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活下去
“嗯……”明承微微睜開眼睛沒有什麽意識的應了一聲，他的眼睛看著頭頂上樓下來的一縷微弱的光線，神情難得的帶上了向往。
嚴峰拿著異獸血液的手一頓，他把裝著異獸血液的光滑樹葉往明承嘴邊湊了湊，清醒狀態下的明承往日裏都是比較配合的，隻有陷入昏迷的時候才需要他灌。
湊到嘴邊的獸血帶著濃濃的腥氣，明承的目光終於收回來，他緩慢的轉動著眼珠，看了一眼滿滿一大樹葉的異獸血液。
不知道嚴峰在裏麵加入了什麽，異獸的血液能維持比較長的一段時間不凝結。往常都很自覺的他，今天竟然用了全身的力氣，偏過了頭。
“明承？”嚴峰看著他因為一點動作而劇烈起伏的胸膛，頓時繃緊了一張臉。他把手中的東西挪開，讓明承靠在他懷裏，空出手來輕輕拍著，幫他平穩呼吸和心跳。
不過是一個小動作，感覺就像是死過了一次一樣。明承靠著身後人的胸膛，微微張開嘴急促的呼吸著。他的眼前一片金光，一口氣堵在心口，吐不出咽不下。
直到嚴峰狠心在他肋間的某一處狠狠摁了一下，猛然咳了一聲的明承才忽然大口大口喘起氣來。他緩了半天，才稍微平靜下來，然後就感覺到臉頰上移動的溫熱手指。
嚴峰把他憋出來的眼淚一一擦去，原本就粗糙的手掌，這會兒感覺更加粗勵了。
明澤順著他的手腕移動眼珠，然後終於艱難的落在了身後抱著他的這個男人的臉上。
嚴峰瘦了。
幹燥到蛻皮的嘴唇，深深陷下去的眼窩，一看就瘦削到不成樣的臉頰。剛剛擦去的淚水，瞬間又落了下來。
“別哭。”嚴峰有些笨拙的想用袖子去擦，可是他的上衣早就報廢了，他隻好用掌心蓋住了他的眼睛。
“阿峰……”過了一會兒，嚴峰就聽到明承在小聲的叫他。
“嗯。”明承已經收住了眼淚，他重新把異獸血液遞到明承嘴邊。雖然他加入了一種貝類的珠子讓異獸血液延緩凝結，但是暴露在空氣中越長時間，獸血所含的能量就會揮發得越厲害。
“我想出去看看。”明承沒有絲毫力氣的靠著嚴峰的肩膀，哭過一場，他仿佛多了點兒生氣。至少他說話，不再是氣音了。
“先把這個喝完。”嚴峰把樹葉的邊緣向他的嘴唇壓了壓。
明承無奈勾了勾嘴角，嘴巴笨得跟個什麽一樣，連喜歡都是自己先開口的，這輩子真是栽了。
“你一半我一半，你要是敢灌我，我就趁你不在爬到上麵去，早晚都是死，你若是比我先死然後再讓我餓死，我還不如自己先自行了斷。”明承歇了幾次終於把這段話說完了，他的聲音小小的，卻一個字一個字說得認真無比。
嚴峰看了他一會兒，把異獸血液從明承嘴邊移開，他一仰頭喝掉一半，立刻把剩下的一半貼在他唇邊。
他會妥協，是因為明承剛剛說的，都是認真的。
這個就住在他隔壁與他竹馬竹馬的傻瓜，別看平時總是很好說話的樣子，卻從來都是說到做到的。
明承滿意了，他自覺的喝掉了剩下的一半。異獸的血液一進入喉嚨，火辣辣的感覺就從喉管一路往下燒。
獸血到哪裏，灼燒的感覺就跟到哪裏，等到所有的獸血都進入了胃部，那瞬間就仿佛一把大火從裏麵開始熊熊燃起，下一刻就要把他燃成灰燼。
明承緊緊閉著眼睛，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嚴峰吊著這口氣自己每天要忍受著怎樣的痛苦。獸血對經過獸類基因強化的人類來說是個好東西，對隻普通強化過的明承來說，真的不啻於一包毒藥。
他不敢睜眼睛，他害怕一睜眼眼淚就會掉出來。
嚴峰什麽也沒說，隻是安靜看著他，垂下的眼睛遮去眼底的傷痛。他低下頭，順著他的眉眼蜿蜒而下，留下一串溫熱的親吻。
室內的其他獸類基因強化者默默看著他們，沒有一個人出聲。在末世，想要留住自己所愛的人，往往要付出千百倍的代價。
而最痛苦的莫過於，眼睜睜看著愛人在自己眼前一點一點死去，自己卻無能為力。
“我想到上麵去看看。”就這樣坐了一會兒，明承靠著嚴峰的肩窩說。他微微掙紮了一下，竟然半坐了起來。
嚴峰扶著他，眼底卻莫名的有些發紅。其他人看到他的樣子，都默默偏過頭去。
“不要這個樣子，我感覺好多了。真的，我隻是想出去走走。”他甚至還笑了一下，然後伸手摸了摸嚴峰枯瘦的臉頰。
他的手蒼白，細瘦，隻剩下皮包骨了。其實這個時候他非常的難受，今天不知道嚴峰給他喝的是什麽異獸的鮮血，休息了這麽久心口還是不停息的翻湧著，仿佛下一刻就會連同自己的內髒一起吐出來。
然後他就發現，自己可以動了。明承笑了笑，這大概就是書上說的，回光返照了。
“好，我帶你出去。”嚴峰定定看了他一會兒，然後竟然應允了。他把明承從頭包到腳，隻露出兩個眼睛，然後抱著他走出了地下防禦室。
這個地下防禦室是他們後來發現並清理出來的，作為臨時的庇護所。從下麵走上去，有一段長長的黑暗的甬道。
因為嚴峰是抱著他，所以明承的手就攬在他的脖子上。周圍漆黑一片，明承鬆開了一隻手，他朝著嚴峰的臉上摸去，在確定他嘴唇的位置之後，才抬起頭，吻了上去。
嚴峰停下了腳步，兩個人就在無人的通道裏，接了一個吻。
“阿峰，如果我不幸死掉了，讓我把話說完！”他伸手捂住了嚴峰想反駁的話，喘了一聲才繼續說。
“我喜歡有花草樹木的地方，如果我真的死掉了，你要把我的骨灰帶到那樣的地方去安葬，不然我下輩子就不等你了，我要跟別人私奔去。”明承說著說著，自己卻忍不住笑了一聲。下輩子什麽的，隻是帝都獨有的神話故事，他忽然覺得說出這種話的自己，真是幼稚得可以。
但是有什麽關係呢，雖然這根木頭從來沒有對他說過喜歡，但是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充滿了愛意。至於缺的那句話，下輩子再補回來也是一樣的。
隻是如今，相愛卻不能白頭，對被留下來的那個人才是最殘忍的。
要給這個傻瓜一點執念啊……
明承把臉埋在嚴峰懷裏，緊緊的抱住他。呐，讓你不說愛我，作為懲罰，就讓你帶著我的骨灰奮鬥一段時間好了。
等到有能力把我的骨灰帶離這個星球，你也一定有了許多不能割舍的同伴了。也許，還會遇到一個比我優秀上許多的，愛人。
無論如何，請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