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玉佩
“哎!…對對對,我也記得,那時候鬧得可大呢,哎呦,得有快二十年了吧…”
“是啊,也不知道後來怎麽樣了。”
“好像是沒抓著吧。”
“也許是抓著了我們不知道呢!”
……
女逃犯?我想起出京城那日侍衛在城門口挨個盤查,找的是與慕容馨寧長相一樣的女人,難道他在京城找不到,一路找到這裏來了?
二十年前的女囚又是怎麽回事?
天色慢慢暗下來,我和佩兒抱著未繡完的衣裳往屋裏走,四下無人,我才敢問她:“佩兒,你知道他們在找誰嗎?”
佩兒輕輕搖頭,若有所思的向我道:“不知道,按理來說…主子不敢光明正大的尋找你,會不會…是太子在找你?”
“怎麽可能?”我失笑的擺擺頭,李承德…他怎麽會來找我,他不過是要找一個與慕容馨寧長相一樣的人,那個人也許是我,也可以是別人。
“要不等晚上我去鎮上瞧瞧,說不定是我們多心了,他們也許就是在找什麽女逃犯呢。”佩兒寬慰我道。
等到夜深人靜,佩兒穿上一身黑衣,竄上房頭,直往鎮子上奔去。我瞧著她利落的身姿背影,不免暗歎可惜了,她這麽好的身手卻總是要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要是沒有陶山、李承德認識她,她大可以做一個瀟瀟灑灑的女俠,走遍天下、鋤強扶弱、劫富濟貧,過得逍遙自在。可現在偏偏要跟我伴在一起,過得默默無聞、索然無味的平淡生活,我瞧著她的床鋪,折的整整齊齊、一塵不染,雨林也是如此,這是她們軍人的習慣,已經深入到骨子裏了。
唉!我不禁搖搖頭,我是閑散慣了的,這樣規規矩矩的生活我肯定是要發瘋,瞧瞧,就連衣櫥她都是收拾得服服帖帖,衣裳、被子被她疊得像一塊方方正正的豆腐塊,不過她居然沒有關櫃門,這倒是少見,大抵是剛剛拿過夜行衣後太過著急,所以忘了。
我上前幾步,欲幫她把衣櫥門給關上,突然一根紅繩引起了我的注意,本來紅繩是用來係掛飾的,並不稀奇,我隻是覺得這根紅繩有些眼熟,好似腦袋中的某根炫突然被輕輕撥動了一下。
奇怪,佩兒是習武之人,又常年居在東宮雲戟門下和陶山門下,心無他用,從來也沒見她戴過什麽配飾,連頭發都隻是用簡單的一支素簪給盤起來,而這根素簪亦藏有機關,是她用來防身的武器,如此衣著簡單的她怎麽會有什麽配飾呢?
而且這根紅繩已被磨得起了毛球,顏色也褪得發白,看起來很有些年頭了,紅繩的一頭被素色的衣裳給壓得嚴嚴實實,也不知道是什麽物件。
我伸手慢慢拉動紅繩,壓在衣裳底下的東西跟著紅繩被拖出來,而我,卻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盯著眼前的東西。
這是半塊圓形玉佩,上麵精雕細琢著鏤空的祥雲圖案,溫潤的玉與係在它身上的紅繩一樣顯然有些年頭了,可表麵卻光華如新,在暗淡的燭火下通透翠綠,看得出來被人保養得很好…
我著急的掏出藏在懷中的青灰荷包,飛快從荷包中掏出一塊玉佩,心裏抑製不住的激動,急促呼吸著、顫抖著將手中的兩塊玉佩靠在一起,兩塊半圓形的祥雲玉佩就這樣在我的手中重合,連缺口都緊貼著毫無空隙。
沒錯,沒錯了,這就是幾年前我送給隨風的那半塊玉佩,為什麽會出現在佩兒的衣櫥裏?
為什麽?我跌坐在佩兒的床頭,久久,久久地也想不通其中緣由…
“依依,我回來了,鎮上在尋找的果然…”佩兒急匆匆的回來了,口中慌亂不堪,聲音卻在見到我的時候戛然而止。
我呆呆的坐在床頭,手上還緊緊的握著那兩塊玉佩,“鎮上在找什麽?”
“鎮上…鎮上在找…你…”佩兒有些驚愕的盯著我的手,神色由慌亂變成小心翼翼、心虛。
“是嗎?”我的聲音也癡癡傻傻的,仿佛是在喃喃自語。佩兒,這個我以為是一心對我的人,在這一刻,穿著一身漆黑的夜行衣,將蒙麵的黑布拉下來圍在脖頸上,站在昏黃的燭火下,瘦弱卻身姿挺拔,仿佛像一片漆黑的夜,伸手不見五指,我瞧著她,也看不見底,隻覺得此刻她是如此陌生,就像看著茫茫人海中偶然站在我對麵的某一個陌生的女子。
“這個玉佩你是哪裏得來的?”我輕輕捏著發白的紅繩,將手中的半塊玉佩掉在眼前,問她。翠綠的玉佩被燭火照得透亮,散著溫潤的光芒,我看著這玉佩,竟覺得它要比對麵的佩兒通透,比她更容易了解。
畢竟,東西永遠不會騙人,騙人的,永遠是人。
“這是…是主子的東西…”佩兒垂下眼瞼,濃長的睫毛在她白皙的臉上投下一片灰暗的陰影,她慢慢坐到一旁的條椅上,默默的絞著手指。
“陶山的東西?…為什麽會在你這裏?”我不明白,“他的東西為什麽會在你這裏,他怎麽會有這些東西?他從哪裏得到的?”
我覺得自己似乎陷在一個巨大的陰謀裏邊,像漁人的巨大的漁網,將我網在裏邊,而我這條小魚還渾然不覺,自覺自在。
“這到底怎麽回事,佩兒…你真的離開陶山了?”我隻覺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狠命的紮著我的心,不顧它已經傷痕累累,鮮血淋漓…
這一刻我的心中已是無比清晰,佩兒她,沒有離開陶山。
佩兒沉默良久,終還是默然地搖頭,“我沒有離開主子,依依…我又騙你了。可是…”她猛然抬頭看向我,雙目灼灼,“我沒有傷害你呀,依依,我一直…一直是想要保護你的,甚至於,我都沒有報告主子我們現在身居何處,隻是每隔十日給他發一通信,向他報平安而已。”
我垂下眼睛,看向手中這兩塊玉佩,它們在我的手中合攏又分開,合攏又分開,反反複複。
“這個玉佩是主子托我拿給你的,他說你一看見這個玉佩自然就知道他是誰了,可是我見到你以後發現你對主子特別抵觸,所以不敢跟你提及此事…主子說等你見到這個玉佩也許會想回去見他,他隨時都等著你回去。”
陶山,他就是十年前的隨風嗎?記憶中那個清清瘦瘦的男孩子,原來現在變成這樣了啊,原來他不是因為我長得像慕容馨寧才一直纏著我的啊…
“他有告訴你,十年前他為什麽一聲沒吭的就離開我了嗎?”我把玩著玉佩,低聲問著佩兒,恐怕這是我一生的心結,如果沒有一個答案,我終究無法原諒,無法抹去心中那份被人拋棄的悲哀感。
“十多年前,主子和老夫人外出時被奸人所害,他的師父帶著他連夜逃出敵營,躲避仇家。可是那時候他的師父已經身中劇毒,沒過多久就毒發身亡了,就此,年齡尚小的主子便流落在民間,成為了一個乞丐。他一路流浪回到京城,卻無法回到自己的家,隻能在外麵徘徊,同時還要躲避仇家,整日過得小心翼翼,風聲鶴唳,就是在那時候他遇見了你。之所以一聲不吭的離開你,是因為那日他被他父親的手下找到,給強行帶回去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怪不得他一聲不吭的就離開了,原來並非他自願,如此,我心中總算好受些。
佩兒給自己倒了杯茶水,仰頭一口喝掉以後繼續道:“回家以後,主子向父親稟明詳情,懲罰奸人以後就派了很多下人成天成夜的在京城和郊外尋找你,可是都遍尋不著。也是在主子尋找你的時候,我遇見了他,也許…也許是因為我的身世與你有幾分相像,所以他將我收留在身邊。可是,他也從來沒有忘記你呀!這些年來他從來沒有放棄尋找你,他總是把這個玉佩放在身邊,沒事的時候就拿出來癡癡的看著、輕輕撫摸著,就像在憐惜什麽珍貴無比的寶物,他的臉上會浮現很舒心很…甜蜜的笑容,偶爾…也會很失落。”
“後來他偶然見到慕容將軍的女兒慕容馨寧,她實在和你長得太像了,更何況…更何況你手中的玉佩…是慕容將軍與他夫人的定情信物。”
“什麽意思?這玉佩…”我聽得糊塗了,忽而覺得手中的這塊玉佩沉重無比,這祥雲玉佩分明是我母親留給我的,怎麽會…變成慕容將軍與他夫人的定情信物?
“沒錯,依依,你是慕容將軍遺落在民間的女兒,是慕容馨寧的雙生妹妹,這個故事我也不太清楚,不過等你見到主子,他自會告訴你事情的原委。在那之前,主子一直以為慕容馨寧就是你,以為她是怨恨主子獨自離開所以不肯認主子,所以主子派我時時觀察她的動向,暗暗的守護她,直到主子知道了雙生姐妹的事情,他才終於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