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囚禁
皇上有絲慵懶的一手撐在雕花大椅上，“可有人為你作證？”
我瞧一眼立於李承德身後的雲戟，搖頭，“沒有，但是我有看見雲戟將軍在城門口，還有…是雨靈從街上帶我回來的。”
他抬目看向雲戟，在雲戟那裏得到證實，點點頭，坐直身子正要發話，身穿官服的老者即大理寺卿快步上前跪於堂中，拱手向皇上道：“皇上，恕微臣無禮，臣還有幾個疑點沒有弄清楚。”
皇上頷首，他才道：“太子妃說她一大早就溜出宮，可是在侍衛雨靈找到她之前並沒有人可以作證她在宮外，而念兒說小女舜華一早去向太子妃請安是人證，從舜華懷中找到的金鳳釵是物證，與太子妃的一麵之詞相比，認證物證豈不更有說服力。”他頓一頓，又聲音清朗道：“恕微臣大膽猜測，太子妃是否一早殺害華良娣以後為給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據所以偷溜出宮，繼而又故意被侍衛雨靈找到，到了傍晚害怕事情敗露，又自顧自演了一出好戲，找到華良娣的屍身，如此一來她便可以逃脫懷疑，置身事外。”
簡直是，無稽之談！
“回稟皇上，臣妾話中沒有半分謊言，臣妾真的沒有殺害華良娣！”我挺直身板，聲音朗朗落進在場每一人的耳朵中，眼神亦是無懼的直視皇上的眼眸。
皇上清亮又深沉的眸子瞧瞧我，又瞧瞧大理寺卿，最後轉向李承德，“承德，你怎麽看？”
李承德斂衣拱手恭謹道：“父皇，寧兒生性善良，兒臣不相信她會做出殺人的事情。”他靜一靜，像是想了一下，又道：“何況僅憑念兒的一麵之詞和一件首飾不足以作為她殺人的證據。倒是前些日寧兒無端被害，接著兒臣遇刺，現在華兒喪命，此等事情接二連三，兒臣覺得…事有蹊蹺”
英良娣哭得聲音沙啞，也跪下弱聲道：“妾身也相信太子妃不會殺害華妹，請皇上明鑒。”說罷向皇上磕一個頭，又回頭朝孫夫人和大理寺卿道：“爹爹、娘親，太子妃常日就待我們姐妹很好，從未做過傷害我們姐妹的事情。妹妹遭人…遭人殺害我也很傷心，可是…事情還有很多疑點…不能光憑一己的推斷和表麵上的證據就斷定，還請爹爹娘親給太子一些時日，讓他查清楚事情真相。”她說著說著已是忍不住要哭，不過還是勉強忍著將話說完，含著眼淚懇求的望向孫夫人和大理寺卿。
李承德側身望向他們，鄭重的對他們行禮道：“凶手敢光天化日在我東宮殺人，無論此人是何身份，兒臣定然不會姑息。隻是此案疑點還頗多，牽涉甚廣，還請兩位給我一些時間，我一定會給華兒一個交代。”
大理寺卿受寵若驚，在地上跪行幾步到李承德身邊，扶住他拱手行禮的胳膊，仰麵老淚縱橫，“太子這是折煞微臣呐，微臣辛辛苦苦將兩個女兒拉扯大，現在莫名死去一個，心裏真是…真是…”他一手捶著自己的胸膛，泣不成聲，一旁的孫夫人本安靜的垂著淚，這時也放聲嚎啕大哭起來，連帶著堂中一幹人都低低啜泣，當真是悲痛欲絕的場景，我也被這場帶動，默默紅了眼眶，皇後也忍不住抹了抹眼淚。
他半響才止住哭泣，深吸一口氣像是不顧一切般說道：“好，微臣就給太子一些時日，望太子早些捉住殺害小女的真凶，給華兒的在天之靈一個公道！……”他瞧一眼我，又道：“但是，太子妃有殺害華兒的嫌疑，太子…不能護短。”
李承德垂著腦袋，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大廳裏靜的隻聽見壓抑的哭泣聲。半響以後隻聽他聲音低沉，“太子妃暫時囚禁於聽雨閣，任何人不得求見，直到本宮查明真相。”
大理寺卿胸口急劇起伏，用袖口擦擦眼淚，伏身在他的腳下磕一個響頭，“好，微臣一切僅憑太子定奪。”
我的腦袋又開始嗡嗡的響…小時候我曾經和乞丐搶飯吃，被他們打破了腦袋，後來也沒有醫治，就落下頭疼的毛病，尤其是在情緒急劇激動的時候總是容易發作，現在我的腦袋又開始疼了，眼前暈暈乎乎的。
有人扯住我的胳膊，拉著我走，有人扶起大理寺卿，李承德抬頭來看我，他的眼中有些無措和茫然…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聽雨閣的，隻覺得世界一下子安靜下來，隻有茯苓陪在身邊。
我伏在桌子上，用胳膊墊著下巴，瞧著窗外風吹楓林，整個人懨懨的。
聽雨閣建在玉液湖岸邊，是一個兩層高的吊腳樓，閣樓後是紅楓林，前臨玉液湖。夏天時在這裏看雨打荷葉的風景最美不過，可惜現在荷葉早已枯萎，一朵兩朵像我一樣耷拉著腦袋，失了顏色。傍晚還在紅楓林中挖出華良娣的屍身，現在外麵風聲呼呼作響，一陣一陣淒厲的聲音像女子嗚咽的哭聲，聽得心裏止不住發毛。
茯苓縮著單薄的身子，疑神疑鬼的左瞧右瞧，“太子妃呀，你說…這世上會不會有鬼啊？”
我無精打采的瞧她一眼，“書上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你做過虧心事嗎？”
她腦袋擺的像娃娃玩的撥浪鼓，“沒有，我才沒有做過虧心事…可是…華良娣…”
我一聽華良娣就來氣，猛的直起身一拍桌子“華良娣又不是我殺的！我還真希望這世上有鬼，華良娣的鬼魂能回來纏住殺害她的凶手，還我清白！”
茯苓被我嚇了一跳，身子一抖，連忙道：“呸呸呸，太子妃，這話可不能亂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說完雙手合十，對著天地拜起來，口中還念念有詞，“神鬼莫怪！神鬼莫怪！…”
我朝天翻一個大白眼，什麽神啊鬼啊的我從來都不怕，也不拜，因為我知道拜了也沒用，他們從來不會庇佑誰。
茯苓拜完神鬼，瞧見我怏怏的趴在桌子上，湊過來安慰我：“太子妃您放心吧，今日太子還幫您求情，說您心地善良，他肯定不相信殺害華良娣之事是您做的。”
“那他為什麽要把我囚禁起來呢？”我悶悶道。
她蹲在我身邊，想一想，掰著指頭道：“太子也是權宜之計，他們當官的總是有很多的計謀，什麽釜底抽薪啊、欲擒故縱啊、金蟬脫殼啊等等好多好多複雜的想法，奴婢也不大明白，總之就是繞很大的一個彎子去扮成他們想做的事情。”
我笑笑，斜她一眼，“你懂的還真多，誰教你的？”
她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奴婢也是聽別人說的，大家閑著沒事就愛瞎嘮嗑，左聽一點又聽一點，就記住了。”
腦袋裏的疼痛稍稍退了些，我想一想，用手撐著腦袋，又問她：“那你還聽過什麽？”
“恩…”她垂著腦袋，把下巴擱在膝蓋上邊想邊道：“還有啊，他們說…當官的人都沒有感情…”她又搖頭，“不對，是說當的官越高感情越淡薄…”
我覺得她這話說的不對，“可是李承德的官就很高，我也不覺得他感情淡薄啊。”他對慕容馨寧的感情一點兒也不淡薄。
茯苓糾結著眉頭，“太子是個例外，他對所有人都很好…”
我抿嘴而笑，莫名的，聽她誇李承德我就很開心。李承德是一個好太子，所以他要對所有人好，因為所有人都是他的子民。
“對所有人好不也是感情淡薄的表現？”
我皺眉，“難道對別人不好才是感情淡薄…”話說到一半就卡在喉嚨裏，因為我反應過來這是個男人的聲音。
四下一瞧，陶山一身絳紫的袍子，長發高束背，著雙手大大方方的站在門口，大風吹得雕花木門微微扇動，他的衣擺發梢也隨著風勢輕輕起伏，月亮不知道什麽時候後從雲後麵鑽了出來，清清涼涼的光輝籠罩在他身上。
我看得有些呆了，他長得很漂亮，劍眉星目，氣宇軒昂，就是渾身都透著一股子的冷氣，像是天天待在冰庫裏麵一樣。
茯苓輕輕戳我的小腿肚，我才回過神，白他一眼，“難道像你這樣冷冰冰的就不是感情淡薄的人？”
我覺得他要是去當官肯定會是一個大官，因為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沒有心的人。
他咧嘴一笑，舉步走進房來，“寧兒，你真是和以前大不一樣了呢。”他的笑容都像含著冰一樣。
我連忙起身後退，搬起凳子舉在身前用凳腳對著他，作防備狀，“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就喊人啦。我告訴你，雨靈就守在外麵，她武功可比你還高…她進來你就死定了！”
我特意拔高聲音，偏頭看外麵，雨靈沒和以往一樣一陣風似的鑽進來。
他一點兒也不以為意，自顧自坐到桌邊給自己斟了一杯茶，徐徐品起來，“聽說他冤枉你殺人，把你囚禁起來了？”
我被他問的一愣，“你怎麽知道？”這才是兩個時辰以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