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八 酒鬼平安4
這天一大早，蘇芸和往常一樣，先送兒子心心上學，回來後，準備再接著女兒尖尖去幼兒園。
往常這個時候，她隻要把電動車一停到樓下，尖尖就會趴在窗口和她打招呼了，可是不知為何，今天她卻沒有聽到女兒的聲音。
蘇芸趕緊把車鎖好，急匆匆的跑上了樓，一進門兒她就喊女兒：“尖尖，寶貝兒，你是不是又睡著了啊？快起來吧，馬上就要遲到了喲！走，媽媽送你上幼兒園了！”
喊完之後，她依然沒有聽到尖尖的回應。蘇芸心知不對，趕緊推開了女兒的房門，隻見尖尖這時還躺在自己的床上，好像真的睡著了。
“臭妞妞，你怎麽又睡……”就在她親吻尖尖的額頭時，才感覺到，尖尖好像發燒了。
蘇芸二話不說，就把尖尖抱了起來，然後趕緊撥通了周平安的電話，可是卻遲遲沒人接聽。這樣的事兒，已經不是第一回了，尖尖從小身子就弱，發燒對於她來說，更是家常便飯。最近這半年多來，每次尖尖不舒服，周平安的電話都沒人接。
蘇芸獨自抱著尖尖，一路跑到了小區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就往醫院趕。
“爸爸，爸爸……”在出租車上，燒得迷迷糊糊的小尖尖，不知為何一直叫著爸爸。
蘇芸一邊安慰著尖尖，同時心裏在想：還叫他幹什麽？他這會兒還不知道在哪兒醉著呢！
小尖尖叫了幾聲爸爸，突然放聲哭了起來，整個過程她都緊閉著雙眼，看起來，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乖，尖尖，媽媽在這兒，尖尖不怕，尖尖不怕啊！”
這時尖尖突然大叫了一聲：“爸爸！”
她這一聲，叫得聲音很大，把蘇芸和司機都嚇了一跳，但緊跟著，尖尖說的話，讓蘇芸瞬間就崩潰了。
“爸爸，好爸爸，求求你別再打哥哥了，我求求你了，好爸爸，你別再打哥哥了，行嗎？”
最近一段時間，尖尖晚上睡覺的時候總是會突然驚醒，之後不管蘇芸怎麽哄她，她都不肯睡。蘇芸問她，是不是做了什麽惡夢，小尖尖卻總是欲言又止。蘇芸也沒有多想，隻當她是剛和自己分了床，不習慣罷了。剛好周平安晚上幾乎都不在家，她索性就把尖尖抱回了自己的床上。
和她睡在一起後之後，尖尖總是會在睡夢中叫哥哥，而且總是一副很害怕的樣子。但當蘇芸問起她的時候，她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可能是因為平時太忙了，也可能是因為蘇芸沒有重視這件事情，直到今天，小尖尖突然喊出了這麽一句話，蘇芸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
到了醫院，大夫趕緊采取了措施，小尖尖的體溫很快就穩定了下來。蘇芸的心裏，還在不斷的回想著剛才她喊的那句話。
蘇芸把尖尖摟在懷裏，輕聲問尖尖，她不在家的時候，爸爸是不是打過哥哥。小尖尖先是一愣，跟著就使勁的搖頭。
蘇芸一眼就看出，尖尖在撒謊，於是她故意哄著她，並保證絕不會把這個秘密告訴任何人，特別是爸爸。
小尖尖貼在媽媽的耳邊，小聲的告訴她：“爸爸喝醉了，用皮帶打哥哥，哥哥很疼，還哭了，可爸爸三繩子捆住了哥哥以後，還接著打。尖尖想攔住爸爸，可爸爸卻把尖尖給推開了。後來爸爸告訴尖尖，隻要她敢把這件事告別媽媽，他就會像打哥哥一樣打尖尖！媽媽，你千萬別跟爸爸說我跟你說了，尖尖真的不想挨打……”
聽完小尖尖的話，蘇芸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他真的不敢相信，周平安居然背著她，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她緊緊地咬著的嘴唇，都已經咬出了血。
她強忍著心中的怒火，把小尖尖哄睡了。剛好這人兒，小尖尖的燒也已經退了。蘇芸到藥房取了藥，抱著尖尖打了輛車，把她送到了姥姥家。
剛一進門兒，母親就看出蘇芸的神情不太對勁，可不管她怎麽追問，蘇芸卻什麽也不肯說出原因。
安置好尖尖之後，蘇芸轉身就往外跑，她依稀聽到母親不停的在身後叫她，可是她這會兒卻完全顧不得這些了。
她直接來到了兒子心心的中學門口，沒等多久，就接到了兒子。見麵後，她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緊緊的拉著心心的手。心心也和平時一樣，完全沒和她有任何的溝通。
她就這麽帶著兒子，打車回到了自己的家。
進門後，蘇芸先把大門反鎖了，然後轉身摟住了兒子：“心心，你跟媽說，爸爸前一段時間，是不是打你了？”
心心一直不肯說話，但他一聽到“爸爸”這兩個字，這渾身就不由得顫抖了起來。
不管蘇芸怎麽問，心心就是不肯說一句話，此時，蘇芸瘋了似的把心心的上衣掀了起來，看到的，卻是一條條皮帶抽打的血痕。
“心心啊，心心啊，你為什麽不告訴媽媽呢？他打你，你為什麽不跑呢？”
這時，心心冷不丁冷冷地說了一句：“跑什麽跑？他打死了我，不是更好嗎？”
她實在沒有想到，十三歲的兒子，居然會說出這麽一句話。
蘇芸緊緊地摟著兒子，癱坐在了地上，心心沒有反抗，就像是一個木偶一樣，任其擺布。
“寶貝心心，寶貝兒子，有媽媽在，以後媽媽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再傷害你了，你相信媽媽！”
她一手摟著兒子，一手拿起出了手機，直接撥通了周平安的電話，和剛才一樣，周平安還是不接電話。可這時蘇芸真的忍不住了，她瘋了似的衝著手機大喊：“周平安，你個王八蛋……”
她不停的撥打著周平安的電話，可是一直都是無人接聽。看著懷中還在瑟瑟發抖的兒子，蘇芸抓著手機用力的摔在了對麵的牆上。
她就這麽摟著兒子，像他小的時候一樣，讓他的頭靠在自己的懷裏，然後不停的輕拍著兒子的後背。不一會兒，心心竟然在她的懷裏睡著了。蘇芸感覺得到，兒子哭了，因為他的眼淚，已經浸透了自己的衣服。
眼看著，天就黑了下來。心心睡的很沉，可能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睡得這麽安穩過了。
蘇芸不停的在責備自己，身為兩個孩子的母親，兒子被打，她居然一點兒都不知道。女兒每天晚上都會從睡夢中驚醒，她居然也沒有察覺出異樣。她靠在牆上，不停的用後腦撞擊著牆壁。
“蘇芸，你還配做兩個孩子的媽媽嗎？你看看心心身上的傷，再想想尖尖，你這媽媽是怎麽當的？你對得起孩子們嗎？你對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嗎？”
不知什麽時候，蘇芸就這麽摟著心心睡著了，睡夢之中，她看到有一頭巨大的老虎，正背對著她，好像在啃食著什麽。就在他準備逃離的時候，卻發現，這老虎的身邊，有一隻小孩子的鞋。仔細一看，這不是尖尖的鞋嗎？
蘇芸輕手輕腳的，往前走了幾步，突然發現，這老虎正在啃食的，竟然是自己的心心和尖尖，就在此時，這老虎猛的一回頭，它居然長著一張和周平安一模一樣的臉……
驚醒後的蘇芸，不由得叫出了聲來。還好，這聲音並沒有把沉睡的心心吵醒。她輕輕的把枕在她腿上的心心，挪到了一邊，然後到房間裏拿出了一條毛毯，蓋在了心心的身上。接著，她輕手輕腳的走到門口，關上了屋裏的燈，悄悄的出了門。
此時已經是夜裏一點多了，蘇芸出了小區，直接打車來到了周平安平時停車的地方，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樣，這個畜生這會兒正在這車裏睡大覺呢！
現在正值寒冬，周平安睡在車裏，還裹著厚厚的被子，從外麵看進去，這車廂裏，灰蒙蒙的，不知道他睡覺前在這裏麵又吸了多少煙。
蘇芸拿出了備用鑰匙，打開了車門，等煙氣散去後，她才進到了車廂。
剛才來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見到了周平安，要做些什麽。是質問他？還是打他罵他？再或者也用繩子把他捆起來，讓他感受一下心心所受過的痛苦？
其實剛才從家出來的時候，蘇芸她特意帶了一把刀，按著她那會兒的心思，等見著了周平安，二話不說，就先砍他幾刀給兒子討個公道再說。
可是這一路上，她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這心裏的怒氣也漸漸的平複了一些。她不停的搖動著周平安，想叫醒他，問清楚他為什麽要打兒子。
可這周平安喝的實在是太多了，任由蘇芸怎麽搖晃，他都完全沒有一點兒的反應，依然鼾聲如雷。
蘇芸四下看了看，本來是想找到周平安的水杯，好用水潑醒他。可這一看不打緊，她居然在這車廂的地麵上，看到了幾個用過的保險套。
不用說，周平安在這兒一定沒幹什麽好事兒。怪不得他現在經常幾天都不回家一趟了，蘇芸這一下全都明白了。
她從包裏，拿出了從家裏帶來的那把刀，然後高高的舉了起來。
這時，蘇芸的耳邊突然回響起，十六年前同樣的一個雪夜，一男一女的對話。
“我對天發誓，我這輩子都隻會疼愛你一個人，如果我日後有違誓言，就讓我被車……”
女孩兒伸手捂住了男孩兒的嘴：“我不許你發這麽毒的誓！”
男孩兒笑了笑，牽起女孩兒的手，吻了一下：“如果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兒，你就把我捆在這雪地裏，凍我一夜，這樣總行了吧？”
女孩兒害羞的倒在了男孩兒的懷裏：“周平安，你真壞！”
想到了這兒，蘇芸擦去了眼角的淚水，然後把手中的刀，放了下來：“周平安，你在外麵找女人，我可以忍，你每天喝酒，不回家，我也可以忍，可是你為什麽要那樣對待咱們的兒子？他可是你的親生骨肉啊，他才剛剛十三歲，你為什麽要這樣對他呢？”
說著，她左右開弓，接連給了周平安幾十巴掌，直到她實在是揮不動胳膊了，這才停了下來。
蘇芸打開了車上的手套箱，從裏麵找出了一卷繩子：“行，你不是發過誓說，如果你對不起我，就讓我把你捆在這雪地裏嘛。我今天就讓你兌現你的諾言！”
說著，她就用這卷繩子，把周平安的四肢捆了起來，然後她把繩子係在了車頂的掛鉤上，把周平安吊在了半空。跟著，她又用繩子在周平安的身上纏了幾圈，然後把這繩子也固定到了車頂的掛鉤上。因為她怕隻是吊著他的手腳，時間久了，會傷到他。最後她把車窗全都打開來，任由這風雪往車廂裏灌。
回到家後，蘇芸看著趴在地上熟睡著的兒子，眼淚又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她回來後，一直都沒有閉眼，就這麽坐在兒子的身邊，靜靜的看著他。
好像昨天，心心才懷抱那麽大，這一轉眼，就長成了一個大小夥子了。
現在的心心，身高早已超過了爸媽，已經有一米七六了。可他在蘇芸的眼裏，還是那個追在她身後要糖吃的小寶寶。
再看看他身上一條條的血痕，蘇芸不禁又咬緊了嘴唇。
“我可憐的心心，這全都怪媽媽，是媽媽沒有照顧好你，才讓你受了這麽大的委屈……全都怪媽媽，是媽媽對不起你……”
突然響起的鬧鈴聲，把蘇芸驚醒了，她輕手輕腳的起來，給心心做好了早飯，然後才把他叫了起來。
心心還和之前一樣，起來後，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吃完了飯，蘇芸和平時一樣，騎車把心心送到了學校。看著兒子走進了學校的大門，她才想起，周平安這會兒還要車上捆著呢！
這會兒都已經七點鍾了，想必經過這一夜，他一定也得到應有的教訓了。蘇芸先給母親打了個電話，說讓尖尖在那兒多玩兒一天，白天就不用去幼兒園了。而她則騎著車，直接來到了周平安停車的地方。
她已經下定了決定，今天白天就去跟周平安離婚，以後，這兩個孩子都由她自己來養，周平安也不用出什麽撫養費，隻要他不再來打擾他們一家三口的生活就行。除了孩子，她什麽都可以不要，家裏的車，房，隻要周平安想要，全都可以給他。
也許是因為雪天的原因，眼看這會兒都八點鍾了，可這三環的路邊兒上，居然連個行人都沒有。
蘇芸上前打開了車門，卻發現周平安此時，擺著一個極其扭曲的姿勢。仔細一看，原本纏在他身上的繩子，不知為何已經勒到了他的脖子上。周平安的臉，也已經變成了青紫色。
蘇芸趕緊上車，把周平安從車頂解了下來，這時，她才發現，周平安，居然已經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