉眼元泓和元澈進了正廳,王妃死盯著元泓道:「泓兒,你且跟我說說,你今天這麼做,到底是什麼意思?」
元泓垂眸道:「若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被六王爺強買了去,我不能見死不救。」
李春娥聞聽此言臉色先就黯了下來,背過臉去眼淚又噙了滿眶。
王妃氣得手指發顫,道:「好……你倒好,為了個戲子,將閤府的體面給丟了不算,還要替王府招惹官司是吧?即是如此,我便由得你去,這一回斷是多大的事情找上門來,我也不管了,你便自己去平吧!」
王妃話一說完,將袖子一甩徑直回房。李春娥回頭看了看丈夫,用力咬了咬下唇也隨著王妃一起出了廳堂。
是夜,元泓回房,李春娥早早地已經睡下了。
元泓躺在床上回頭看了李春娥一眼,只見她用被子將自己裹得緊緊的,身子盡量貼著裡面,不免感覺到有些好笑。
又想起如今自己這個斷袖的名聲,元泓又抿著嘴角偷偷地苦笑了一會兒,這才將燈熄了,轉身睡了過去。
**
陸定元坐在正中間,向左看了看虎視耽耽滿臉怒氣的六王爺,又向右看了看兀自雲淡風輕的元泓,乾咳了一聲道:「既然六王爺看得起在下,要我來作個中人,在下便也盲目託大一回,此次作主將二位請來,便是為了前幾日那個從六王爺府上逃走的伶兒芳官的事情。」
元泓嘴角一翹,暗自冷笑一聲,低頭看向自己的茶杯。
六王爺看他這麼一笑,心下便已不爽,冷哼了一聲動了動身子,將脖子一梗,斜起眼睛滿臉的不服。他身後的那位謀士打扮的人趕快偷偷按了按他的手腕,示意他不要衝動。
一般富貴人家的府上都要養上幾個讀書人當作謀士,以示自己禮愛賢士,博個雅名,象六王爺這樣沒有腦子的蠢貨身邊也要有兩個不說特別有腦子,但是多少要懂些分寸的人。
陸定元看了六王爺和那謀士兩人的神態,乾咳了一聲道:「大家平日里都挺忙碌,今兒還抽時間過來,想來也都是帶著各自的誠意來的,二位皆為天家血脈,皇親貴胄,在朝中也都有著不小的體面,按理說范不著為這點小事失了和氣。不如我們今天就坐在一起好好地商量一下,這個事兒到底該怎麼辦,那個芳官到底歸誰。」
「自然是歸我!」六王爺先開了口,將兩個胳膊伸直了往面前的案几上一撐,別著腦袋揚起下巴道「那伶兒可是爺花了三千兩從那梨園老闆的手裡頭買回來的,那賣身契還在我手上,那人就是我的,自然是該歸我了。」
「哦?」陸定元又轉頭看向元泓道「那麼二世子意下如何呢?」
元泓垂著眼睛抿了一口茶,淡然道:「不放!」
「唉,我說你……」六王爺又提高了嗓子。
六王爺身後那個謀士打扮的人趕快又壓了壓他的手叫他不要著急,轉眼向著元泓行了一禮道:「二世子,小人有禮了。我家主人適才已經說了,這人是我們王爺先買下來的,理應歸我們府上,二世子您也是個明事理的,何必為了一個小奴白背了個不講道義,欺壓同胞手足的名聲呢?」
元泓抿了嘴角,不說話。
六王爺一看他這態度就來了氣,梗著脖子道:「這理兒可是明擺著的,今兒個定元也在這兒,我就把話說明了,人是我的人,就是被你給搶去的。若是咱們談到這裡談不攏,我便把這事兒往上報了,哪怕是到了我那皇帝哥哥面前,我也不失理。哼,元泓,我可告訴你,萬一我將這件事情捅得上了天,你們靖王府可是要擔當大責的。」
「是嗎?」元泓終於放下了手裡的杯子,淡然一笑道「六王爺若是真想把此事捅到陛下面前,也不妨提前想想清楚,同樣是小奴的案子,是那當街搶了小奴的罪名大,還是暗地裡施虐,致二小奴橫死的罪名更大呢?」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六王爺的臉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紅,張惶地四處看了一眼,硬著嘴道:「什麼致死小奴?我不知道……」
元泓淡然一笑,沖著陸定元一拱手道:「感謝陸兄今日替我們說和這一場,只是這個人我是斷然不會放的,若是六王爺想告,那便由著他告去,我元泓一一領教。再次謝過陸兄的美意。愚弟就先行告辭了。」
元泓話一說完,領著輕寒頭也不回地出了房門,自始至終連看也沒有再看六王爺一眼。
那六王爺氣得張口結舌,指著元泓的背影,這這這……支吾了半晌,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得伸著脖子看向陸定元道:「陸公子,你可是看著的啊,他這人,他就是……他就是不講道理是不是?」
陸定元上前向著六王爺躬身一禮道:「六王爺恕罪,小人能做的也只是平凡地說和兩句,即然二世子他不樂意還人,那您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實在不行,就只有走官家的路子了。」
聽聞要走官家的路子,六王爺立時倒閉了氣,梗著脖了強咽了幾口口水,不敢再提那告御狀的事情,只別著脖了悶哼了幾聲,喘著粗氣死嘔了半晌,這才把手一揮,道:「他媽的,老子算他娘的栽這一回了。」
然後把腳一跺,氣哼哼地也轉身走了。
回去之後,六王爺便被氣得大病了一場,天天躺在床上哼哼,門也不出不來了,地也下不來了,過了不到半個月,人就瘦了下來,整個人再也沒有了往日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