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選擇
秦陵踩在因斷裂而伸出的鋼架上，衛衣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張臉，一身黑色仿佛要融入夜色之中。
但淡淡的月華卻從他的身後灑下，傾瀉在廢棄的工廠地麵，顯得有種難言的靜謐與神秘感。
大馬士革先是一愣，隨即展露出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情，嘴邊帶著諷刺意味滿滿的笑容：“看吧！我果然沒有高估你們的下限。現在的我，已經被困在你們布置好的陷阱裏了吧？”
秦陵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你知道就好。”
Macau驚訝道：“等等，你不是說我隻是來招賢納士的嗎？”
“是呀，可我沒說我也是來三顧茅廬的呀。”秦陵眨巴了下眼睛，無辜道。
他看向大馬士革，聲音低沉：“我本想給你一個體麵的機會，但你似乎並沒有很好的領會到我的意思。”
大馬士革盯著秦陵的身影，上半身微微弓起，放置於身側的手掌緩緩握成拳頭。
秦陵微微搖頭：“在發起致命一擊之前，隱藏好自己的殺意是戰鬥中最基本的要求，你的修為還差得很遠。”
“你以為你還有選擇嗎？”
麵對大馬士革絲毫不加掩飾的敵意，他不帶一絲情緒地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已經被選中作為自救組織下一位團建目標，如果你此時拒絕邀請，恐怕結局會不太好。”
說到這裏，他展顏一笑：“要知道，就算不能徹底毀滅掉‘大馬士革’這個概念本身，也有千萬種非常手段可以將你折磨到無法重新聚齊靈體。你確定要試一試麽？”
大馬士革沒有回答，一拳破開空間狠狠砸向秦陵，就像於半空之中劃過一條絢麗的烈焰。
秦陵很輕巧地躲開，在他身後，一支支青銅長戟魚貫而出。
長戟與烈焰撞擊在一起，爆發出巨大的震響，火花四濺，電閃雷鳴。
“喂喂喂，你們怎麽一言不合就打起來了。”一旁的Macau有氣無力地勸架道：“你們不要再打了啦，這樣是打不死……呸！”
他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大聲喊道：“要不你們去結界裏打吧！造成的公共設施破壞要賠錢的！”
一團火光中傳來秦陵的聲音：“賬單一概找岱宗處理。”
Macau以手扶額。
遠處忽然傳來了嗒嗒的馬蹄聲，隨後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直至震耳欲聾。仔細一聽，才發現原來是千軍萬馬的行進聲共同融合成了一道洪流，奔湧而來。
大馬士革再次轟出一拳，順勢拉開距離。
他從虛無中拔出一柄裝飾古樸、環繞著金色紋飾的奇異彎刀漸漸成型。
大馬士革麵色凝重，“不試過，怎麽知道結果？”
“很好，很有勇氣。”秦陵點頭讚賞道，“但是沒有支撐的勇氣，隻能帶來無謂的犧牲，恐怕非智者所為。”
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笑眯眯的，捉摸不透。
“哼，什麽大道理都被你們說了。”大馬士革高高舉起手中彎刀。
“而我的道理，隻在這柄刀上！”
砰！
一隻兵馬俑被彎刀斬成兩截，但更多的兵馬俑卻一湧而上，仿佛無窮無盡。
大馬士革被圍在中央，隻是不斷地揮刀、下砍、騰挪、閃避。眼前盡是飛揚的沙土，耳邊盡是千軍萬馬的嘶吼聲。
單論個體戰力，他自信任何一座單獨的兵馬俑都比不上他的刀鋒利，可是他身上的創口卻依舊越來越多。
每一道傷口的產生，都仿佛連帶著將自己身上的靈性也強行汲取走了一部分。大馬士革不知道自己到底砍碎了多少之兵馬俑，但這些俑人們不知疲倦、不知恐懼，即便是碎成了粉末，下一刻又會重新聚集成形體，卷土重來。
‘這樣不行，我的靈性總有消耗殆盡的時候。’
大馬士革有些焦躁，那人怎麽還不來。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麽智計無雙的角色，但他也沒有蠢到真的什麽準備也不做就傻乎乎地莽到敵人老巢裏。
那些家夥不給自己選擇的機會，他還就偏偏要選給他們看！
終於，在砍入又一隻俑人的身體時，刀刃有了一絲遲滯感。
大馬士革精神一振，閉上眼睛，完全憑借本能出刀，動作卻精準得可怕。他一邊手中砍瓜切菜般如入無人之境，一邊心中默念著一長串拗口的檄文。
半空中，秦陵坐在一輛馬車的巨大傘蓋上，俯視著被層層軍陣包圍在中央的大馬士革。
馬車前座，侍從低著頭顱，四匹進退如一的高頭大馬被六根轡繩穩穩地控製住，沒有任何雜亂的動作。
秦陵一隻手輕輕敲打著纖薄的傘蓋，忽然開口問底下的禦者：“你說，在這種情況下，大馬士革最有可能脫困的方式是什麽？”
禦者抬起頭顱，麵容嚴肅，發髻一絲不苟。
“我不知道……陛下。”
“嗬。”秦陵發出了一句短促的笑聲，臉上沒有一絲笑意。
Macau歎氣道：“或許我就不該聽你的來趟渾水。”
“可惜你已經上了賊船啦，想下去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秦陵說，“如果不讓大馬士革先失去反抗的能力，他怎麽甘心聽從我們的安排？”
“那你好歹一開始就說清楚啊，我還以為真的要去拯救迷途的羔羊呢。”Macau埋怨道。
“這世上沒有誰需要被拯救。”秦陵說，“真正能救他們的隻有他們自己。”
Macau看了他一眼。“這就是大馬士革所厭惡的地方啊。”
秦陵給了他一個疑惑的眼神。
“強者當然能拯救自己，可是在這塊土地上，偏偏就是存在那麽一部分弱者，光憑自己的力量是根本無法從泥潭裏脫身的。”Macau低聲說，“他們因為太過於弱小，所以即使發出聲音也不被聽見，大多數時候就這麽被忽略掉了。”
“不然呢，要所有強者都去聽弱者的呻吟嗎？”秦陵冷漠道：“如果他們的意見真的有作用就不會淪落到弱者的地步了。”
“你要是真想幫他，就必須用強製的手段先徹底改變他的生活。”秦陵說，“如果隻是為了讓自己安心，那麽說說好聽的話，然後放任他隨波逐流就完全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