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秋風涼

  回到寢殿隻是不住地坐立不安，夏荷被嚇慘了，醒過來以後也是麵色慘白，言語混亂，禦醫開了幾幅安神的方子給她服下，她才沉沉睡過去。


  雨靈守在寢殿門口不讓我出去，派茯苓出去打探消息也是一無所獲，羽林軍奉太子之命封鎖消息和現場，任何人不得靠近和有任何關於人命案的言語，否則殺無赦。


  直到深夜，東宮前殿仍是燈火通明，前院傳來一陣又一陣淒厲的哭喊聲，伴著無聲而清冷的夜色，無端讓人覺得悚然和不安。


  茯苓沒有看見現場的場景，不過仍被淒厲的哭聲音嚇得一悚一悚的，淒淒然喚我：“太子妃…這是怎麽了…”


  我與她坐在軟榻上，互相抱著彼此，抖如篩糠，“不…不知道這是誰在哭呢…是…英良娣嗎…”


  茯苓搖頭，“她們兩姐妹…感情沒那麽好…英良娣最多也就…演演戲…抹抹眼淚……劉姑姑說兩位良娣的父母親…來了…應該是…他們在哭…”


  “哦…”不知道李承德怎麽樣了，一個月內失去兩個女人，就算他不愛華良娣，也會覺得很難過吧。


  我瞧瞧外麵，夜幕黑沉，像一匹厚重的黑布蓋住天際，毫無光亮，叫人望不到盡頭，心裏的害怕和擔心也跟這月色一樣，茫茫然望不到盡頭。


  最近真是發生太多的事情，無端被抓來假扮太子妃、慕容府遇刺、華良娣被殺害…每一件都超出我的接受能力，也不知道後麵還會發生什麽恐怖的事情。


  正當我和茯苓垂著腦袋打瞌睡的時候雲戟恭恭謹謹的在殿外求見，他穿一身銀色盔甲，氣宇軒昂，帶著些微的愁色和凝重，將茯苓支配出去，又派一隊羽林軍圍住正殿，才拱手低聲對我說：“太子妃，末將請問您今天一早去哪裏了？”


  我被他這一問摸不著頭腦，早上的事情雨靈一回來就說給他聽了，怎麽現在又來問我，不過仍是老老實實告訴他：“我溜出去玩了。”


  他又問：“可有帶丫鬟仆人？可有人為你作證？”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皺眉道：“我沒有跟東宮裏的人說，但是雨靈知道呀。”


  “雨靈是後來才找到您的，除了她可還有人一直跟您在一起？”


  我咬咬唇，想一想才說：“有，他叫陶山…應該是以前認識慕容馨寧的人。”


  他略一思索，眉頭又皺深幾分，“我並未聽說過此人，您可知他住在何處，身任何職？”


  我搖頭，“我根本不認識他，是他一直跟著我…不過他武功很高。”


  他垂頭凝思，眉頭深鎖，弄得我十分不解，“發生什麽事了？是和華良娣有關嗎？”


  他輕點頭，“華良娣的丫鬟念兒說早上華良娣過來找您，就再也沒有回去，而早上您的行蹤又沒有人知道…現在華良娣的父母雙親、哥哥和一眾親戚全都在正殿，他們要求見您。”


  我聽明白了一點兒貓膩，拿手指著自己，一臉的不可思議，“他們懷疑我殺害華良娣？”


  雲戟默然。


  我驚得瞪大雙眼，拔高聲音朝他喊：“我怎麽可能殺害華良娣呢？我為什麽要殺她？”


  他趕忙道：“太子妃，小心隔牆有耳…這幾日太子一直宿在華良娣和英良娣的院中，他們認為太子妃吃醋，害怕她們搶了您的榮寵，所以痛下殺手…”


  我一怔愣，半天才想明白他的意思，無語道：“那我應該殺英良娣才對呀，李承德不是喜歡她多一些嗎？”


  劉姑姑說英良娣溫婉賢惠，太子極為喜歡，所以除去我以外最喜歡的女人就是她，要是我爭風吃醋，應該殺害她才對，幹嘛要殺害華良娣？

  雲戟神情一凜，“太子妃可千萬不能在人前說這樣的話，會讓人對您產生誤會，尤其是現在華良娣的家人幾乎認定您就是殺害她的凶手…”


  “我才沒有殺她！”我氣憤極了，“他們怎麽能隻憑那個…那個念兒的一麵之詞和猜測就誣賴我殺人！”


  在和鳴坊的時候楚娘做錯事情就會誣賴在我頭上，然後讓鴇母狠狠的懲罰我，所以我最恨別人誣賴我，沒想到太子妃也會被人誣賴。


  雲戟麵色為難，“可是您沒有證人…”


  我喊道：“陶山可以給我作證。”心裏第一次無比希望他現在正悠悠然的坐在對麵的琉璃瓦上。


  可惜夜幕如海，沒有他的身影。


  雲戟道：“我們現在不知道他在哪裏，而且太子妃一大早溜出去與陌生男人…私會，傳出去對您和太子的名聲都不好。”


  我更加生氣，“我才沒有和陌生男人私會，是他跟著我，像牛皮糖一樣，甩都甩不掉！”


  雲戟額頭布上一層密密的汗珠，“卑職相信太子妃沒有，可是華良娣的雙親此刻悲痛欲絕，恐怕心思沒有那麽清明，若是太子妃如此一說，他們勢必會借題發揮。”


  我氣呼呼的瞧著他，問：“那我該怎麽辦？”


  他略一沉吟，“皇上和皇後已經到了，雨靈和劉姑姑都已經將事情如實稟告，等一會您隻能說您擔心慕容府的人，所以一大早溜出去想要回將軍府看看，隻是還沒到慕容府就被雨靈帶回來。”


  我想一想，點頭，忽而想起一件事情，“早上我看見你在城門口和一個士兵說話。”


  他眸子一亮，又朝我拱手行禮：“如此甚好，到時候卑職會配合您，盡量減少他們對您的懷疑。還有，”他瞧我一眼，“您一定要有太子妃的樣子。”


  我立刻抬頭挺胸，嘴角上翹。


  前院擠滿了人，皇上皇後雖著便服，仍是儀態威嚴，坐在蟠龍雕花木椅上，麵容更是凝重。李承德垂首立在皇帝身邊，愁眉不展。


  剛剛走進廳內便有一湖藍色的身影揮舞雙臂衝上來，口中淒厲的朝我喊：“你還我女兒的命來…還我！還我！”


  那聲音尖利，響徹整個夜空，估計剛剛在寢殿聽到的哭泣聲中有一個也是她的聲音。她的逐漸哽咽，被雲戟一把拉開後慢慢變成慘烈的哭泣聲，皇後凝她一眼，聲音溫和又嚴厲道：“人是不是太子妃殺害的還有待商榷，孫夫人可不能平白衝撞太子妃。”


  我算明白過來，穿湖藍色衣裙的婦人就是華良娣和英良娣的母親，她慢慢平複情緒，邊用繡帕拭淚邊哽咽道：“現在人證物證都齊全了，皇後這樣說是要偏袒太子妃嗎？”


  她身邊身穿官府的老者立刻拽拽她的手，她突然就生起氣來，“怎麽，現在女兒都死了，我還要顧忌她的身份而忍氣吞聲嗎！”說罷朝著皇上和皇後撲通一聲跪到地上，淒淒的說道：“賤婦心知太子妃位高權重，又是慕容將軍的女兒，理應百般尊重，可是現在她殺害賤妾的女兒，有丫鬟念兒作證，又在…小女舜華遺骸上找到她的金鳳釵…”她又嗚嗚咽咽的哭起來，邊哭邊道：“那金鳳釵…可是皇後賜給太子妃的大婚之禮…賤妾無能，隻求皇上和皇後莫要因為權勢而偏袒於她，賤妾隻求為小女…為小女舜華找到殺害她的凶手，以安撫她在地底的亡魂…”說著已是泣不成聲，連帶著拽她胳膊的老者也紅了眼眶，幾欲嗚咽出聲。英良娣亦是用繡帕不住地擦拭眼淚，她身旁向廳外方向一眾排列的諸多男女老少或附和答是或嗚嗚哭泣，整個大廳就跟靈堂似的。


  皇後眉頭微擰，耐著性子朝她道：“事情還有頗多疑點，等本宮問罷太子妃再說。”說罷不容置疑轉頭朝我看來，這時我才有空朝皇上皇後福身行禮。


  皇後擺擺手，嘴中聲音仍是溫和而有耐心，“寧兒，本宮問你，雨靈說今日一早你不在寢殿，你去了哪裏。”


  我含著恭謹坦然道：臣妾出宮去了。”


  她又說：“太子妃出宮需要隨身丫鬟陪侍，至少兩名羽林軍隨行保護，還要記錄在冊，你可有做這些？”


  我搖頭，“沒有。”


  “為什麽沒有按規矩做？”


  “因為之前臣妾要出去被劉姑姑拒絕了，所以臣妾便沒告訴別人，一個人偷偷跑出去了。”


  皇後皺眉瞧一眼垂首在側的劉姑姑，微一沉吟，又問：“她是一個奴隸，怎麽能拒絕讓你出宮？”


  我道：“因為臣妾擔心自己的父親和哥哥，想回府去看看，可將軍府的刺客案還沒有告破，她怕臣妾受到牽連，被人說閑話，所以勸臣妾不要去，可是臣妾實在擔心他們，日夜寢食難安，所以決定一個人溜出去看看。”


  皇後了然的點點頭，朝皇上柔聲道：“那麽事情的前後就連上了。”


  皇上亦是點頭，沉聲問我：“所以寧兒你一大早失蹤是溜出宮去看你的娘家人，並未參與殺害華良娣一事？”


  我擰眉，也不多說話，隻答：“是。”


  孫夫人不知何時站起身，這時又焦急起來，躊躇兩步就要上前跪下，被皇後一個注目又垂著腦袋退了回去。