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逃
“後來雲戟將軍派我去服侍你、保護你，有一次，我在你的床頭發現了這塊玉佩。我時常看見主子把玩這玉佩，所以早就對它熟悉無比，於是當時我就發覺了你的身份，立刻報告給了主子…慕容府的那次行刺，主子本想將你帶回他的身邊，可是那時候…主子瞧見你在危急關頭把太子護在懷中的情景，不知道怎麽，就忽然猶豫起來，被雲戟將軍鑽空子把你帶回了東宮，後來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後來他就開始頻繁到東宮來找我，他發現了我對李承德的感情，想要我對李承德失望，放棄那段感情…”我摩擦著手中的玉佩，一遍又一遍，冰涼的淚珠落在上麵，慢慢滑落，留下一片水澤。
陶山沒有想到，他越是如此越是讓我無比清晰的認識到我對李承德的愛早就銘心刻骨，無法抹滅了。
“依依，鎮子上來的那些官兵全都是羽林軍，他們是來尋找你的。”佩兒有些著急的瞧著我，她一定不希望我被李承德找到吧，她始終是站在陶山身邊的，將近十年的感情，又對她有救命之恩，這樣深刻的情分，光是想一想就能十分明白，她怕是到死也會站在陶山身邊，永遠…永遠也不會離開他。
“佩兒，你知道和鳴坊的事情嗎？還有慕容馨寧被殺害的事情？”我漠然落著淚，問她。
佩兒咬著唇，搖頭，“不知道，處理和鳴坊是秘密事情，隻有參與行動的人員知道，而且他們守口如瓶，是絕對不會泄露許的，這是我們羽林軍最起碼的規矩。”
“至於慕容馨寧被害的事情…那時候我並未被派到她的身邊，隻是在東宮的時候能夠留意一下她的動向而已，她死在皇宮，而那一夜我在東宮當值，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
“是嗎…”
海浪拍打堤岸的聲音不斷傳來，微風吹著窗外一院的粉紅芍藥和鮮白梔子花在跳舞，香甜的氣息夾雜著海風的濕鹹氣味飄蕩在空氣中，原來這樣寧靜的生活我也過不長啊。
“依依，你跟我回去吧…”佩兒試探性的朝我道：“主子會對你很好的，他找了你十年，這份心我看在眼裏，他肯定不會辜負你的。”
我始終低垂的著頭，眼睛像年久失修的水龍頭，一滴、一滴的慢慢往下落著眼淚。
太晚了，要是早一點，在我還沒有遇見李承德之前，或者在我還沒有愛上他之前，也許我會毫不猶豫的、很開心的跟陶山在一起，現在…現在…
李承德的身影浮現在我的腦海，他坐在床頭溫柔撫摸我頭發的情景，他替我擋刀的情景……經曆的時候隻覺時間特別快，卻沒想到就是那樣一瞬間的片段，已經深刻地刻在我的腦海中，映在我的心中，以至於不管是在夢境還是在意識偶爾走神的時候都能清晰的浮現出來。
如果…要是李承德沒有殺掉和鳴坊裏的人，要是他有那麽一點點在乎我該有多好啊！
不知從何時開始，遠處隱隱傳來悶雷似的轟隆巨響，由遠及近，聲音越來越洪亮，那沉悶的聲音好似春雷，今年春日還沒有打過如此多的大雷，像是潮水一般鋪天蓋地的。
我心中突然生出惶惶然的害怕，不是害怕這樣的陰謀、這樣的過去發生在我的身上，而是沒來由的，對即將發生的事情產生了未知的恐懼，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這樣的感覺我從來沒有錯過。
佩兒也慌亂起來，著急的朝我喊：“依依，我們走吧，我已經在岸邊準備好海船，如果你不願意跟我回主子身邊去，我就陪你到別的地方去，這裏我們待不了了，我們趕緊動身吧！”
她不住地往外查探，又急匆匆的扯出灰布，將我們的衣物首飾往上麵放，她行事極為利落，很快就收拾好了我們的行囊。可是我還怎麽跟她一起走，隻要跟她在一起，無論我逃到哪裏都會被陶山找到。
遠處的雷聲越來越響，越來越響，我擦幹眼淚，就在這時候我才聽出來這根本不是什麽春雷的聲音，而是馬蹄聲，從四麵八方傳來的馬蹄聲，轟轟烈烈地似鋪天蓋地一般，朝著我們的方向席卷而來，就像四麵都是洪水，一浪高過一浪，一浪迭著一浪，直朝這裏湧過來。
佩兒迅速熄滅了屋子裏的燭火，街坊四鄰都被這聲音給嚇醒，在屋子裏燃起了燈亮，紛紛擾擾的出門查探情況，起先我還能聽見從四周傳來的他們的驚呼聲，因為我們的房子都在微微晃動，積累在橫柱、瓦隙間的灰塵紛紛掉落下來，像是有什麽大災難來臨似的。
不一會兒，大家又紛紛急忙回到屋子裏將燭火給熄滅了，外麵的馬蹄聲戛然而止，停在我們的院落外邊，黑夜在這一瞬間靜謐的仿佛全世界一個人都沒有，連風都停止了吹動，然後是熟悉的盔甲活動發出的清脆聲音，整齊劃一，訓練有素，是李承德麾下的羽林軍慣有的姿態。
我們蟄伏在黑暗之中，佩兒將包袱挎在背上，一手緊緊牽住我小心翼翼的跨過窗子往後山奔去，忽而身後嘩啦一聲，漫天的火把突然燃燒起來，照亮了我院落前的整個天空，火紅的光在風中輕輕搖曳，好似在水中悠閑遊蕩的大魚。
雲戟的聲音遠遠的傳過來，我聽不太真切，隻知道他恭敬的在朝屋裏說著什麽。
“快走！”佩兒與我同樣回頭看一看他們以後更加緊張了，拽著我胳膊的手緊了緊，毅然回過頭飛快的拉著我往山下奔，她是習武之人，耳力比我要好得多，自然聽清了雲戟在說什麽。
屋後麵是矮矮的一個小山坡，還沒有被開發，其中雜草叢生，樹木遮天，隻有中間一條窄窄的泥巴小道通向另一個海岸邊。在那裏，一艘漁人專門出海打漁的小漁船孤零零的在風中飄蕩，船頭站著一個人，穿著一件簡單的單薄衣裳，身形透著少許的老態和成年男人的壯碩，正不住的往我們這邊張望，他的身後還站著一個瘦弱矮小的身影，黑夜的星光照耀在大海之上，波光粼粼，兩個人在黑暗之中相得益彰，看起來似乎有一種溫暖的感動。
是李大海，還有栓子。
“他們怎麽會在這裏？”我氣喘籲籲的問佩兒，海風吹亂我一頭的散發在眼前胡亂的飛舞，有一縷發絲跑到我的嘴邊，調皮的鑽進我的嘴裏，讓我極為不舒服。
“是我去找他們他們幫忙的，時間太緊迫，我找不到可以售賣的船隻，隻能去拜托他們。”佩兒神色嚴肅，急匆匆的看向離我們近在咫尺的漁船，一向對事情遊刃有餘的佩兒也著急起來了呢。
身後的馬蹄聲又重新響起來，這一次他們不再是那般聲勢浩大，反而以退潮之勢漸漸四散開來，聲音也越來越弱。
“他們走了嗎？”我奇怪的問佩兒。
佩兒在前麵搖搖腦袋，“不，他們在搜查我們！”
我們穿過樹林，踏上沙灘，飛快的奔跑，風聲從我的耳邊呼呼地刮過，我們的衣裙在風中狂亂。不知從哪裏映來火紅的光，隔在我們與漁船之間，穿著英氣盔甲的羽林軍飛快的呈半圓之勢將我們圍了個水泄不通，佩兒緊緊牽著我的胳膊，將我護在身後，蹙緊一雙英眉，雙目警備異常地盯著眼前一臉嚴肅的雲戟。
雲戟瞧也不瞧她，直直的盯著我，對著我雙手在一拱，道：“太子妃，請跟末將回去！”
他的聲音總是有著不怒自威的氣勢，讓人聽著就不由自主的要去聽他的命令，身不由己的要隨著他的話去做，這大概是他長久做武將當將軍練來的氣勢。
可惜這對佩兒一點用都沒有，佩兒麵色不為所動，輕輕側身，以常人難以察覺的細微動作，將我藏在她的身後。
“請太子妃跟隨我們回去！”雨靈站在雲戟身後，亦對著我們拱手行禮，嚴肅的道。
圍著我們的羽林軍跟著齊齊將手中的火把往沙地裏用力一插，均對著我拱手喊道：“請太子妃跟隨將軍回去！”英武的氣勢震天而響，久久回蕩在黑夜的夜空中，嚇得後麵漁船上的栓子害怕的捂著耳朵往他父親身上靠。
佩兒拽著我手腕的手緊了又緊，我能感受道她此刻心中的慌亂無措，她是無論如何也帶不走我了。
突然，就在大家都對著我和佩兒彎腰垂頭拱手行禮的時候，忽而一聲利刃出鞘的聲音劃破夜空，火光照在忽然出現的寒刃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刺得我的眼睛一花，等我再看清時，隻見對麵的雨靈手中正握著一把匕首橫在雲戟的頸間。
我不知道該怎樣去形容此時雨靈臉上的表情，難過、悲哀、痛苦、掙紮？她眼中的痛楚那樣明確，眼珠亂晃著，不敢看向雲戟，握著匕首的白皙素手在火光下那樣明顯的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