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巧言令色
「虐待?」秋氏滿臉錯愕「老爺明鑒,妾身幾時虐待過三小姐啊?妾身向來待她如同己出,怎麼捨得去虐待她?」
「哼哼,好一個賢良的婦人啊。」杜老爺冷冷一笑道「你且和我說上一說,我家若夕現在她人哪裡?」
「她……她已經……」秋氏拿出帕子掩了臉,大聲哭道「老爺您是知道的,前番若夕做了錯事被您給罰了,從那兒以後她的心裡就不暢快,總覺得沒臉見我們。我前番解了她的禁足她也不肯出園子,這四下里丫環婆子可是都看著的,這個丫頭性子倔,自己關了園子的大門不叫我們進,我幾次三番去找她,她都不肯開門……老爺若是不信,只管把這些下人婆子們全都叫來,當場問一問我說的是不是實情?」
不等杜老爺再開口問話,那幾個婆子已經都上前了一步,七嘴八舌地道:「可不是,太太每天叫我們按時給三小姐送飯,可是這三小姐肚子里窩著氣,這飯是吃得有一口沒一口的,任我們再怎麼勸也不理。」
秋氏偷著看了杜老爺一眼,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淚,哭得更加委屈了:「饒是我在外面喊啞了嗓子,她只閉門不出,我又沒有辦法。原想著,這個孩子向來心氣兒高,這一回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失了臉面,自然會一時想不通,待她過些日子氣平了一些,我再好好去勸她。誰成想,那一天早上送飯的婆子把門一開,這屋子裡乾乾淨淨的,卻是連個人影都沒有。我這才慌了神……」
杜老爺冷哼了一聲,道:「她不吃飯,你便由了她去?連個大夫都不知道給她請一個嗎?」
「老爺您這話可不是冤枉死我了嗎?我這聽說三小姐不肯吃飯,就連著找了幾個郎中過來給她診治。奈何這三小姐性子倔,不但不見郎中,還口中說著:我現在不想見人,你們全都出去,只叫我死了便好……」
秋氏話還沒有說完,早就又有一個婆子邁步上來應道:「可不是,我就可以做證,當時我看出三小姐不對勁,趕快去稟了夫人,叫去請個郎中來,當時還有幾位夫人也在場呢。」
秋氏看了那婆子一眼,等著她繼續說。
那婆子會意,趕快添油加醋地說道:「當時那幾位夫人還說呢,這小孩子家不吃飯十有八九是家裡人給嬌慣得緊了,怕是餓她幾頓她自己就開口吃了,范不上請郎中。我還聽得清清楚楚的,夫人跟她們幾個說:『你們這幾個全當是說別人家的孩子,餓著了你們不心痛,我家這個三丫頭我可捨不得再叫她餓著,可一分也不許怠慢了,趕快請個好郎中去。』我這就得了令,趕快去請郎中過來,無奈這三小姐性子太倔了,這郎中都到了門口她都不肯開門,只關著門嗚嗚地哭。我這才叫郎中回去了。」
杜老爺聽著面前這幾個女人眾口一辭,把話說得有鼻子有眼,心中倒有幾分鬆動,臉上卻還是綳得緊緊的,厲聲問道:「你們幾個可全都和我說實話,若是有人敢胡亂編排半個字,我定然剝了她的皮。」
此話一出,驚得那些婆子們都低了頭噤若寒蟬。
秋氏趕快向前跪了兩步,掩面哭道:「老爺心若明鏡,我們這些婦人們能有什麼見識,哪個有膽子敢來騙你?您若是真心不信,現在就亂棍將我們幾個打死好了,反正三小姐的事情,我是有莫大的責任,由著我心下這般自責著生不如死,倒不如直接死了乾淨!」
秋氏一邊說一邊站起來就要往一旁的柱子上撞,被幾個眼快的婆子死死拉住,這額頭還是結結實實地撞在了柱子上,破了好大一塊油皮。
杜老爺心下微有不忍,卻也沒有開口去勸她,只皺著眉頭厲聲道:「我只叫你將事情給我原原本本地講清楚,你何苦就這麼要死要活的?我且問你,知道若夕走失了,你又是如何做的?難道就不曾派人出去尋她?」
秋氏接了婆子們遞過來的帕子按住額頭,又自哭道:「發現這三小姐不見了,當時就把我給驚得差點暈過去,看著這床上院子里全都沒有打鬥過的痕迹,若是有人入院行兇,這院里院外總該有些痕迹的吧?我雖然不敢開口說,心裡卻也狐疑,難不成是三小姐她一時臊得離了家?丫環婆子們有叫報官的,可是這萬一三小姐是自己離家出走的,報到官府那裡,鬧得滿城風雨的可不就折了咱們全府的體面?」
秋氏額頭上的帕子被血染透了,她把這個帕子隨手扔到自己裙子旁邊,又接了一塊帕子捂住額頭,繼續戚戚哀哀地道:「我這一個女人平日里本就沒有什麼大主意,剛巧老爺您又不在家,顏夕大著肚子我也不敢去驚動她,身邊連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只好派著下人們四處給打聽著。後來聽街上的人說,三更半夜的看到有個姑娘拿著包袱翻了牆,象是跟一個過路的商隊走了。我心下尋思著難不成這就是三小姐吧,這就趕快找了人四下里的打聽著。」
杜老爺黑著臉不說話,仔細思量著秋氏的話,卻是一點漏洞也找不出來。
秋氏捂著腦袋繼續表演:「可是這人海茫茫的,我們又到哪裡尋去?只得暗地裡叫人四處打聽,為了打聽三丫頭的下落,府上這段時日著實地沒少花銀錢,直到前幾日,這才打聽出來三小姐她……她竟然已經……」
秋氏捂著嘴角哭得泣不成聲。
杜老爺板著臉問:「若夕她怎麼了?」
「老爺,都是我不好啊,都是我這個當娘的做的不好,一個沒有看住,這才叫咱家若夕死於非命了!」秋氏仰面大嚎。
杜老爺不耐煩地看了她一眼道:「你這都是聽誰說的?」
「前幾日一個船夫捎信兒過來,說是河邊漂起一個女子的屍首,年齡身量也和三小姐有點相似,我和劉管家趕快過去看了,這一見屍首才發現……那丫頭身量與咱們家若夕相妨,只是那張臉也不知道是落水的時侯被什麼東西給撞了一下,硬是血肉模糊的什麼也看不清了。我這當時嚇得就差點暈倒,給了那船家足夠多的銀子,高價從那船家手裡將屍首買過來,如今裝斂整齊了,就等著老爺回來您再看她一眼,我們再給她下葬!」
「什麼?」杜老爺眉頭一皺,滿臉嫌惡地問道「你把那屍首給買回來了?」
「是啊,三小姐她……」
「還不趕快把她給抬出!」杜老爺氣得直拍桌子「沒來由的做這麼晦氣的事情,隨便買了個屍首就回來,那屍首在哪兒呢?趕快給我抬出去!」
「老爺,您這是……」秋氏睜大眼睛故作不解。
杜老爺咬著牙道:「我們家若夕活得好好的,一點事兒都沒有,你從哪兒弄個屍首進宅子的?還不趕快給我拿出去?」
秋氏滿臉驚喜:「如此說來,我家三小姐她……她沒事?」
杜老爺臉色鐵青道:「沒事沒事,她沒事,你別再給我廢話了,趕快的把那個……那個給我抬出去了!真是晦氣!」
身後的婆子們趕快跑著向門外招呼道:「快些叫上幾個小廝,把那屍首連棺材一起都給搬出宅子去,還有那停屍的地方也趕快給收拾乾淨了,咱們家三小姐沒事兒了,那個根本就不是咱們家三小姐,快去快去!」
劉管家帶著一幫男丁去收拾棺木和屍首。
秋氏已經折了身又跪到了杜老爺面前,仰著臉滿目熱切:「老爺適才說什麼?三小姐沒事?老爺您是怎麼知道的?」
杜老爺嘆了口氣道:「我在路上遇到個故人,他告訴我說若夕如今在他府上,毫髮無損。」
秋氏心裡「格登」一聲,自己果然料得不錯,這個丫頭的確提前一步去告了自己一個黑狀,幸虧自己早有準備。
秋氏馬上堆放出滿臉紅光,喜極而泣,雙手合十胸前,流淚祝祈道:「如此這般,我便可以放心了,姐姐啊,你在天有靈,保佑我家若夕有驚無險。感謝姐姐在天有靈,感謝觀世音菩薩,感謝姐姐……」
秋氏拿著額頭叩在地上,突然眼睛一翻,整個人軟綿綿地向後倒了過去。
杜老爺吃了一驚,趕快上前一把抱住她連聲叫道:「秋兒,你這是怎麼了?唉,你們幾個都愣著幹什麼?還不趕快請個郎中去?」
許是這麼多天來處心積慮一直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又或者是今天的表演實在是太過賣力,秋氏這一覺醒來,天色已經接近黃昏。
秋氏睜眼就問:「老爺呢?」
如月道:「老爺在書房呢。」
「他說了什麼沒有?」
「他只說讓我們好好服侍著您把湯藥給喝了。」
「他就沒有說別的?」
「沒有。」
秋氏想了想,披衣下了地,對著鏡子仔細地整理起自己的妝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