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淩飛
安都驀然睜開眼，隻見前方一個模糊的人影似乎回頭看了他一眼，就消失在城鎮裏。
是一個女人，有一頭令人印象深刻的長發。
眼前的重影消失以後，安都幾乎是狂奔回去的，菲林小鎮裏的柔雕已經被清理完畢，血拚一場的大家正在尋找自己的家人。
“謝天謝地，你們終於回來了！”正好碰上孩子的家人，安都連別人的一聲謝謝都沒聽，就衝回了歸一所在的小屋。
刷了兩次光腦都被冷冰冰地機械合成音拒絕開門之後，安都抽出了他的解離刀，兩刀把門給劈開。
門緩緩倒下，屋內的情形卻瞬間映入眼簾。
這兩天熱情接待他的男主人和女主人倒在血泊中，屋內仿佛狂風過境，掙紮打鬥的痕跡隨處可見。死之前他們一定極不甘心地掙紮過。
安都一路都在狂跳的心這會兒卻忽然平靜了下來，他慢慢地踏過一地鮮血往樓上走去。
雖然有了預感，但是推開門之後安都還是狠狠閉了閉眼睛。
九九不見了。
樓下也沒有看到韓曉和娜莎的屍體。
異獸根本就是個陷阱，根本目的其實一開始就是歸一。他卻蠢得沒有想到。
在門口停頓了一會兒，安都猛地睜開眼睛，想到什麽一般飛速往樓下衝去。
從他回來到現在不過短短的半個小時，整個菲林小鎮驀然安靜得不像話。
這並不該是取得勝利後的模樣。
安都順著街道走到他把救回來的小男孩交還給家人的地方，剛剛靠近，安都就停了下來。
那裏橫七豎八躺著一家人的屍體，包括他剛剛救回來的孩子。
他們的屍體上，伏著三五個兩眼紅光的“人”。
不過一會兒，安都就在那群“人”裏看到了小鎮裏的熟麵孔，隻是早已經不是原本和藹可親的模樣。
安都感覺自己的眼睛瞬間燒灼了起來，他垂著手身上披著染血的披風，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在剛才的一刹那理清了一件事情，在梅城，在寧西鎮，那些人工智能的芯片也消失了，但是卻變成了隻會吞噬芯片的怪物。
當初他還以為那是變異或者人工智能升級帶來的必然的結果，現在想想，他果然還是把人性想得太過簡單。
像韓曉、菲林小鎮上這樣的人工智能的變化，才是真正的升級和進化，在眼前遊蕩的這群東西，是人為實驗強迫升級的結果。
最重要的是，升級失敗，他們被植入的升級指令變成了病毒。
普通的人工智能根本無法自我清除病毒，甚至連歸一都沒有辦法完全做到，所以歸一在望村的時候就中毒了。
“看來你也不如我想象中的聰明嘛。”身後的黑暗中傳來一聲輕笑，刻意放緩的男中音有種說不出的誘惑力。
“果然一如傳說中的不愛說話啊，”那個人等了一會兒不見安都出聲，他又笑了一聲，然後愉悅地說：“我知道你的寶貝兒在哪兒喲。”
“不過——我有個條件。”
“說。”安都的聲音很啞，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甚至連頭都沒有抬。
“爽快！我喜歡。”那個人似乎一開始就知道安都會同意一樣，他把低低地笑意收起來然後說：“我要你手中的培育原液。”
安都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你不想要他的命了嗎？”藏在暗處裏的聲音頓了頓，似乎有些不悅。
“與你無關。”安都的目光一沉，接著肯定地說：“你不知道他在哪裏。”
“但是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一個瘦削的男人落在安都麵前，他比安都稍高一點，麵容極其豔麗，極黑的長發在他的披風中露出一角，薄薄的嘴唇一看就不像是個深情的人。
“你要培育原液做什麽？”安都對於他的出現好像一點兒都不意外。
“救一個人。”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聲音裏的妖媚一瞬間就消失了。
這個世界總有那麽一個人能讓你放棄所有的偽裝，即使隻為了他一個眼神的眷顧。
安都沒有說話，徑直往前走。那個男人勾起唇角，不遠不近地跟在了安都身後。
“我叫淩飛，你剛剛怎麽知道我是誆你的？”他心情似乎很好，而心情一好他的話就莫名的多了起來。
安都的速度加快了一點，沒有回答他。
“你和歸一是什麽關係？為什麽到哪兒你都不忘帶上他？”淩飛毫不介意安都的速度，他輕鬆地跟上又甩了個問題。
安都掃了他一眼，小跑了起來。
“你是有語言障礙還是真的不愛說話，嗯？”淩飛忽然加快腳步跑到安都前頭，他一邊倒著跑一邊盯著安都一臉神奇的表情。
“而且你一點都不好奇我是怎麽知道他名字的？”
他和安都的身高差不太多，兩個人一樣都成年了。
真的有人這麽不愛說話？淩飛一邊盯著安都一邊想看清楚他的表情。
下一刻，他隻覺得眼前一花，脊柱撞在堅硬的牆體上，疼得簡直一口血都要吐出來。
隻是他沒動，甚至連眉頭都沒皺。
安都將人一把摔到牆上手中握著他的解離刀用力橫在淩飛脖子上。
“綠頭鸚鵡？”安都看著淩飛瞳孔了一閃而過的翠綠色，他偏頭說了一句：“你的話太多了。”
安都一說完，抬腳繼續往前走。
“……不要侮辱我高貴的血統，綠頭鸚鵡那是什麽玩意兒……不對，你剛剛用的是什麽武器，可不可以給我瞧瞧？！”
安都自然沒有理他，可惜了一路好奇寶寶的淩飛險些被安都給悶死。
幸好幸好，淩飛想，那個人不像安都，否則他絕對會先把人給結果了。
除了停下來進行食物補給和短時間的睡眠，他們一直保持前進的狀態。淩飛一直覺得挺奇怪，安都好像一開始就知道歸一在哪裏一樣，前進的方向都非常明確。
隻是有的時候前進的速度很快，有的時候又放得很慢。
他們離開菲林小鎮以後，路過的城鎮都有了明顯衰敗的跡象。
大概是大家都開始前往躍遷點的原因，有的時候一個偌大的城市空蕩蕩的都見不到一個人影。
太陽仿佛在那晚之後就蒙上了一層陰霾，灰撲撲的樣子總讓人覺得不詳。
安都身上一直裹著那晚的那件披風，血跡濺上又被烈日蒸幹，即使生物外衣自帶清潔功能，也架不住他們倆獵殺的速度。
並不是他們嗜殺，而是異獸暴動得越來越明顯了。
安都把剛從異獸腦袋裏挖出來的芯片收好，他把滿手的血跡在異獸屍體上擦了擦，然後席地而坐恢複體力。
“一路上都看到你在找這玩意兒，你要它做什麽？”淩飛擦了擦臉，雖然他不在乎屠殺，但是對於安都在腦漿裏翻翻撿撿的動作還是覺得一陣惡寒。
“有用。”
……
啊啊啊，他真的要受不了了。淩飛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多話的人，但是現在他也覺得自己是個話癆。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家小情兒在哪裏？這都四天了，搞不好等你找到他他連骨頭都不剩下了。”淩飛放鬆身體躺在地上，他眯著眼睛瞅著天上的太陽嘴巴裏叼著的草隨著他說話的動作搖來晃去。
安都沒有回答他，他無趣地吐掉嘴巴裏的草歎了口氣。
接下來的路程，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暴動的並不僅僅隻是異獸，連同那些中毒的人工智能，也開始對人類進行了瘋狂的反撲。
人類和人工智能的矛盾一開始就無法調和，現在更是到了白熱化的階段。信任這種維係兩者的東西，已經完全不存在了。
在遷都之前，人類依賴人工智能建立起來的社會，完全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