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虛荒
“還是無法聯係上安都嗎？”方臨把腳架在辦公桌上，開始他今天的第十五支煙。
安在國坐在他對麵，一把將他口中的煙抽走。
“信號消失，生物電流無法搜索。”安在國客觀地敘述了一個事實。
“真是……糟糕透了。”方臨抹了一把臉苦笑了一聲。
這個月發生的事情，雖然早在智腦被應用的那一天，就被寫在了警訊裏，可是真的走到這一天的時候，他才發現人類是多麽無能為力。
“病毒的事情。”安在國用食指敲了敲桌麵，他現在每一秒鍾都不能被浪費。
“現在還沒有找到更好的解決辦法，而且虛荒拒絕配合。”方臨捏了捏眉心。
他想了想說：“歸一和安都的光腦信號是前後分別消失的，安都的生物電流無法監測，我猜測是他關閉了自己的光腦。”
安在國抬頭看他。
“隻是一種直覺，根據他最後發回來的信息來看，他當初應該是想把歸一帶回來的——這跟我們的指令沒有半毛錢的關係。”方臨淩空點了點，巨大的虛擬屏幕上，根據他的口述，漸漸連成了一個事件時間軸。
“你看，歸一的身體要撐不住了，他在瓊州停留的時候有二十四小時顯示他停留在一個地方一動不動。當初是我忽略了這個信息，我想這應該是歸一屏蔽了我們的監測。”方臨在那二十四小時上圈了個紅圈。
“歸一的身體已經開始衰敗，安都在寧西鎮的時候為了一架修複艙把人整個地下拍賣場都給端了。我大膽猜想，他這個時間段應該是去朱雀上偷盜培育原液——雖然我不知道他是怎麽一個人做到的。”那一欄旁邊被方臨大膽地標注上了培育原液四個字。
“有了培育原液，他下一步就應該回來拿修複艙了。”方臨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會兒然後說：“在這個時候，他肯定發現了什麽事情，然後耽擱了他回來的時間。直到異獸暴動，他就錯失了回來的最佳機會。”
方臨最後在屏幕上寫上“歸一消失”四個字，他看了安在國一眼然後說：“雖然無法確認歸一是趁亂逃逸，還是單純的因為身體問題而消失，但是安都確實是在歸一消失以後才突然失去聯絡的。”
把事情又理了一遍，方臨總覺得自己漏掉了什麽。他抬頭看了一眼安在國，忽然問道：“我說的這些，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了？”
“不對不對不對！”還沒等安在國說話，方臨搖了搖頭，他又看了一眼自己所標注的時間線，再給他一會兒思考的時間他肯定能明白。
“你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安在國忽然站起來，一手揮散了虛擬屏幕，他冷冰冰的聲音，讓方臨好不容易積聚的那點靈感，瞬間就消失了。
“你滾！”被打斷的方臨沒好氣地一把抄起桌子上的杯子就朝安在國扔過去。
他最討厭別人在他思考的時候打斷他，沒有之一。
安在國伸手接住了那個杯子，把它放回到原來的位置，轉身離開方臨的辦公室。
方臨說的這些，他當然都知道。方臨不知道的那些，更不適合讓他知道。
汪箏極其巧合的和安都同路，隨後他父親汪顯毫無預兆地從太空回來，他就開始警惕起來。
雖然汪安兩家世交近百年，但是人心總是會變的。
汪顯不喜歡太聰明的人工智能，這個從他家的家政機器人就能看得出來。
他一回來，異獸就突破地球太空防禦罩闖進了平民區，緊接著寄生原體莫名傳播出去，加上高級智能的病毒感染。
安在國用手調了調自己的軍帽，他之前一直以為這是虛荒玩兒的另一個把戲。
現在看來，最可怕的反而是人心。
被安在國打斷的方臨特別煩躁，實驗室裏的人都識相地躲得遠遠的，隻有丁文和丁武一直堅守崗位等著他隨時召喚。
“你們回去吧，我在這裏守著就成。”方臨把大家都打發走，他一個人在辦公室裏無所事事地轉了幾圈，最後從重重機關裏拿了把鑰匙。
沒錯，就是鑰匙。在現在個人光能萬能的當代，真沒有幾個人還記得用鑰匙，
方臨去了聚龍樓頂樓。
打開重重封閉的大門，解除上百道指令之後，他終於進入了安置虛荒的地方。
偌大的實驗室裏，隻見一台巨大的機器霸占了幾乎整層樓。藍色的光芒和電流不是劈裏啪啦地流竄而過，令人畏懼又感慨。
“你來這裏做什麽。”方臨剛剛開啟最後一道門，就聽到虛荒毫不客氣的驅逐的聲音。
“你不是都能看到嗎？我來做什麽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方臨沒好氣地說。
虛荒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你比你父親差遠了，至少他在我麵前從來不發脾氣。”
“他對你怎樣關我毛事兒！”方臨怒道：“我來問你，你他.媽到底跟不跟我們一起遷都前往新的星球！”方臨一說完就覺得老臉一紅，這問得好像太霸道了。
真是罪過罪過。
“把方玥還給我，我就答應你們所有的條件。”電子合成的聲音似乎參雜一些憤怒，原本緩慢流淌的電流這會兒倒是快要燒起來了。
“你明明知道這不可能，”方臨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說：“地球在這個月內就會被徹底卷入宇宙星雲大爆炸中，即使你留下來也不過是個陪葬，跟著我們到新的星球，憑借我的能力也許還有可能幫你恢複他的數據。”
“你是為了誰來請求我？”低低的聲音在完全密閉的室內回響，虛荒的聲音當初是他自己選擇的音頻合成的，聽起來其實和真實的人類並不差多少。
“我說為了人類的未來，你信？”方臨忍不住諷刺道。
“你是為了安在國，還是為了汪顯……又或者是別的什麽人。”虛荒並沒有因為他的話動怒，隻是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指代的意味太過強烈。
“……什麽？”方臨愣了愣，他被安在國掐掉的那個靈感似乎又回來了。
“弄清楚這個問題，你再來找我不遲。”虛荒的聲音消失在一陣電流中，隨著話音一落，方臨就看到柔軟的觸手從牆體中向他伸過來。
……
所以他真的非常討厭來這裏，野蠻粗暴的送客態度真是幾十年都沒有變過。
“等等！虛荒，你不願意跟我們離開，是不是你一直都知道方玥在哪裏？”方臨抬頭仰望著眼前的巨大機器，他緊緊盯著那些藍色的電流說：“還是說，其實方玥……他一直就在這裏？”
方臨說完這些話後，周圍的聲音仿佛都消失了，那些藍色的電流停頓了一下，下一刻他就被那些軟手毫不客氣地丟了出去。
“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虛荒在空無一人的頂層說。
恢複流暢的藍色電流浮起一粒粒熒光的光團，遊弋在空氣中的姿態顯得格外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