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們，是人嗎
安都出門的時候時間還早，他身上披著寬大的披風，整張臉都籠罩在陰影裏。
街上很熱鬧，除了行人還有很多機器人在發宣傳單。
安都一邊在樓頂急速跳躍穿行一邊掃視著街道，十幾分鍾後他安靜立在城鎮東邊的一座樓頂上。樓頂上的風很大，吹動著他的披風不規律的翻飛，連帶著隱藏在陰影裏的臉也若隱若現。
他看了一會兒，翻身從樓頂縱然落下，那兒是一塊被高樓團團圍起來的空地。
他落下的腳步很輕，原本背對著他的一男一女卻機敏地同時回頭。衣著襤褸的兩個人在看到安都的刹那眼中同時露出貪婪的目光，原先與他們對峙的四個身穿製服的人卻趁著這個機會同時向他們撲過來。
“看來今晚的晚餐很豐盛！”那個男人發出奇怪的笑聲，他的聲音很僵硬，仿佛聲帶壞掉了一樣。
“我都要等不及了。”盯著安都的女人舔了舔嘴巴，她的聲音尖銳得令人頭皮發麻。
從衣服可以分辨得出，那四個人是街上巡邏隊的成員，此刻他們的眼睛都一閃一閃發出詭異的紅光。
原本想先解決安都的兩人被四個人圍住，那兩人也不慌，一場屠殺活色生香地在安都麵前即興上演。
頭顱被撕開，芯片被吞噬，散落在地上的四具屍體露出鋼鐵的原型又瞬間風化。而吞噬了芯片那兩個人，此刻如同磕了藥一般正興奮地盯著他。
一直冷眼觀看的安都，在兩個人撲過來的時候動了，他從背包裏拿出一截被黑色布料嚴嚴實實包裹著的物體，隨手將背包仍在一旁。
這短短的時間男人已經撲到他身前，安都將手中類似長棍的武器一橫架住伸向他脖子的雙手，借力一推將人推開的同時向前滾了兩三米，與此同時也躲開了那個女人朝他後心的一擊。
與兩人拉開距離的安都鬆開了層層包裹的布料，露出手中物體真實的模樣。
冷冽的寒光忽然以安都為中心爆發出來，如果時間倒退一千年這東西在各個博物館裏倒是隨處可見——那是一柄樣貌平平的沒開刃的刀。
這是方臨搗鼓出來的，應對非生物體的最新武器，理論上隻是針對非生物，事實上它對生物體一樣有效。
至於原理，大概和他辦公室裏專用的降解食物的機器差不多。
它可以在瞬間，將攻擊範圍內的物體變成一堆離子，最值得慶幸的大概是，方臨隻折騰了一把而已。
安都雙手握著它微微抬頭，披風下露出他微抿的嘴角，腳下一動迎麵衝向率先撲向他的男人。
歸一靠在牆上喘了口氣，地上已經倒了兩具屍體。貨真價實的屍體，至少流出來的血已經蔓延到他腳下了。
隻是還沒等他休息一會兒，眼前又來了三個。一步一退，他們慢慢將歸一圈在角落，這小小的夾縫頓時成了狩獵場。
也不知道這些東西怎麽會來得這麽快，歸一盯著他們發紅的眼睛看了一會兒，自暴自棄一般滑坐到地上。他很累，想要回去睡覺了。
“噗——”
三聲極小的聲音傳來，向他脖子伸出手的三個人搖搖晃晃著倒在歸一眼前。
從暗處現身的人踏著一地鮮血走到歸一麵前，黑色的軍靴，墨綠的寬鬆軍褲，藏在黑色披風下的不苟言笑的麵容。
“哥哥。”歸一白著一張臉朝安都伸出手，他緊緊閉著的雙眼忽然睜開，下一刻就被穩穩地抱在了懷裏。
那雙驀然睜開的眼睛，閃爍著血一樣的金屬的紅光。
帝都，深夜，智腦研究院實驗室。
“院長，不好了！1號實驗體的芯片大幅度異動，你快過來看看！”
“記錄下來了嗎？什麽時候開始的？”方臨將手中的碗一扔，光腳衝向實驗室。可憐他的宵夜，還沒來得及動多少口。
“院長。”在監控室值班的丁文看見院長進來連忙起身。
“怎麽回事兒？”方臨掃了一眼光屏問。代表兩個實驗體的芯片曲線在屏幕上安靜地起伏，看不出哪裏有異常。
“院長，你看這個，這次一共持續了一分三十五秒！”剛剛跑去叫他的丁武點開記錄，光屏上呈鋸齒狀大起大落的曲線看著實在令人心驚，方臨不由得緊緊皺起了眉，那是歸一的芯片變化。
前麵幾次出現異動的時間從來不會超過三十秒，時間短數據不足，以至於根本無法進行分析。
“丁文，發通知，今晚全體人員加班。”方臨興奮得兩眼放光。
“是，院長！……院長，要通知安將軍嗎？”丁文想了想低聲問。
“……暫時不用，等結果出來了再說。”方臨頓了頓回道。
丁文應了，去通知研究院上下幾百號科研人員加班，他們美好的日子就要開始了。
歸一是方臨這輩子最大的心血，從製造到成型，每一項他都親自參與，每一個原始數據都經過他反複推敲和演算。
掌握歸一的芯片變化數據，是智腦研究中最重要的一個環節——特別是在虛荒脫離掌控之後。
進化和升級是智腦不可避免的一個過程，如果掌握其中規律，也許未來在限製主腦權限這一塊領域能取得突破性的進展。
況且，他一直收集不到足夠的數據，來確定歸一的變化會不會影響安都的芯片功能，這次倒是難得的機會。
歸一被安都帶回去之後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在此期間發生了一些不怎麽愉快的事情。
安都把歸一帶回旅店已經是淩晨四點，六點的時候安全局的人帶來了逮捕令。李莉帶著一整支荷槍實彈的人員包圍了旅店，如臨大敵的模樣好似他們要逮捕的對象是異形猛獸。
安都抱著歸一，背上他的背包毫無反抗地跟著李莉走了。
“你知道我會去抓你。”李莉看著眼前寡言少語的安都用了肯定句。
安都點點頭，即使是被審問他依然抱著歸一，不接受任何人的好意。
“他是受傷了嗎？我們可以提供最好的醫療條件。你不用擔心，他還是未成年，不會有人傷害他。”李莉又說。
安都搖搖頭，摸了摸歸一的額頭，三十八度，還不要緊。他的目光一轉忽然停留在歸一垂下的指尖上，良久才伸出手把他的指尖握在自己的掌心裏。
“你們……是人嗎？”李莉盯著安都人性化的動作，忍了又忍，終於失口問了出來。
以她的資曆在安全局裏是接觸不到核心秘密的，但是連普通民眾都懂得的事情她不會不知道。
在公共場所裏，總會遇到這麽一兩個人，他們和大家是不一樣的。雖然不明白那是什麽東西，但是絕對不會是人類。
聽到這句話的安都頓了頓抬起頭來，少年向來無甚波瀾的眼睛倏然銳利無比，那眼珠漆黑一片仿佛要把人拖向墮落的深淵。
李莉愣了一會兒，在少年移開眼睛的時候忍不住狠狠吸了一口氣。她謔地站起來，有些狼狽地走出去甩上了門。
剛剛問的那句話，是她問得太蠢了。她沒有勇氣，也沒做好準備去聽這個對於整個人類來說近乎毀滅性的真相。
“院長，還要繼續分析下去嗎？”丁文重新泡了杯咖啡放在方臨手邊，之前那一杯已經泡滿了煙頭。
桌子上是已經打印出來的紙質版的報告，上麵寫著四個字——情緒波動。
方臨癱在椅子上兩眼無神地盯著天花板，似乎還是不能接受這個結果。分析報告他早就看了不下百遍了，還是有一種荒謬的感覺。如果是2號實驗體出現這個結果他隻當放了個屁——太正常不過。
但是1號實驗體有情緒波動，那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方臨揉了揉額頭，他發現一開始他們就錯了，有些事情不是漸漸脫離掌控，而是一開始就不在他們的控製範圍內。
“丁武，去請安將軍，就說明天我請他吃早餐。”方臨抽出一根煙叼在嘴巴裏，萬分頹廢地吩咐。
上天保佑，他這個院長不要被那個男人一氣之下撕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